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圣彼得魔力学院 3

　　瑟索海边的一块礁石上，一个孤单又落寞的背影。
　　彭透斯感受着咸咸的海风，呆呆地眺望着远方翻腾的海浪，心下不禁涌入一阵苦涩。
　　此刻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新的法袍，手臂上的烧伤却还是在隐隐作痛。
　　转眼间，彭透斯在瑟索圣彼得魔力学院进修已经有快三个月了。
　　瑟索圣彼得魔力学院坐落在七丘帝国北部的边陲小镇瑟索，是附近几个镇子中最大的魔力学院。
　　魔力学院虽大，但也就在瑟索这周围称得上规模。
　　然而今年魔力学院出了一件足以震动七丘的事，那就是彭透斯，这个14岁才入学的少年，竟然是个召唤完全元素亲和体。
　　要知道，完全元素亲和体天生就对相应元素有着极强的领悟力与魔力凝聚速度。
　　七丘帝国横跨三大陆，每年的完全亲和元素体也不会超过十个，而召唤完全元素亲和体，自神弃之年之后，已经有两百多年未曾出现过了。
　　传说彭透斯接受测试当天，学院之钟震动轰鸣，透亮的紫光自偏厅而起直冲穹顶，漫天繁花纷纷落地。
　　就连远在七丘的一众帝国学者，都眼巴巴地关注着彭透斯，希望他能成为两百多年来，突破召唤魔法师9级桎梏的第一人。
　　然而，这一被无数人看好的天才，竟是在快三个月里都没有掌握召唤系的入门魔法“召唤弱小骷髅”。
　　才半个月的时候，学院里只是出现了些质疑声，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彭透斯命格不凡，只是开始多经受些磨难罢了。
　　等到一个月过去的时候，这种质疑已经逐渐消失了，帝国学者们的燃起的目光熄灭了，转而为之的是无尽的嘲讽与可怜。
　　再过一个星期，彭透斯班上最后一个孩子身前也亮起了那道黑紫色的光圈。
　　他还记得那时候普布利乌斯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彭透斯，就剩你一个了。”
　　“唉。”彭透斯轻叹一声，有些自嘲地笑着：“什么召唤系天才？不过一个废物罢了。现在就算看本书，都没人帮我，都觉得我是在浪费资源。”
　　他手臂上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了……连同着抢走他书的那俩人的面容，阵阵刺痛着他的身体、他的灵魂。
　　“又在想什么呢，还有啊，那普布利乌斯找你干什么的？”
　　一声浑厚的声音从彭透斯身后传来。只见一个头发金黄、鹰鼻狮眼的男子从他身后的木屋里走出来，同他一块坐到了礁石上。
　　彭透斯耸耸肩：“他找我能什么好事？不就又是一顿嘲讽和劝退吗？”
　　随后他转过头来，叹了口气：“艾德里安，你也挺奇怪的，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你干嘛非要对我这个废物情有独钟？”
　　被称作艾德里安的男子被他这话呛得咳嗽了一下，恼怒道：“你会不会用词！什么叫情有独钟！”
　　彭透斯瞄了他几眼，叹道：“为什么不能用情有独钟？你可是在我入学快两个月、已经完全成为废物的时候才过来主动接近我的，正常人有这样的不？”
　　“你不是对我这样的废物情有独钟，你是什么？”
　　艾德里安耸耸肩：“我不是说了多少次了吗？因为我之前也是个人人喊打的废物啊，所以看到你才有了共鸣。”
　　彭透斯一脸不屑地扫了扫他那镶嵌着水系魔核的高级法杖与那镶着金线的高级法袍：
　　“你骗鬼呢？而且就算是这样，怎么不见你去找其他的废物？”
　　艾德里安笑笑：“我从前真的是个废物啊，那些高年级的学生都是知道的……唉算了，反正你也不信。”
　　随后他就问道：“你说让我去找其他的废物，那我问你，你在学院里见过其他的废物吗？”
　　彭透斯被他问住了：“我基本上每天都在烦那个入门召唤魔法，哪有心思注意到这些事？”
　　随后他有些沮丧地瞪大了眼：“难道说这么大一个学院，就我一个这么废的？”
　　艾德里安摇了摇头：“你别这么自暴自弃啊。魔法修炼天赋差的人很多，有的精神力天生弱小，连魔力元素都感应不到，比你要差多了。”
　　“但是要说废物，目前学院里真没多少。”
　　彭透斯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艾德里安耸耸肩：“因为他们早就退学了啊。你以为你为什么能打破那么多耻辱纪录？”
　　“因为几乎所有废物在知道自己不行后，就主动退学，去谋取其他生路了。”
　　“当个陶匠也好，当个木匠也好，如果脑袋活络，日后不一定就没有好的生活。”
　　随后他叹了口气：“但是，你不一样啊。”
