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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
皮埃尔·斯特罗走进杨铭家这栋早已不是第一次拜访的别墅时,还是被这里空旷到让人害怕无限量感包住了全身——整个人仿佛漂浮在无垠的黑暗中。
但这种错觉一下子就消失了。
因为……
“你来了?”低沉地声音从房间的深处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摄人心魄地冷意。
“是的,老大。”他俯首躬身,神情变得谦卑。
黑暗中渐渐地显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庞大而硕壮的,没有一块松软赘肉的身躯如钉子一般地伫立在那里。如果从皮埃尔的角度往上看他,就犹如在仰望一座钢铁巨塔。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直接叫我杨铭就好,我们是同学的吧。”身影漫不经心地说着,随意地走到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事情,怎么样了?”
“我跟踪了两天,完全没有什么异常。”皮埃尔有些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不得不说的是,眼前的杨铭,与学校里那个嚣张跋扈的班长简直有些判若两人。
不过对于杨铭这种角色属性上的转换,皮埃尔·斯特罗却是见怪不怪了。
他原本只是巴黎一个落魄的穷小子,虽然成绩不错,却成天因为交不起学费而挣扎在退学的边缘。
可如今的他,却是克兰韦尔空军学院里赫赫有名地人物。
不但成绩排到了全校前30,而且出手豪绰,挥金如土,加上秀气的外表和自信且轻浮的言行,让他在学校里建立了很高的人气,以至于每个系里都有一个女朋友,而且更换速度之快,简直可以用星期几的女友来形容。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靠着杨铭的提携,他不会有今天。
虽然他也有些好奇:杨铭作为一个空军中将的儿子,为什么能住得起这种贵族别墅,为什么能开得上劳斯莱斯,为什么能拥有私人飞机……
虽然不得不承认地球防卫军的待遇很高,福利很好,但是这一切的开支似乎早已远远超过了一个空军中将的薪水。
不过他毕竟有些小聪明,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嗯。秦枫那家伙,最近这几天只是一直耗在训练室里。”皮埃尔回答道,一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连飞行理论都不能掌握的家伙,居然想靠着临时抱佛脚的直接上机训练来避免被淘汰的命运,这家伙已经对自己的人生自暴自弃到什么样的程度了啊。
“是吗?”杨铭却不置可否地呷了一口酒,静静地等待这对方肆无忌惮的大笑,渐渐变成了干笑。
而发现了自己的嘲讽,并没有获得任何应和的皮埃尔,最终也还是颇为尴尬地止住了毫无营养的笑声,然后挠了挠头。
“只是……”他欲言又止。
“嗯?”杨铭微微采取了抬音,“想说什么就说吧。”
皮埃尔侧着头想了想,似乎是在谨慎地选择着措辞,过了好一会儿,才仿佛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继续开口:
“老大,现在的秦枫就是一个渣滓,扶不上墙的烂泥……”
“烂泥?”杨铭蓦地神色一冷,“一个充满着斗志,曾经身为传奇的家伙,你说是烂泥?”
“额。老,老大……”看着对方眼里的血色越来越浓,暗暗后悔着失言的皮埃尔不由得倒退了几步,“我,我不是……”
“对,对不起,老大。是我肤浅了。”皮埃尔连忙改口,“可是不管怎么说,老大你,是不是小心得过分了?”
“过分?”稍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杨铭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逐渐地缓解开心底越来越浓烈的恨意,让情绪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对于秦枫,他是打心底里的讨厌。
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无论小学、中学,从来都是各科成绩第一的传奇人物,进入军校以来,无论是飞行理论、体能训练,还是模拟演练,也从来都是出类拔萃,每一次学院公布测验成绩,也总能在很上端看到他的名字。
之所以不是最上端,那是因为在他之上,一直还有一个名字压制着。
秦枫——唯一的那个曾经在模拟演练中打败他的人。
“是,是啊。秦枫那家伙,不管原来怎么拉风,如今只是个废物的啊。”皮埃尔说,“难道你忘了昨天,连一个刚进学院的新生,都可以在模拟训练中轻松吊打他的事实了吗?”
“我当然记得。”杨铭走到窗边,任凭窗外的圆月,透过高高的窗棂,把辉光映入自己的眼瞳,“事实上那个新人就是我特地派去羞辱他的。”
“可是,既然这样的话……”
“可是无论如何,秦枫都是克兰韦尔空军学院曾经的传奇。”
“但那种称谓的话,如今已经是‘成就他人荣誉的奠基石’,仅此而已了吧。”皮埃尔说着又有些想笑,不过好歹忍住了。
然而杨铭却是殊无笑意。
尽管他也承认对方说的,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但是……
“话虽如此。”他斜倚在窗沿,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漫不经心地玩弄着酒杯,“然而如果你觉得我就会因此放松警惕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一个人,只要他还有斗志,不管如何,都不能轻忽!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再起来!我不能忍受还有人在我头上!”
说到最后的杨铭,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语气。
秦枫!
这个一想到就让人觉得不是滋味、如芒刺在背的名字,这个看到他时会握紧拳头使得指甲都深深的陷进肉里的家伙!
怎么容他继续存在?!
更何况,他还知道……那个秘密。
“所以……”杨铭赫然回头,目光幽幽,“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嗯?”
“我要你,去挑战秦枫。看看他现在的水平,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不是吧,老大?”皮埃尔蓦地瞪大了险些掉出眼眶的眼睛,“怎么说,我也是全校排名第30,电脑综合评分达到C+级的优等生,你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向他请教……”
“订正一下,不是请教。是挑战。”
“都一样啦,可是……”
“我和你说过的吧?对于任何一个对手,你可以蔑视他,嘲笑他。但既然你认定了这个对手,当你在彻底撕碎他以前,都必须重视他。”
“这……”
“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骄兵必败。”
“但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杨铭说,“以秦枫现在的水平,你的获胜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其实这也算不上挑战。但如果你以为只是这样,那就大错特错了。”
“老,老大?”
“我真正要你做的,不是打败他,而是激怒他。”杨铭一字一顿,字字如冰。
是的,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每一次,在大家每次快要把秦枫那辉煌的过去遗忘掉的时候,为什么非要再炒作出来,然后进行一通含沙射影地冷嘲热讽,或是进行彻底打击?
每一次,为什么要不断地派人去“挑战”那个已经倒下的巨人,去击溃他,羞辱他?
就是为了激怒。
因为人只有在愤怒的时候,做事才会不顾一切!而那家伙,不会不知道这些人,其实都是自己派去的。
所以他的怒气,也必定只会把矛头指向自己。那样的话,自己也就有了“正当防卫”的理由。
谁让秦枫,是必须要死的人呢!
谁让他知道了“那个秘密”呢?
那个绝对不可以让人知道的秘密……
所以……
“等着吧,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杨铭呢喃着,像是对自己,更像是对着想象中并不存在与此的秦枫。
不得不承认,那家伙的涵养功夫不错,并没有因为不断地被羞辱和嘲讽,而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甚至今天自己亲自上阵,用各种恶毒的言锋,去直戳他的痛点,都反而被他点燃了怒火。
不过无所谓了——就算这一次,皮埃尔的羞辱,也没能引发他的怒火,也无所谓了。
因为他已经默认了自己的挑战。
那么,在即将到来的的防卫军考核中,他就必定会因为“巧遇”自己,而“不慎”被击落。
很快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