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白色小人儿

　　灵丹一入手，沉甸甸的，没拔塞子，便有异香扑鼻，胡天翔顿时有些迫不及待，对邵铭久说道：“久哥，能不能给我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我想现在就试试。”
　　青年一笑，指了指内殿，道：“那里是我的练功房，没人打扰。”
　　“谢了！”
　　少年飞奔向内殿，果然看到一间静室，典雅朴素。少年快步走入，关闭房门，坐在正中一个蒲团上，心情忐忑。
　　万一自己资质实在太差，即便服下静心丹仍然无效，他该怎么办？他还有何颜面留在青云？
　　少年急忙摇头，甩掉胡思乱想，他就是想得太多，才总挨骂。
　　深呼吸一口气，胡天翔郑重拔开瓶塞，浓郁的药香直刺鼻孔，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倒出一粒丹丸细看，真是金光灿灿，令人喜爱。胡天翔心一横，把丹药扔进嘴里，那药还没等他咽下，便化作一股暖流钻入他的体内，然后兵分两路，一路向下，奔向心脉，一路向上，流入泥丸宫。
　　少年不敢耽搁，立即盘膝打坐，心中默念静心拳要诀，眨眼间便进入玄妙的坐忘状态。
　　这一次，少年真正做到了心无一丝杂念。这是一种妙不可言的心境。沉浸在此状态中，配合着拳法要诀，少年的脑海中突然出现异象，一个白色小人儿就站在他的眼前，对他抱拳拱手，然后便自顾自地打起拳来。
　　少年心中惊骇，一下子脱离了坐忘状态，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开。
　　少年颇为遗憾，怪自己太大惊小怪，沉不住气，白白浪费了一颗灵丹。
　　无奈地打开房门，发现邵铭久盘膝坐在门外，后者见他出来，便站起身，笑道：“总算出来了。”
　　胡天翔有些奇怪，问道：“过去多久了？”
　　“差不多五个时辰了。”
　　“啊？”少年大吃一惊，因为在他看来，自己最多只打坐了半炷香时间。
　　少年看向殿外，可不是嘛，天都黑了！
　　胡天翔喜出望外，再次致谢，然后便小跑着离开，他还要早早守在马记酒铺外，给师父打第一壶酒呢。
　　一路下山，胡天翔脑子又乱起来，他竭力想回忆起那白色小人儿的拳招，可偏偏一招一式都想不起来。他决定白天一定问问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等他到了酒铺前，酒铺还没开门，少年长处一口气，便坐在门口盘膝打坐。刘老头除了扔给他一本破烂拳谱，还很不用心地传了他一套吐纳法，说是死马当活马医，万一能练出灵气呢？当然，即便他胡天翔成功了，那也是后天灵气，与先天灵气不能比。
　　“唉，输在起跑线。”少年想着，心中郁闷不已。
　　不多会儿，酒铺伙计打着哈气出来了，摇摇晃晃地卸门板。马掌柜倒是神清气爽，倒背着手催促伙计手脚麻利点。
　　马记酒铺不大，就掌柜和伙计两个人，掌柜是个甩手掌柜，极少干活儿，只有伙计忙里忙外，连打算盘计算盈亏的活儿也干。
　　马掌柜原本沉着的脸，一看到少年，立即笑逐颜开，有些狗腿地小跑上前，说道：“小神仙，又这么早给你师父打酒啊，看来老神仙真的很喜欢喝咱家的第一壶酒，其实都一样的。”
　　“麻烦您了。”少年递出酒壶。
　　“不麻烦不麻烦，能给小神仙打酒，这是前世修来的福缘！”
　　马掌柜一口一个小神仙，叫得胡天翔有些脸红，他自认若不是被青云派破例收为弟子，他算个屁的神仙，这会儿还不知在哪儿要饭呢。
　　打好了酒，少年不敢耽搁，跑步上山，速度比之前快了一点。
　　待他跑进茅屋，刘伶正百无聊赖地看墙上的蜘蛛。
　　少年把酒递给师父，老头闻了闻，点点头，放在一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急着喝，又仰起头看那正在织网的小虫。
　　胡天翔好奇，便也看去，可看了两眼，并未看出什么异样，便不愿再看。
　　老头忽然叹了口气，道：“这蛛网每隔三天便会被负责撒扫的弟子清理掉，它却从不放弃，始终重新织网，你说，这蜘蛛心里是怎么想的？”
　　胡天翔一惊，觉得这一问看似随意，很可能暗藏玄机，若是自己答对不当，又会惹他生气，于是着实认真思考起来。老人也不急，静静等他的答案。