　　“从天才到废材，从众人的奚落一路到现在，我就从来没见过你有过当个陶匠、木匠的想法，我就从没见过你想要放弃！”
　　见彭透斯苦笑了两声，艾德里安继续说道：“我当过快一个月的废物，我知道那种被同学排斥、被老师奚落的感觉！”
　　“我自问心性坚定，但之后却也总是往学院门口的陶坊跑！要不是后来……我现在早就是陶坊的大当家了！但是你呢，你从没想过放弃！”
　　“那我就会觉得，你这个人心里是有狮子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坚持，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只要你能跨过这道坎，日后你就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彭透斯叹了口气：“谢谢夸奖啊。你说陶匠木匠……我知道一个技艺精湛的手艺人，就算不会魔法和战士魔力，日后也能过上好日子的。”
　　“但是艾德里安，你小时候读过那些神话和历史故事吗？”
　　彭透斯闭上了眼，仿佛又看到了圣战士西庇阿与汉尼拔交战于迦太基的上空、听到凯撒仗剑一人击败高卢八大圣战士。
　　泰勒斯的连天巨浪似乎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眼前，巨浪下亚里斯多克勒斯那愤怒狰狞的地狱犬，毕达哥拉斯那三道惊世的切割线。
　　漫长的阅读生涯给予了他蓬勃的勇气与对未来的无限希望，也让他深深认识到人世间的疾苦与丑恶。
　　每当想到邪恶的蛮族人在帝国境内烧杀抢掠，每当想到昏庸的财务官贪污着帝国的赋税军饷，他都会气得浑身发抖。”
　　“做个陶匠？”彭透斯有些不屑地笑着，
　　“好好挣钱，住上三层高的供暖大理石别墅、吃上小亚细亚的奇珍异禽？”
　　“我知道这就是大部分人想要的生活。”
　　彭透斯突然就站起身来，朝着远方的大海怒吼道：
　　“但是我看不下去！”
　　“我看不下去帝国那些丑恶，我也无法像你们一样对这些丑恶安然视之！”
　　“就算头破血流、满身伤痕，我也会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去用自己的力量改变它！”
　　空荡荡的海面上四处回响着少年的吼叫声，几只还未迁徙的海鸥被这吼声惊起，在湛蓝的天空下四散飞去。
　　多年后，著名历史学家克里斯蒂安•蒙森在写到这一幕时，不禁弃笔长叹：“伟大的人之所以伟大，哪是因为他那些独特的天赋与能力呢？”
　　看着有些呆滞的艾德里安，彭透斯苦笑着：“就因为我心中的这股信念吧，我活得就比别人累很多。就因为这股信念吧，我又怎么能放弃魔法？”
　　“论出身，我只不过瑟索北面群岛上的罪民之子，我父母终日被帝国通缉，就连来瑟索上学，资料上我的父母也是挂的别人的名字。在政途上，我就几乎没有什么希望。”
　　“所以，魔法和战士魔力几乎是我往上的唯一念想。开个陶坊做个商人是能赚不少钱，但他们能像那些帝国将军一样，成为一名真正的奥古斯都吗？”
　　“如果没有这种权力和力量，我又拿什么去改变这个世界？”
　　见着哑口无言的艾德里安，彭透斯继续笑道：“帝国军队每三年都会来各大魔力学院招收新成员。刚来学院的时候，我还是万人瞩目的天才。第一天晚上，我就激动地睡不着。”
　　“我幻想着我通过军队考核，在军中建功立业的模样。我会从境外凯旋，穿着棕榈叶的衣服，驾着金色马车，从马尔特斯广场一直到卡皮托尔山顶的神庙，到时候执政官颔首，大祭司祝福，我身后的公民虔诚如神的信徒，我身后军队万人高呼‘英帕拉多’。”
　　“但现在呢？我从万众瞩目的天才，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废物，再有三天，我就要被赶出学院去了。难道神就真的这么不长眼，就不给我这样的人一点点机会吗？”
　　彭透斯的声音久久回荡在那海滩前。过了很久很久，艾德里安长大了嘴才慢慢合上，才叹了口气说道：
　　“真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的人。我也想在魔法上好好努力，但我是没有你这样宏伟的想法的，我也就是想以后有个好的生活罢了。”
　　随后他便用一种奇异地眼神看着彭透斯：“神话历史书我小时候也读过啊，虽说小时候也想成为书里那些传奇人物，但是慢慢长大后就知道不太实际，也就没那些宏伟的想法了。你又是怎么回事？”
　　彭透斯苦笑了两声，脑海中浮现出了普布利乌斯的身影。他叹了一声：“你别把我想成什么伟人，我从前想法也是和你一样的。只不过啊，我不去改变这世界，这世界会来改变我啊……”
　　……
　　目送艾德里安离去后，彭透斯打了个哈欠，坐在了海边的礁石上。把心里话都喊出来，他心里好受了很多。
　　但回想下现在的境况，他还是苦笑了两声，继续闭上眼开始了自己入门魔法的尝试与修习。
