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论剑 一

　　朝云自然不用作多介绍，中原第一强国，自开国以来，便一直雄踞中原南部，若要论历史，也只比凌烟阁弱上几分。
　　而这朝云六皇子也是颇有意思，朝云当今的皇帝陛下一共有七个儿子，这六皇子乃是皇后所生，作为嫡子的他，本是最有机会成为这中原第一强国的继承人，可他偏偏不喜宫中权术与勾心斗角之争，痴心于剑道已久。
　　他的剑术天分的确惊人，不过二十的年纪，于剑道上的修为竟已近大成。朝云皇帝这才作罢，任他练剑修行。
　　“六皇子都认识吧？他对面那人，长冶山风君的亲传弟子魏衍新，一手观风剑法也是使得出神入化！”相对于朝云六皇子，一旁的长冶弟子知名度显然就更低了一些，那路人眉飞色舞的同顾云城二人解释到。说罢，他也兴致冲冲的往人群边走去。
　　“去看看？”顾云城问道。
　　“不了，若想看你去便是，我同宗主还有些事，回见。”楚瑞霖说完话便转身离开，顾云城看着他匆匆背影，觉得有些奇怪。
　　无心夺嫡，一心向剑的六皇子吗...顾云城心想，还有长冶风君的亲传弟子...也罢，那就去凑凑热闹。一念至此，他也迈步向人群靠拢。
　　镜明池边两人对坐，一人身着白绸道袍，头戴丝质纶巾，看似飘然若仙，风轻云淡，可眉眼里却总是不自觉的漏出一丝傲气。与他对坐那人则是着一身棉衣，从面料材质上来看，都算不上是上乘，不过这样一件普通的棉衣，却被打理得一丝不苟，连领口袖口处都没有任何褶皱，他的身边放着一柄剑，剑鞘乌黑，剑柄被白布缠绕。
　　“离渊殿下，今日你我二人论剑会友，实乃魏某之荣幸。殿下年长与我，那就由殿下来出题罢。”身穿白绸道袍那人语态谦逊的说道。
　　“长冶一派镇我中原北域，阻胡人马蹄于长冶山下，造福万民。如今长冶子弟来到中原，作为中原百姓，理应感恩戴德。能与魏兄结识才是在下的荣幸，魏兄请。”棉衣青年诚恳的推辞道。
　　魏衍新大笑，“护我中原山河，是本门子弟分内之事，不足挂齿。不过既然殿下推辞，那魏某就却之不恭了。”
　　公孙离渊伸手比请。
　　“听闻殿下师从剑圣钟先生，博览百家剑术，那殿下认为，修行一道是博采众长好，还是专心一处为佳？”
　　公孙离渊思索片刻，面不改色的回答道，“修行这个概念太过庞大，广义的来讲，习武，书画，乃至洗衣做饭都是修行。然而洗衣做饭并不影响打拳练字，而且它们隐隐有相辅相成的意味。食不果腹，又来何力气写字作画？写字作画让人静心，心静则致远，对习武一道也颇有进益。”
　　魏衍新微笑点头，示意离渊殿下继续。
　　“狭义来讲，修行一道就指武学一道。武道修行宛如攀登一座无止境的高峰，其中的流派更是浩如繁星。在下认为，武道修行一事，专心一处自然可以走得更快，但若想走的更远，博采众长也是必不可少的。”
　　“古有倪俊生前辈，以剑拨琴，化剑气为琴音，舞剑似弄琴，剑啸如琴鸣，剑未发而琴音先至，制敌与无形之中，境界之高，令我辈仰望。”
　　离渊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再往细讲，武学流派之中也有许多小的分支，单说剑法，世上可举出名号来的都不下千种。若能取众之所长，以前人的眼光探索无边的武学之海，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
　　公孙离渊的此番发言逻辑清晰，开始时视野广阔，不拘于命题字面上的含义，衍生到了众生百态，而最后的落脚点又回归到命题本身，一番畅谈最终落到实处。
　　由大及小，言简意赅，以最精炼的语言讲出自己的见解，句里行间都体现出了此人不凡的武学修养。周围的人纷纷点头称道，这朝云六皇子果真名不虚传。
　　“好！”魏衍新再赞叹了一声，“离渊殿下一番发言，深刻透彻，实在令魏某获益良多。”
　　“魏兄谬赞了，不过是在下的一些拙人之见，还望指正。”
　　“殿下先前说道人生百态，相辅相成，魏某不能更加认同。”魏衍新说道。
　　“然而修行一事，我还是认为，专心一处为佳。”
　　周围众人哗然，先前公孙离渊的一番发言，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可这长冶弟子却持相反的观念，不免让人好奇，这名能与六皇子殿下对面而坐的人，会有何高见？
　　不远处的高台上，褚先生与陆子瑜倚栏而望，同样关注着镜明池畔二人的论剑会友。
　　“真是后生可畏，这两个小家伙真的是什么都敢论，这两仪论修行界争论了上千年，都是尚未有进展。”褚先生望着远处那两个年轻人，抿着胡须说道。
　　“不过他们所谈倒是颇为有趣。”陆子瑜说道。
　　“我是不太懂，这样争论来争论去的有什么意义？今天我高兴舞枪，便学他几式，来年于剑道有悟，便闭关几载。该采众长便采众长，该向一道便向一道，一切由心而发不好吗？非要争个你死我活。”褚先生貌似对论剑一事颇为不感冒，在一旁絮絮说道。
　　“子瑜虽能体会出褚先生所言，旨在一切由心而发，随心而动。但先生的一字一句之间，无不在应和博采众长一说。”陆子瑜微笑着说道。
　　褚先生正在抿胡子的手忽然一抖，竟是扯断了几根下来，他瞪着眼睛对陆子瑜说道，“行了行了，老夫知道你这张嘴的本事还在你的修为之上，当年长冶山上论剑，长冶那四君轮番上阵，不都是没讲过你，最后恼羞成怒，硬是动起了手来，把你轰出了长冶山。”
　　陆子瑜尴尬的咳嗽了几声，“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你说他们二人，谁会更胜一筹？”褚先生也懒得去接他的老底，转而问道。
　　“褚先生之前不是说过了吗，这修行界千年来都没法定论的事，两个年轻人怎么能论出个高低呢？”陆子瑜说道，“大概是平局罢，至于两人的高低，登楼时自然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