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个乞丐怎么饿不死

　　·楔子
　　雪，鹅毛大的雪，夹杂着咆哮的风，吹进了嘴巴里，吹进耳朵里，吹进衣领里瞬间结成了晶莹剔透的冰。
　　风雪中隐隐可以看到一个枯叶般单薄的身影，好像风稍稍一刮就能把它吹散。
　　披肩的长发在风雪的咆哮中仿佛美杜莎的蛇发，在空中张牙舞爪，还能看到几搓几搓的头发粘在了一起，似乎风雪都吹不散它们之间的羁绊。
　　身上那件大氅好像被当做抹布用了几十年似的，那一层油光铮亮的包浆若是搁在古玩市场那肯定是让那些收藏家挣破了脑袋也要拿到的好货色，不过可惜，它只是一条破氅子，没那被人把玩供奉的命。
　　他哆哆嗦嗦的把手伸进了大氅里拿出一袋子酒，拼命地往嘴里灌着。这酒度数怕是不低，只不到一会儿，准确的来说也就一泡尿的功夫吧，原本那抖的跟筛子似的身体渐渐的稳定了下来，被太阳晒得黝黑黝黑的脸庞也跟着红润了起来，哈出一口热气瞬间被风雪给淹没了。
　　这偌大的风雪也挡不住男子的去路，男子喝完酒后仿佛又有了气力，继续向着风雪前去。
　　第一章那个乞丐怎么饿不死
　　“嘿，乞丐，你过来舔舔我的脚趾头缝，本大爷我就把这块肉给你吃”杀猪匠左手杵着案板，右手抓着一块生肉，一下一下的抛着，冲着在墙角旮沓晒太阳的乞丐调笑“要不你学两声狗叫，我扔一条肉丝给你啊，哈哈哈哈”。
　　杀猪匠是这条贫民街里唯一能隔三差五吃上肉的“大户人家”，这条街上，都是靠着他吃肉的。“哎呀，也就你这么个狗都不如的东西连个肉都吃不上，想当年我去城里给贵族老爷家送肉的时候那肉啊排的是满满当当的一个大厨房，人家都现杀的，别说馊臭的，那就是过了中午的肉，人都给扔了。”
　　“扔哪去啊，难不成给狗吃啦？真浪费。”一边上正在吃面的农民搭着茬
　　“那哪儿成啊，就这么扔啊，老爷的家狗金贵着呢，听说是佣兵们去十万大山里抓的，还是魔兽呢。”说罢，杀猪匠又逗弄起了对面那个乞丐。
　　“滋滋，你看看那卖肉的又在折腾那个乞丐啦”俩戴着斗笠的农民坐在自家的门槛上看着杀猪匠和乞丐每天必上的节目。这个一身瘦骨的老农叫老匹格，说来也怪，明明瘦得像不死者，却被人起了个匹格的外号。他在这贫民窟里住了一辈子了，要不是俩鼻孔还在出气，八成是要让圣堂警备队当做不死族给净化了
　　“别多管闲事儿，得罪了杀猪匠你还想不想在这混了，听人家说他跟城里的佣兵们熟得很呢”另一个农民赶忙搭上话茬，“不过那小伙子也真是的，好手好脚的不去城里找个伙计的行当，怎么说也算个活计，能有口饭吃啊”
　　某些人好像没有劳动致富的观念，貌似这一切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就好像刚才那卖肉的欺侮的不是他似的。翻了个身子，伸了下懒腰，从抹布般的大氅里拿出一袋子酒，拔起塞子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灌着，好像灌进去的那地方不是喉咙而是另一个瓶子，感觉就算只是这么喝水都会被呛死的吧。
　　“这话说，有点怪啊，老匹格”
　　“哪怪了”
　　“那乞丐都蹲这一年多了，咱这穷地方自己吃的都不够，哪里还会有人赏他，咋就没饿死呢，我可听神父说了啊，好像那修炼到啥啥什么圣者境界来着就能不用吃饭了”
　　“真的啊，那可好，我要是也能练到那什么圣者境界，我就不用每天种田干活了，反正也饿不死，我就搁家里躺着”
　　好像为了向那农民证明自己饿不死似的，乞丐的手在头发里挠了挠，随手抓出一只蟑螂，就这么丢进了嘴里，动了下嘴巴，那可怜的小虫子就这么头爆浆裂的进了五脏庙。
　　老匹格看着这一幕险些没吐出来，“不行不行”农民连连摆手“巴掌大的黑土地荒了我都得心疼死，这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啊，我得去劝劝他，可别就这么废了，”直起身来，走了过去。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乞丐看了眼老农民，与老匹格的眼睛对了上，老匹格顿时一个踉跄，险些吓得摔倒，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这眼睛又灰又白，也就中间有那么点黑色的小孔，没有半点的生机在里面，好像是一个已经被定了死罪的无期刑犯正等着那碗大的一个疤，又好像是一个死了儿子的老寡妇那种没有任何神采的空洞。
　　“都说我像不死族，我看着你才像巫妖呢”老匹格在心里嘀咕着，这话自然是不能够说出来的，“小伙子，受什么打击了吧，这么糟践自己那可不成啊，这要是让那些关心你的人看见了，得有多心疼啊”