　　也就在此时，他身后突然一道淡淡的紫色波纹亮起，三个装束怪异的人从光圈中踏了出来。
　　他们都穿着深绿色的短袖袍，两只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袍子上还绣了一只造型奇怪的蝎子。
　　“哒”一声轻响，三人的皮靴轻轻踩在了海滩上的沙子上。听到声响，彭透斯立刻睁开了眼，朝后望去。
　　还没等他看清有什么东西，他就身体一软，缓缓从礁石上倒了下来，跌倒在身后的沙滩上。
　　为首的那人收起了手上的那道淡淡紫光，戴着白手套的手在彭透斯身上探了探，随后有些意外地站起身来轻声对后面两人说道：
　　“不是大人要找的人啊……可怎么会是召唤完全亲和体呢？”
　　他身后左侧那人附和道：“可能检测错了吧。情报上不是写，他三个月都没有掌握入门魔法吗？”
　　为首那人摇了摇头：“三个月掌握不了一个入门魔法，别说完全亲和体，就算是那些精神力天生有缺陷的人都不太可能吧……这实在是有些奇怪。”
　　三人又围着彭透斯讨论了一会儿，随后便都摇了摇头。
　　为首的那人手一挥，一道紫色光圈再度浮现，三人朝光圈中一跨，很快便消失不见。
　　彭透斯还躺倒在那沙滩上，在他的右手手臂上，一道闪电印记隐隐浮现。
　　等那群装束奇怪的怪人离去后好久，彭透斯才缓缓睁开了眼。
　　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身体，发现自己睡倒在木屋前的海滩上，觉得很是奇怪。
　　他只是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回个头，就晕过去了？
　　“唉，魔法天赋都这么差了，现在竟然身体都不好了。”
　　彭透斯叹了口气，仔细低头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却是什么异样也没有发现。
　　“真是见鬼了。”彭透斯摇了摇头，去木屋里拿了自己的亚麻布袋，把门给锁上后将钥匙扔到了布袋里。时候已经不早，他该去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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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西庇阿（前235年-前183年）：全名普布利乌斯•科尔内利乌斯•西庇阿，七丘帝国著名将领，在第二次布匿战争中击败了迦太基名将汉尼拔。
　　○汉尼拔（前247年—前183年）：迦太基著名将领。
　　○凯撒（前102年—公元前44年）：即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公元），帝国历史上最杰出的执政官、独裁官，在八年时间里征服了高卢全境，代表着《高卢战记》。
　　○泰勒斯（前547—546年）：水系大魔导师，希腊七贤之首，因探索了水的本源而被尊称为“魔法之祖”。
　　○亚里斯多克勒斯（前427年—前347年）：七丘帝国著名召唤大魔导师，发展了毕达哥拉斯的空间流派。
　　○毕达哥拉斯（公元前580年—前500年）：七丘帝国著名召唤大魔导师，开创了召唤系中的空间流派。
　　○蛮族人：指大多位于帝国北部的三大蛮族人，包括凯尔特人、日耳曼人和维内德人。
　　○财务官：掌管帝国或行省财务的官职。
　　○小亚细亚：指小亚细亚半岛，七丘帝国在此半岛设立了七个行省：
　　卡帕多细亚行省（Cappadocia）、奇里乞亚行省（Cilicia）、科马吉尼行省（Commagene）、比提尼亚行省（Bithynia）、亚细亚行省（Asia）、潘菲利亚行省（Pamphylia）和本都行省（Pontus）。
　　○克里斯蒂安•蒙森（1817—1903）：七丘帝国著名历史学家、火系大魔导师，其著作《七丘史》是唯一获得彭透斯文学奖的历史学著作。
　　○奥古斯都：即七丘帝国皇帝，七丘帝国最高权力官，兼任护民官、执政官、大神官和军队元帅。
　　○卡比托利欧（Capitolinus）：七丘城中七座著名山丘之一，七丘帝国的得名由来，另六座山丘为帕拉提诺山（CollisPalatinus）、阿文提诺山（CollisAventinus）、奎利那雷山（Quirinalis）、维米那勒山（Viminalis）、埃斯奎利诺山（Esquilinus）与西里欧山（Caelius）。
　　○大祭司：祭祀普鲁托、普洛塞庇涅和赫丘利三位至高神的高阶祭司。
　　○英帕拉多：拉提姆语中意为“凯旋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