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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即将消逝的乡村 / 40.李玲艳

40.李玲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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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又到广场上瞎唱了一气,还是人家李老汉唱得好。声音细细长长,该高的高,该低的低,能把人唱得哭起。声音拿的稳稳,吐字很清楚:
  五谷里头哟,数上个糜子光
  人里头哟,就数上我恓惶
  五谷里头哟,数上个豌豆圆
  人里头哟,就数上我可怜……
  其实李老汉唱的是我的命呀,我才是真恓惶、真可怜。弟弟最近一直和我说,咱姊妹两个都老了,有些事说出来就痛快了,憋在肚子里委屈。我也想说呀,可有些话还是不好开口。真能折腾,前几天又找来个女助手。那个娃娃,真会说话,说的我什么都想说啦。黑豆换黑豆,看谁找谁呢,你找我,我就拿着点,就那么两句话,说完就没人跟我继续说话啦。前几天聊起了酸菜,就吃到了酸菜煮鱼。今天又约了我,明天我要和她聊羊肉,呵呵。
  想起羊肉,我就想起了打平伙。(灵碧注:打平伙是中国式的AA制,一种传统的民间交际风俗。)
  打平伙就是农村里边的男人们,伙起来分羊肉吃了。一道庄,杀上一只羊,一锅煮了,分成一份一份的吃。大部分男人,现场不吃,拿回家了。也有一块儿喝酒的,打牌的,多分一份,让婆姨娃娃来拿。就我么大毛的老子,真是个吃独食的驴曰的。只买一份,自己呼呼两口吃完啦,还说,婆姨女子家不爱吃,娃娃吃的日子在以后了。我在娘家,小小间,还能喝几口肉汤,吃几点儿肉。那时候,缺吃少穿的。锅里多倒桶水,多放点盐,肉汤宽,一碗羊肉还能加碗汤。锅烧开了,再小火熬一会儿,入味后,羊肉汤就烧好了,每份先盛一碗汤。肉锅里再加点开水,加点盐,继续炖。分到汤后,各自送回家,送给老人、叫醒孩子,全家都尝上一两口。
  娘家李家村,爱煽捣打平伙的是二明二哥。好吃的吃一辈子,二哥一辈就爱吃个猪、羊、鸡肉,捞捞饭。人实诚不狡诈、做什么勤快,手脚很麻利,鸡羊猪经过他手,干干净净,二哥在村里就熬下了一把儿打平伙的威信,很有号召力。
  每年秋收完了,打平伙就开始啦。你好好听,某天后晌:
  “噢……打平伙了!”
  “噢……打平伙了!”
  二哥,绕村吼一圈,回去了。有回应的,有不回应的,反正都会知道的。每年的第一次,不要担心出不去,只要担心肉不够。
  九月里九重阳
  收呀收秋忙
  谷子呀那个糜子呀
  收呀么收上场
  红个旦旦的太阳啊
  暖呀暖洋洋
  满场的那个新糜子儿
  哎喷呀喷鼻香
  新糜子场上铺啊
  哎薄薄价铺成行
  快铺好那个来打场
  哎来呀来打场
  你看那谷穗儿穗儿呀
  哎多呀多么长
  比起了那个往年来
  哎实呀实在强
  丰衣呀那个足食呀啊喜呀喜洋洋
  秋收忙呀,俗话说:直叫烂在场上,也不敢叫撂在山上。二哥的时间,总是拿捏得很好,有的已经收拾完毕;大部分,都快收尾;种的多的,收得慢的,最起码都上了场。
  自入秋以来,人们都忙着收割庄稼。羊们都吃上饱满颗粒的杂草,羊肥了,也到了该收割的时间了,再过一段时间该掉膘了。刚好,大家也想过过打平伙的瘾。
  二明二哥的吼声,影响了村西头羊肉发烧友李生宝。他正在赶毛驴拉谷,听见吼声,慌忙答应,惊了驴,差一点翻了驴拉的车。老婆子惊魂未定,生气啦:“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知道你一辈子吃球下个甚,吃的不都拉出去了,吃什么不一样?挣下两个都吃球啦,生怕少下你的了。”李生宝,学话对口:“忙,忙,忙,你就知道个忙,也不知道你一辈子忙球下个甚,到头来眼一闭腿一蹬,就跟庄稼一样的,老天说收就收啦,不知道你一辈子能挣下个球。”
  和村里人都一样,二明二哥一辈子也没挣下球个什么,就是吃了一辈子,也老老实实的做了一辈子。该生的生、该养的养,该娶的娶、该嫁的嫁,儿女们成就,就剩下了班吃喝。一辈子,该吃的吃,该喝的就喝,也没比人家少做了什么。
  
  二哥家的羊圈在硷畔的西,为了避开另外的几只羊,只能把杀羊的摊场摆布在硷畔东的榆树下,把一张矮方桌子支稳。羊血也要,那是很好的补品。需要有个水盆,盆子里要倒上点清水。二哥把刀放在桌子上,轻轻地挽起了袖管,慢步走向羊圈。里边是大大小小的几只山羊,要收割的就是最肥美的山羊羯子。
  
  二哥手里拿把草,羊们都过来啦,顺着山羊羯子的角,用力一拉。山羊意识到有什么情况不妙,嘴里就要的咩叫,后边的两只蹄子使劲往地里钻,羊圈里溜下了两道深壕子。二哥出了羊圈,二嫂顺手把羊的门一关。其它的羊,看见他们走了,回头争着吃那把草。羊就是羊,羊和文人一个样。
  
  山羊羯子出了圈,很不习惯,它不知道自己熟透啦。女人成熟的时候,要让男人收割一下;男人成熟的时候,也要让女人收割一下。白菜熟了、苹果熟了,自己不会收割,自己只会烂掉。只能让人来帮忙,帮忙不白帮,总要吃一下。其实人也一样,都需要别人来帮忙,自己帮自己,帮不出来什么结果,都要别人吃一下。
  二哥和二嫂帮它,二哥前面拉,二嫂后面推,一帮就帮到位啦。到了桌子跟前,二哥和二嫂合力一抬,羊就谁在了舞台的中央。二哥和二嫂当年互相收割的时候,也是在舞台的中央,那是新房,那是炕上,门上贴着红红的对联、红红的窗花,红红的被褥、红红的脸,拿一块白绸缎还染红啦。红好啊,二哥二嫂还想把这盆清清的水也染红,山羊羯子就被两人直挺挺的压在桌子上。当年二嫂是被二哥直挺挺的压在炕上,那是炕的中央。新房的灯不能灭,这是祖训,当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双方要瞪大眼睛互相盯着,要把对方的眼神记一辈子。为什么我们有瞪眼这种种游戏,瞪眼要用在关键时刻。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叫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
  二哥并不害怕惨叫,但他听够了惨叫的声音。嘴一捂住,白的进去啦,红的往出来一拉,羊头下的清水盆也跟着红啦,二哥用脚将盆往流血的点儿跟前贴一贴。类似当年,他用手往流血的点儿跟前贴绸布一样。
  不一会儿,抽搐了几声,平和了。二嫂顺手拿走了红的,加火烧水去了。二哥继续摆开架势,收割羊头、羊蹄,就像收割谷穗、土豆一样;扒羊皮,就像脱衣服,又像去萝卜的皮、苹果梨子的皮。要取内脏器,开膛就像切菜,把菜心取出来。肉提回去,翻肠倒肚有一会儿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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