　　半晌后，胡天翔觉得把握了，便有些紧张地答道：“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蜘蛛若是放弃织网，只会饿死，而继续织网，总有一线生机，即便看不到太远，眼前仍需努力。”
　　老头叹息道：“这回答不好不坏，中规中矩。凑合吧。”说罢，又抓起酒壶狠狠喝起来。
　　少年眉头微皱，忽然想起服下静心丹后看到的奇怪景象，便问老头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的脸上难得有了些笑意，指着少年道：“邵铭久肯为你炼丹，还炼出了四转静心丹，你小子运气还真不差。你看到的那个白色小人是静心拳拳意所化，你不必记忆拳法招式，只需用心体会拳意，至于能体会多少，全凭个人悟性，谁也帮不了你。不过话又说回来，吃了灵药才能看到小人儿，你药有几颗？能看几回？难道你打算让邵铭久专门为你炼药？你就是有那个脸，我都丢不起那个人！”
　　少年脸红得厉害。
　　“这次不吃药练练看！”
　　“好！”胡天翔盘膝坐下，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要争气。
　　老人忽然道：“刚才有个小姑娘说有事找你，她叫钟灵秀。”
　　“啊？”胡天翔一听，立即又站起来。
　　老头嘿嘿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就坐下，先练静心拳再去找人家说话，我让她在望天崖等你。”
　　胡天翔心里憋气，这老头太损了，故意在他练拳之前告诉他这个消息，这不是成心让他心猿意马吗？想到这儿，胡天翔轻咬舌尖，竭力摒弃一切杂念，正式开始打坐冥想。他还依稀记得服下静心丹后的玄妙感觉，便主动向着那个感觉靠近，虽然进度缓慢，但确实在一点点靠近。然而，白色小人儿始终没有出现。
　　“啪。”半炷香后，少年又被拍醒，他摸摸脑门，感觉这次没上次痛。
　　“强了一点点，差得还是很远。算了，既然你已经看到了白色小人儿，我便宽松些好了……再给你一月时间，一月后，不借助任何药物便能看到小人儿，我便留你，否则滚蛋，别在我这里碍眼。去吧。”
　　“是。”
　　胡天翔蔫头耷脑地出了茅屋，走出几步后，立即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望天崖。自从二人进入青云派，这还是秀秀姐第一次来看他，胡天翔如何能够不高兴？
　　跑了半里地，少年便看到一个熟悉背影，钟灵秀正在崖边盘膝打坐，吐纳此间天地灵气。看得出来，少女修道十分刻苦，不肯浪费点滴时间。
　　“秀秀姐！”少年还距离少女几十丈远就出声喊道。
　　少女收功、睁眼、回头，露出一张笑脸。
　　胡天翔更高兴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少女身前，开心道：“秀秀姐，你来看我了，你最近好吗？”
　　“师父还在养伤，其他的师兄师姐都对我很好。”
　　“那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少女噗嗤一笑，道：“瞧你说的，好像大人关心小孩儿，明明我比你大。”
　　“只大一个月！”少年不服气道。
　　“大一个时辰也是大！也得叫姐！”
　　胡天翔一呆，挠挠头，神情尴尬。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最近还好吗？”钟灵秀笑着问道。
　　少年一听，便有些愁闷，但不愿表现出来，便勉强一笑，看着脚尖说道：“还行吧，师父对我还算好。”
　　少女脸色忽然一黯，微微叹息道：“天翔，我无意中听见师兄们说到你，他们好像说，你体内没有半点灵气，难以修仙，是真的吗？”
　　胡天翔不作声。
　　“天翔，咱们虽然才认识几个月，但因为有缘，我其实已经把你当做亲弟弟看待……我希望你不要懈怠，多努力，争取能够留在山上。这样一来，咱们姐弟之间就能互相扶持，都有个照应，这样对你我都好。”
　　胡天翔的头垂得更低，却有些看不清脚面。他忽然转过身，背对着钟灵秀，道：“坏了，我忘记师父交代我下山打酒，我要走了，秀秀姐，回头见！”说罢，少年不待少女说什么，便以极快的速度跑远。
　　少女呆立原地，叹气一声，转身离开。
　　远处，有个邋遢老头喝了一大口酒，骂道：“没出息的货，又给我丢脸！……眼光还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