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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气有些烦闷，一反秋季凉爽宜人的模样，看来是传闻中的秋老虎。
划船人照例在一层楼的某间课室内睡觉，只是天气太过令人不适，他趴在桌上不停更换睡觉姿势，迟迟无法进入睡眠的佳境。
顾云城对这位师兄也是颇为无语，若想睡觉，床上不是睡得更舒坦吗？可他每天都一大早就跑到楼里来，作息同正常上课的学生一样，只不过他的课程换成了睡觉罢。
今天的顾云城依旧在藏书室里看书，令人颇为不爽的天气似乎对他并没有任何影响，他正盘腿坐在书架下面，捧着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
这些天里，他不断翻阅前人的修行笔记，其中不乏有体质特异者，不过却没有一个的情况与他类似。而灵族的修行记录就更加稀少了。
“啪。”顾云城合上书，将其放回书架上原来的位置，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毕竟身体是修行的本钱，他可不会做出竭泽而渔的事，况且下午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做。
饭后，他便来到了二层楼的课室之内，找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和笔。
蹭课，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日常。
师兄嘱咐他不要到六层楼以上，他便只在前五层楼转悠，转来转去，发现自己对那位李先生所授的绘画课颇为感兴趣。这门课每三天上一次，于是他就做了长期蹭课的打算。
到了上课时分，壬院的诸位学生都陆续来到了课室，对于顾云城这个蹭课的家伙，他们最开始倒是感到有些新奇，到现在已经逐渐习惯了。
李先生端坐在讲课台上，他是一个年纪已逾古稀的老人，白发白须，不过精神却是相当抖擞。或许是长期受到书画的熏陶，他看起来并不像楼里其他先生那般威严，更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气息。
“范进，将你上次所作的画挂上来，让诸位师兄师姐与你点评一番。”李先生说道。
“是。”范进答应了一声，将怀中的画卷展开，悬挂至课室最前方。
那是一幅秋日破晓图。漫卷烟云，着墨最重之处不宜减淡一分，而留白空余之所更不能加重一毫。
整幅画最传神的地方还要数那轮冉冉升起的朝阳，几缕阳光撕裂薄雾的刹那把控得微妙至极。
范进的表情略微有些得意，看得出他对自己这幅画也是非常满意。
“周易，你是壬院的大师兄，你来指点一下师弟？”李先生说道。
凌烟楼招收学生当然不是每年只收一个，楼中自然会根据当年的初试情况作出调整，以往几年收的人都比较多，近些年来收的人倒是越来越少了。
周易虽为大师兄，可他在壬院学习的时间也只有三年，若今年他能成功进入聚灵境，那他便可以到更高的楼层继续修习。
“范进师弟此幅图，若从技法上来讲，称得上是无可挑剔。”
“师兄过誉了。”范进听见师兄的话之后，谦逊的说道，可语气中的洋洋得意显然不是他能控制住的。
“不过我们修行者作画，当然不能与寻常人一般。”周易师兄此话说出之后，范进脸上谦逊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洗耳恭听。”他还是拱手说道。
“第一堂课先生就强调过，作画其实是对天地的感悟。”周易说道，“普通人作画用眼，眼睛看到事物，然后在头脑内美化加工后便可跃然纸上，若画中还能蕴藏作者的意境气节，那便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修行者作画用心，当你看到一副画面，想将其记录下来之时，首先应该闭上眼睛，感应真灵的起伏韵律，之后再在脑袋中理解重组，最终才化为笔尖下的线条。这样我们所记录下来的东西，就不仅仅是意境那么简单了。”
“修行者作画的步骤与普通人并无差异，只是我们想要探讨的东西却变成了天地之理。”
范进尽力保持着谦卑的样子，可是越是这样，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好笑。
周易全神贯注的看着他的画，自然是没有注意他的表情。
“师弟这张画里，我没有看到对天地之理的探讨解读，甚至连意境都没有蕴含，似乎只是单纯的记录一个画面而已。”
说到这里时，范进的脸终于是绷不住复杂的表情，彻底的垮了下来。
他乃出身于书画世家，家里前辈所做的画，有不少被各路达官显贵珍藏，他本人更是从小受到熏陶，作画天赋也受到了家中前辈的一致认可。
我自幼学画，收获的赞誉数都数不过来，现在却被一个所谓的师兄指指点点？
他不能接受。
“自是比不过师兄，我这副拙作仅仅是秀一点微末伎俩而已。”范进面无表情的说道。
众人纷纷皱起了眉头，大师兄苦口婆心的劝导你，你却用酸臭的话来讽刺大师兄？
周易的表情有些尴尬，“抱歉师弟，刚才我的言语可能有些过激...”
“师兄教育的好，是我这个师弟不成器。”范进继续说道。
顾云城轻轻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人是怎么回事，别人大师兄都已经给你台阶下了，你还这么咄咄逼人，实在讨人不喜。
“天地之道岂是一天两天就能体会，并且画于纸上的？”李先生摇头说道，“不过若是方向错了，那便一辈子都摸不进门。良药苦口，你师兄只是想让你少走弯路。”
“能否看看师兄的画，师弟好学习一下。”范进接着说道。
周易点头，从书桌上取出画卷，挂在台上展开。
顾云城瞪大眼睛，上面居然只有一个墨团？
范进看到白纸上的那团墨点，面色微讽。
“原来如此，以不变应万变，一张白纸便是包罗世间万象，天地之理竟是如此简单。”范进笑着说道，“如此简单之理我却迟迟不能体会，当真是师弟愚钝了。”
周易像是没听到他的嘲讽之言，望着自己的画陷入沉思。
“其实我也一直想画一幅日出破晓图，但一连观看日出好长时间，都领悟不出其中的真意。”周易喃喃，“朝阳，雾气，世间万物，他们的关系应该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