　　“心疼？他们看不到的，永远也看不到的”几句话从那年轻的乞丐嘴里硬是挤了出来，说完又猛地灌了一大口的酒，忽地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他们看不到的，我也看不到他们了，爱我的人没有了，我爱的人也没有了，就算我成了神，又有什么用，我能回去吗”说完趴在地上一个劲的抽噎。
　　老匹格看着乞丐这番可怜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心道：都是可怜人啊，看这样子八成是因为什么原因搞得家破人亡，自己也没了活下去的心。这像极了曾经的自己，那年小女儿让城里约翰家的小杂种给糟蹋了，小女儿受不了辱就跳进池子里自杀了，神父老爷还说她是自杀的，上不了天国，只能去地狱。那时候我不也是这样，真想把李家的小杂种个活活溺死自家的马桶里，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贵族，还住在城里，有人保护着，我要冲进去估计没见着人就被绞死了。但最后不也撑了下来。是啊，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不能对不起自己这条命啊。
　　“小伙子，我跟你说啊，人生来就是要受苦的，这是神对我们的考验，我女儿不在了，我也很心疼，但是我老婆还在，后来我老婆也不在了，但是老羊还在呢，邻居朋友们都在呢”说罢回回头冲着山羊胡子的农民招了招手，“所以说啊，爱你的人不在了，就去爱你身边的人吧，而且，看你半大的小伙子每天这么过日子也不是办法”
　　“老匹格就你事儿多，别管他，那种人渣就应该扔出去喂猪猡，再说了，你刚才说什么爱不爱的哪里学来的这乱七八糟的歪理”杀猪匠把杀猪刀往案板一剁冲着老匹格嚷嚷着。
　　老匹格整了整自己的领子本正经“什么叫乱七八糟的歪理，这可是当初咱们去圣堂祷告时候神父老爷念得，是教典里边的，你敢说是歪理”
　　杀猪匠自知理亏，也不再做声，他这话要是让老匹格告到圣堂里，可不是他一个杀猪卖肉的能承担得起。
　　“话说回来，你到底叫什么啊，你都来了一年多了，原本以为你过两天会死在墙角，还准备通知收尸人等着呢，没想成，你倒是活了下来了”老匹格心里也是滋滋称奇，这乞丐不吃饭光喝酒就能活下来，而且也没见他离开过贫民窟，这瓶子里的酒怎么就没完没了呢。
　　“我？我叫什么？我忘了。”
　　“忘了？胡说八道，哪有人忘了自己叫什么的，又不是有了钱忘了自己姓什么，起码还记得个名字呢”
　　“你女儿怎么死的”
　　老匹格一愣，这事儿好久以前的了，谁会没事儿告诉一个乞丐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为什么不帮他报仇”
　　“你想说什么”
　　“为什么受欺负的是你女儿，最后下地狱的也是你女儿，约翰家的杂种还活的好好的，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是一口一个神明的教导”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嘛”老匹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嘎嘎作响，自己明明是好心来帮他，结果呢，却被揭开了痛苦的伤疤，让人怎么不恼怒。
　　“众神不仁，我就杀身成仁”那乞丐从蹲坐了一年多的角落直起身来，回头一看那块蜷缩了近一年多的地好像凹进去了许多。
　　乞丐撑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结痂的尘土，冲着老匹格一脸怪笑“我？哈哈哈反正我也回不去了，空有着一身神力还不如好好地活个痛快，我断念活过来啦”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疯乞丐”老匹格被断念不知所云的疯言疯语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拜拜了拉罗夫，我会替你女儿报仇的，我要替天行道，哈哈......”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谁告诉你的”
　　人却是早已走远，留给拉罗夫的是一个并不宽大的背影，以及一句听不太清楚的话
　　“从今天起，我叫断念，哈哈哈”
　　............
