第3章 烟消风不静

　　司马玄一胆战心惊躲在那伴鹤道人的身后，半点也不敢动弹。
　　一炷香前，听说院子里有人投了怪东西进来，司马玄一就已经在伴鹤道人、陈静海、赵头儿三人陪伴下走到院子里看情况。
　　四个人到院子里的时候药袋仍在不断往院子里扔，已经落在院子里的药袋摔在地上随即破裂，升起淡淡的烟尘。
　　陈静海这少年看似冷漠，但是第一个想立刻跃出丢进来药袋的方向，被赵头儿一把按阻，听了赵头儿怕有埋伏的劝阻才作罢。陈静海带来的刀~客中有一人这时自告奋勇跃出查看，刚上院墙便被一箭袭击，虽然成功避开却跌到院外，听声音已经和人交战。
　　赵头儿虽然显得江湖经验更多，但是他依照经验叫人以火把点燃已经落入院子的药袋以防药烟有毒，实行的时候却使得药袋炸开引火。显然敌人比赵头儿所想更加狡猾，已经早在药袋上布了这一手，赵头儿正确的处理方法反着了道。
　　两个方向再射来火箭，药袋、木柱等起火处火势越来越大。
　　身在其中，再加上家仆慌乱，赵头儿的冷静已经压不住陈静海和他手下几名汉子的恶气。
　　陈静海和剩下六名刀~客各自亮出兵器，分别从刚才查探的汉子跌去的其他三面墙同时跃了出去。
　　两个方向只飞来两箭，其中一箭把一名刀~客留在了院子里，赵头儿由此断定强弓手只有两位而且分别位于不同位置分别从两个方向警戒这个院子的举动。
　　司马玄一把安排仆从救火的事交给老晁，他无妻无妾孑然一身，这处院子的财产对他虽然重要如今情况也可以舍弃。所以他安排好了下人后，就一直处于伴鹤道人的保护下，再不妄动。
　　赵头儿见火势难救，外有强敌，想带着司马玄一两人从正门闯出。
　　即使不闯出去，只怕对方仍有办法在院里的混乱达到一个高~潮时候进来袭击，既然如此不如趁着仆人未乱到彻底的时候先从院子西面正门闯出去再向从北墙跃出的陈静海会合。唯一的问题，只怕以对方的安排正门伏着的会是个相当的强手。
　　可强中自有强中手，赵头儿对自己的身手也是十足自信！
　　所以赵头儿当即向伴鹤道人、司马玄一二人说了句“随我来！”便提起银枪，准备从正门闯出。
　　正门一开，赵头儿眼见远处镇民聚堆不敢靠近，一名蒙面男子背对镇民，身边倒下了两三个人只怕就是为了清场立威让人不敢上前的牺牲品。
　　司马玄一脸色大变，也不敢就这么跟着赵头儿走出来。
　　赵头儿毫不犹豫，提~枪踏出院门走向那个蒙面男子。他见左右无人，提起枪尖先一枪挑出去。这一枪虽然离得蒙面人太远，他挑起几十斤重的铁枪居然向前连赶三步，枪尖挑出后便已在蒙面人眼前稍高。赵头儿反手一压，枪尖向蒙面人砸了下去。
　　招式虽然简单，可透出赵头儿运枪的功夫和不俗的力气。蒙面人手中剑无几斤重，不敢硬接，向后退了一步闪开。
　　兵器往来，有几斤的兵器便能再通过手法发出多大的力量，这个时候几十斤重的铁枪运枪透着的劲力再虚也能有百余斤的力道。以区区铁剑，再托大也不能正面对上这等锋芒。
　　剑是百兵中君子，枪是百兵里霸王，君子再有风采也难挡霸王功业。
　　赵头儿逼退对方一步，一步抢先先人不让。枪头砸在蒙面人面前后弹起，接着一弹之势赵头儿腕转臂撑，尽展精熟拿枪功夫。
　　蒙面人正是诛仙盟见月堂“人间八味”里以欢字为名的阿欢，本来他就是人间八味里最乐观的人，虽然蒙面遮住了口鼻，其实他的嘴边总是笑着的。然而看见赵头儿这手拿枪的功夫，精铁铸的枪杆竟然也抖得如同木杆一样能弯，枪头晃动到难测难防，他也终于笑不出了。
　　这时背对着院子里的火光赵头儿手中的铁枪就如同最危险的银蛇，尤其是枪头摇晃不止随时腕子一发力便能改换攻处，是最险恶的毒牙。
　　枪头左右各点蒙面人阿欢双足一次，阿欢勉强躲过，枪头已经再如毒蛇出笼从地上借着弹势一跃而起，蕴着霸道的劲力挑向阿欢的胸腹。
　　一支射向赵头儿身后司马玄一和伴鹤道长两人的急箭逼退了赵头儿，这一枪没有能挑实，阿欢得以逃过一劫。
　　这个提~枪的人武功竟然不在那个陈静海之下，这交手两三回合，蒙面人阿欢已经不得不收起一切大意。他退后两三步，后面的人群怕他随时会回身杀人，只有退得更远。
　　赵头儿抬头看向西南的一个方向，刚才那一箭逼退了他，也让他发觉其中一名强弓手埋伏的大概位置。
　　另外从蒙面人的态度来看，敌人的人手绝对不多，赵头儿甚至觉得有些好笑——陈静海一行的态度太提心吊胆，差点让他也以为来得人有很多。
　　不过这个蒙面人已经是不差的强敌，赵头儿甚至觉得自己刚才一战尽占优势是因为这个蒙面人拿不出实力的缘故。
　　他悄悄把眼光移向蒙面人阿缺的手中长剑，在微弱的火光中这剑刃上反映的火光淡然却盈实，显然是把好剑。
　　用这样的剑，有这样的身法，这蒙面人却发挥成这个样子。赵头儿做下初步的推测，觉得这个蒙面人的武功没有练在剑法上。
