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岳府

　　第二天清晨，大雪仍在下着，遮盖了万物，整个临安城雾朦朦一片。街上行人稀稀拉拉的，一群早起觅食鸟儿在树木间叽叽喳喳地打闹着，给寂静的大地增添了些许色彩。
　　昨晚抬进“僵尸”的这所府邸得一间屋子内，加了木炭的炉火正烧的通红通红的，几个丫鬟在忙忙碌碌地穿来穿去，时不时有人扭头看着正躺在床上的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又哀叹一声转身继续忙碌。
　　几个背着药箱的大夫，战战兢兢地用屁股蹭着椅子的边缘，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望着床上躺着的少年，也只有叹气的份。
　　一张大床上，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此刻正被捂在厚厚的几床被子中。只见这少年器宇轩昂，面如冠玉，一双俊目紧紧闭着，病态的面容遮不住的英气。只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仔细一看，赫然昨晚被凝香阁彪形大汉打杀出门的瘦弱少年。
　　一名体态丰盈的妇人正跪爬在床边，只见她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直是秀美无伦。只是此刻，脸上爬满了愁容，但也丝毫掩饰不住她的风韵。她双手紧握着一只从厚厚的被层里探出来的一只冰冷的手，嘴里不停的泣道：“茂儿，你快点醒来，为娘可不能没有你啊。”边说边朝那只冰冷的手不停的呵着热气。
　　“你这妇人，别嚎啕个没完。他死了正好，我就当没他这个不孝子，我岳家的脸都快被他丢光了。”床边一位方脸大耳、广额疏眉、两夹甚丰的中年男子呵斥道。
　　妇人听罢，也不反驳，只是哭泣的更厉害了，低泣声渐渐演变成了嚎啕声，让人听了还以为是谁家死了人了。
　　也许是妇人的哭喊声惹恼了中年男子，他不耐烦的骂道：“嚎嚎嚎，就知道嚎，没死也快被你嚎死了，想我岳家一世英名，怎么出了这么个不孝子。”
　　“你这天杀的，茂儿都这样了，你还说这样的话。从小到大，你何曾关心过他，不是打就是骂，他还是不是你的儿子啊。”妇人哀嚎道。
　　“你还说，他有今天，完全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就知道惯着他。”中年男子也不甘示弱。
　　“好??好??冷，好??好??冷，好冷???”
　　正在两人争吵之际，忽然床上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低吟声。
　　“茂儿，你怎样了？你快醒过来啊！薛郎中，你快过来看看，茂儿这是怎么了？”
　　不等妇人说完，为首一名体型瘦小、花白胡子的老者已经走到的床边，抓起妇人手中紧握的那只冰冷的手开始诊治起来。
　　“夫人，令公子脉象羸弱，身躯冰冷，身体多处有冻疮，再加上急火攻心，这才导致迟迟不见醒来。这病说好治也好治，说不好治也不好治，关键在于公子是否能转醒。如果午时前还不醒来，恐怕??????”
　　“恐怕什么？难道???？”
　　“夫人，实不相瞒，令公子要是午时前还不醒来，恐怕???恐怕就再也醒不来了。哎！”
　　“薛郎中，你别吓我。你是神医再世，我求求你，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茂儿，救救茂儿。”妇人梨花带雨道。
　　“夫人，非是我等不肯效力，刚才薛老也说了，令公子全身多处冻伤，身体冰冷且僵。按理说在这多层床被下捂了好几个时辰，再加上屋里熏炉烧得这么旺，实该缓解过来才对，最起码也应该出出汗。但现在看来，公子非但未曾出汗，身体还越发僵硬了。实是在雪地冻了许久，再加上胸腔受了内伤，才导致生机渐失。”另一郎中打扮的老者道。
　　“我可怜的茂儿啊，是谁对你下的毒手啊。老爷，你可得为茂儿做主啊，将伤害茂儿的凶手绳之以法。”妇人一个趔趄哭道。
　　中年男子虽然未接话，但是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此刻他也是愤怒万分。虽然这个儿子经常惹他生气，也给岳家丢了脸。但是，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
　　“老庞，你派人去外面打听一下，二少爷曾与何人发生冲突，对方竟下此毒手。”中年男子冲身后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道。
　　“启禀老爷，方才老奴已经派下人们打听清楚了，二少爷是在凝香阁被护院打杀了出来。”老者躬身道。
　　“哼！逆子，死了也活该，又去找那姓阮的骚蹄子，临死了还要给我岳家抹黑。”中年男子气冲冲地道。
　　“老庞，你带几个人去凝香阁问问那蓉肥猪，为何将我儿弄成这般模样。”
　　“老爷，恐怕问不出所以来，据说是二少爷在凝香阁与那贾蓉争执，又大闹凝香阁，才被打杀出来。况且???况且以那凝香阁的后台??????”
　　老者说完，中年男子的脸上明显抽搐了一下。是啊，光顾着生气了，竟然忘记了那凝香阁得后台。在京城，能惹得起身后主子的人可不多啊。
　　“老爷，以老奴之见，最重要的是先要治好二少爷的病。其余之事，再作计较。”
　　“哎，罢了。”中年男子无奈道。“薛老，您们再费费心，救救我家这不孝子，老夫必有重谢。”
　　“岳主事，客气了。刚才我们几个合计了一下，为今之计，只有将令公子置以熏炉旁，再以蘸了热水的毛巾擦拭公子的身躯。”
　　“晴丫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按照薛郎中的吩咐叫人准备热水。老庞，叫人将熏炉抬到床边来。晴丫头，将二公子的衣衫除去，准备擦拭身体。”中年男子冲妇人身后一名模样俊俏的丫鬟大喝道。
　　紧接着，屋里开始忙乱起来。抬炉子的抬炉子，打水的打水，一群丫鬟和仆人都按照自己的职责动了起来。
　　这时，那称作晴丫头的女子慌忙来到床边，掀开厚厚的几层被子，红着脸开始脱被窝里人的衣衫。慌忙之中，加上被窝里的少年肢体僵硬，硬是脱不下来。
　　“剪刀”，那妇人冲忙乱中的丫鬟们喊道。
　　一名丫鬟赶紧递来一把剪刀。妇人二话不说，开始剪那少年的衣衫。随着“呲呲”的声音，床上的少年浑身变成了光溜溜，只剩下了亵裤。晴丫头的脸越发红了，像是能滴出水来。但是，当看见那一处处冻得红紫的冻疮处，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哗啦啦流了下来。
　　“薛老”，当只剩下一条亵裤时，妇人转过身来看着那为首的郎中，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光溜少年，尴尬道。
　　“无妨，妇人，趁熏炉正旺，赶紧叫丫鬟们替公子擦拭身体。”那薛姓郎中道。
　　“晴丫头，热毛巾”。
　　那女子从一丫鬟手里接过刚从热水里捞出来的毛巾，瞬间烫的“吸溜”了一声。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当她把毛巾放在少年的胸膛，正打算擦拭时，床上的少年忽然“啊”了一声，不停的摇着脑袋。嘴里迷迷糊糊地喊着什么。
　　起初，由于声音较小，屋里的人都听不清少年喊得是什么。晴丫头把耳朵贴近少年的嘴边，才听清楚。
　　“夫人，二少爷喊得是‘娘’，二少爷他喊‘娘’了”。晴丫头激动地喊道。
　　像是附和晴丫头的说辞一般，床上的少年喊得声音越来越清楚，“娘，娘，娘??????”。
　　那中年妇人急忙抓住少年的手，“茂儿，娘在呢，娘在呢，不怕啊，咱不怕”。说着，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