　　永耀之城
　　这是一座集神之荣光与宠爱于一身的城市，城市里充斥着光明与欢乐，鲜花与颂歌，那么罪恶与黑暗呢？自然在贫民窟。贫民窟那是被神遗忘或者说遗弃的地方。这里贫穷、疾病在肆虐，分离、痛苦在咆哮这是阳光照耀不到的深沟，这个黑色的地方为城里源源不断的输送着小偷与雏妓。当城市警备队抓到小偷就毒打一顿，然后拿着他偷来的钱去小巷子里找个雏妓放松一把，到了深夜小偷回到家，雏妓用换来的钱给小偷治伤，多么美妙的一个轮回啊。
　　永耀之城的大街上“金手指”们跟垃圾桶坐成一排，他们自己也毫不在意，反正他们本身就是这个城市的垃圾。所谓金手指不过是他们给自己取的名号，当地人都叫他们小偷。
　　今天十岁的小桑迪很不开心一整天都没生意，一个赛普丁都没拿到，这大街上不是佣兵就是精明的商人，可没有金手指敢去打佣兵们的主意，佣兵们都是刀口上舔血过日子，拿他们的钱那可是会被当场剁手的，至于商人，想都不要想，这帮吸血鬼他们可是都把钱袋子塞自己**里呢。等等，小桑迪的猎物出现了。
　　断念已不复昔日邋遢乞丐的模样，一身打扮宛如行走江湖的剑客，毕竟断念可是深受古龙小说的影响，打小就励志成为一名浪迹天涯的剑客。如今他圆梦了，自己成为了剑客，可这个天涯却不是自己当初梦想的天涯。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种族，打铁的矮人、讨价还价的地精，在奴隶主鞭子下干活的兽人，以及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精灵，而这周边低矮的建筑也不是21世纪的钢筋水泥。
　　“天涯早已不是那个天涯，江湖却还是那个江湖啊，你说是吗”断念一把抓住伸向自己口袋的手，“你说对吗”冲着小桑迪问道。
　　“大哥哥，你弄疼我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桑迪一下子蹲坐在地上哭了出来，“我要回家找妈妈，你欺负我”
　　当热没有人理会他，这是他们惯用的招数，希望对方能发发善心放了自己，或者博得他人的同情，或许骗骗外乡人还是管用的。
　　“你犯罪了，偷盗罪，这是要被惩罚的，要下地狱的”断念死死的抓住小桑迪的左手，脸靠得极近，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
　　地狱是什么可怜的小桑迪自然不懂，可是要受到惩罚这句话可是听得真真切切，想到前些天被剁手的那个金手指血肉分离的一脸惨样小桑迪吓坏了。
　　“大...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宽恕我吧，看在女神的份上”可怜的小桑迪吓得嘴唇发白，哆哆嗦嗦老半天才把这一句话说完，平时这些台词，他可是熟得很呢。
　　“我为什么要宽恕你，再说了，我宽恕你，为什么还要看在女神的面子上，你是在求我还是求她啊，要不，我送你去见她，问问看，她要不要原谅你”
　　小桑迪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劫了，一旦见了女神就再也回不来了。只是可怜了自己的妹妹，一定会饿死的。但还是要争取一下机会的，万一有希望呢“大人，我祈求你的仁慈，我家里还有个瞎眼的妹妹。”貌似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这句话倒是说的蛮通顺的。
　　“罢了，你也倒是有趣，人家都说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你倒好，家里有个瞎眼妹妹。”断念松开了抓着小桑迪的手，拿出手帕擦拭着，但与很快的收了起来，毕竟一个剑客模样的人当街拿着一条粉红色的手帕擦拭感觉总有那么点不对劲。
　　小桑迪见断念专心的擦拭着雪白的手掌，一时间也愣了，这么好看的手怎么着都不像个拿剑的男人，倒像个贵族小姐，可就是那只雪白的手，像极了万宝养得那只大黑狗的嘴，一口咬下去，就松不开了。
　　“那...那大人，我...我就不打扰您了，不碍您的眼，我这就先走了”留了句话便想开溜，毕竟今天还没死，得抓紧时间接下一单生意，不然晚上没钱给万宝的话他又要放狗咬人了，想到这小桑迪也不由得摸摸了屁股。
　　“谁说你可以走了”断念收起手帕后又在衣服上擦了擦，“今儿少爷我高兴，你带我逛逛，我一高，兴许还能赏你几个金币”
　　“真的？”小桑迪可从没遇见这好事儿，本来他也不想做金手指的，想着靠给游客引路赚点钱，可以人家要么瞧不起他，不要他，要么就是结束后不给钱，还给了他一巴掌。
　　“你在质疑我”
　　“不不不，大人，这是小桑迪的荣幸”小桑迪也学着这里的贵族人模人样的鞠了个躬。
　　“走，吃饭去”断念大手一挥，向前走去，也不再管小桑迪，他知道，他会跟上来的。
　　“去哪吃啊大人”
　　“最好的”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