　　已经知敌，更加知己，形势危急下赵头儿对拜托困境已心有腹案。当下喊了一句：“向北墙！”然后便再施展枪法主动采取攻势攻向蒙面人阿欢。
　　赵头儿要的除了阿欢没法追及之外，还有逼西南方向的弓手再度以箭逼救，那身后的司马玄一二人转而向北墙和陈静海与两名刀~客会合之路就再无来自西墙这边的任何威胁。
　　一扎一拿，这一次铁枪的攻势比之前展出得要平稳许多，攻法却更加毒辣。第一枪扎下去本就狠准阿欢不敢以手中长剑相接，赵头儿第一枪攻势一尽转腕一拿杆，铁杆如同风中竹子一样一弯一抖，枪头点头转圜指向之处已经又是阿欢的大半个身子。
　　即使马上转头全力向后逃去，阿欢也已经难逃这铁枪的枪尖。
　　这时赵头儿终于等到第二支箭，双手抓枪位置一变以拿枪手法一稳抖动的枪杆立刻停下再次挺直，显出钢枪铁骨本色。
　　虚扎阿欢一枪避开箭矢，赵头儿撤了两步护着司马玄一和伴鹤道人过了枪角来到院落的西墙下。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阻止了的是蒙面人阿欢想追上的脚步。
　　院子里的火突然熄了，只剩下冲天的浓烟。
　　这已经和计划差得太远了，虽然赵头儿阿欢两边都不明所以，但是阿欢这边显然更无所适从。
　　阿欢没有再追，沿街向南撤走，他需要向从山上下来的义父见月堂主接头问接下来如何是好。
　　西南方伏着的弓手是人间八味中的阿阴，他也按下了手中的弓。背上虽有十支箭，但是眼看有计划外的变故，他不敢擅自改变位置追击。
　　伴鹤道人在火灭的一刻感觉到了仙力，他精通术法之道神识始终微微与世界之外的虚空相联系，这方面的感应远比一般修道之人还更加敏感。
　　可这仙力显然不是身边司马玄一发出的，看着司马玄一惊弓之鸟的没出息模样，伴鹤道人做了另一番盘算。
　　司马玄一宅院北墙之下，本来已剩下陈静海孤军奋战。
　　赵头儿赶去之时，一眼便了解了他这处的战况。
　　无论陈静海还是和陈静海交手的这人，武功都不比刚才那名守在西门的蒙面人要强。
　　陈静海已经没法保持那副冷冷的样子，赵头儿觉得这才是这少年的本性，而那副冷漠的样子恐怕是为了练就克己养气的功夫而刻意作出来的。
　　和陈静海交手的这男人并不蒙面，这人散发短衫又高又壮，手里拿着一把剁肉砍瓜似的圆口刀。乍一看这个人像个乞丐一样，可这人低眉厚唇神态自若，双眼里精神有如野虎猛兽，加上肢体壮实，显出一股乞丐断不能有的气魄。
　　这人和陈静海交手，竟然用一柄刃口看上去似乎还没一尺长的刀和陈静海的快剑以快斗快，还显出快人两三分的余地。
　　赵头儿从墙角转来，一瞬间竟然就和这人对上了眼。赵头儿得以观察这人的气魄，却是因为即使和剑法不弱的陈静海对战着这人仍有警戒其他方向的余地和察觉来人的敏感。
　　赵头儿由此确信这人是名强敌，脚步站定心下一沉。
　　司马玄一没有什么武学眼力更没江湖经验，出声唤了一句：“陈公子！”陈静海才发觉了从西边墙角转来的这三人。
　　陈静海发觉的时候不自觉撤回长剑，同时发现原来对手甚至无意逼杀他。这已让方才的对招形同戏耍，怎能不让他怒气上头？
　　可陈静海怒气相对，这个汉子却转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甚至不是赵头儿三人过来的方向。
　　赵头儿转向那个方向并不比这汉子晚，因为他也同样警醒，而且同样敏感。
　　那方向上是一个精瘦的黑衣人，一步一步正向这里走来，脚步沉稳地让人觉得危险。
　　“义父！”那汉子认出来人。
　　来人正是见月堂主，在山上遭遇空山钓客后，他已知计划不得不作出改变。见月堂主奔下山时想通那空山钓客和细眼少年应该不是为自己这次行动而来的，仍对行动功成抱有希望，所以他将对计划变动的第一步定为来见这次行动中功夫最强的这位汉子阿合。
　　见月堂主虽然遮头盖面，赵头儿仍从那双眼睛中看出他的眼神之凌厉。
　　赵头儿不自觉把枪握得更紧，这来人可能是比这汉子更强的敌手，而且自己很可能都完全不是对手。
　　见月堂主这时候一扫北墙下的形势，却缓缓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下一刻，陈静海的注意力这时候才转到见月堂主身上，阿合与赵头儿的眼光这时候才从蒙面的见月堂主身上移向他的身后。
　　原来见月堂主的身后还跟来一名细眼少年，正向这边走近。
　　阿合跟赵头儿同时产生好奇，不知道那细眼短衫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少年是什么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