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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和付甜甜下楼。
在楼群间的甬道上，两个人并肩挽臂，且行且语。
“她是谁？”一上来，付甜甜便把这个关键的问题抛给了保罗。
“谁？”保罗当然知道付甜甜问的是谁，可他还是要追问一下。一个是确定一下对方和自己的所想是否一致，再一个，就是如接受对方进攻的防御者那样，知道对方的进攻不可避免，还是要设问一下：“哦，是真的吗？”
付甜甜看保罗一眼，泄气地一笑，明明知道保罗这是在明知故问，却也无可奈何。但她没有回答这个反问。她知道那毫无意义，只要保罗想回答她，想对她做出解释，那么，她无须再去确定一下这个根本不需要确定的问题。
果然，保罗说了下去，信口开河一般。他亲昵地挽着付甜甜，在秋日下午温煦的阳光下，他是多么渴望能敞开自己的心扉，对这个他渴望与之生活在一起的女人。更重要的是，自己心灵的开放应该，也能够换取对方的敞开和开放。保罗觉得这很重要，甚至以为是他们共同生活在一起的一个必要条件。
“李思曼是关欣的同学，我们早就认识。那时候她经常来我家。哦，对啦，那天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咱们去承德之前，我开车送她和她妈到她们老家，在蠡县那边。后来，哦，就是那天，我们从承德回来，在你那儿，她又给我来电话，要我去接她们。本来，真的，那天我还想住在你那里呢。呵、呵！当然，得要你的同意。”说到这儿，保罗的脸腾地红了。不过，他觉得与他并肩而行的付甜甜不会看到。
“哦，这些都可以慢慢再跟你说。”保罗挽着付甜甜的手臂挽得更紧了。“我现在要跟你说的是......你可以随时打断我，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你什么问题？你这是在考试吗？”
“不是考试，怎么能说是考试呢？”
“那我回答你什么？”
“很简单。是，还是不是？如果是，就是答应了我。也就是说，见到我们这一大家人，你同意和我生活在一起。如果不是，哦，那也就是不是了，呵！呵！”
付甜甜扭过脸来，无精打采地瞟了保罗一眼。
女人的一瞥尽管是那样地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无可奈何，可还是给保罗接下来的话语增添了推动的力量。
“实话实说。我跟李思曼交往的时间也不短了。她人很不错！我跟你说过，去承德的路上......”
“说过，说过。”付甜甜打断保罗。“你说的还不少呢！”
“我不想再多说。”
“怎么又不想多说了呢？有什么就说，别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付甜甜有些怪声怪调，语有所指地说。
“哦，我知道，在一个女人面前赞美另一个女人，是很不明智的。”
“你还知道这个？”付甜甜终于扑哧一笑，原本一直紧绷着的神色舒缓了一下，却也只是舒缓了一下。
“你听我说，她的好，恰恰更显出你来了。我为什么选择了你，因为你比她更好。所谓的衬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哦，你可真会说。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呢！”
“甜甜，你别听我光说好听的。”保罗更紧地挽着付甜甜，把头尽量和她靠得更近。“虽然，感情这个东西是浪漫的，没有世俗的功利性。可是，我还是要说，因为......”
“什么？”付甜甜警惕的一股眼神掠过保罗急迫的脸。
“我是说，现实。也许听着有些冷冰冰的，不招人喜欢。可是，现实很骨感，不是吗？”
“哦，你是说，现实逼迫你不得不选择我，是吗？”
“是！”保罗不错眼珠地凝视着付甜甜。“你说的没错，是这样，是的！无须讳言！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是有感情的，也许不那么浪漫。可是，细想起来，我们不是一直很浪漫的吗？也许是因为总在一起，缺乏一种容易吃惊，以及吃惊后面总躲藏着的撩人心灵的新鲜感。可是，新鲜感在结婚后马上就会消失的啊！要不，人们为什么总是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呢？......你说呢？”
“你说，你接着说。”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的接触，还有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时光，已经保证了我们生活在一起的将来，仍然会是如此这般的亲密、和谐，还有，那就是心心相印！”
付甜甜冲保罗微微一笑。
“我们的心不是紧紧的贴在一起吗？不是吗？甜甜！”
付甜甜再冲保罗微微一笑，微笑中饱含着同情共感的意会。马上，她略略地把脸一沉，轻声说道：“还是说些现实的吧。我非常同意你关于现实的......哦，怎么说呢？”付甜甜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呵！呵！就像我懂你一样。”
“我当然懂！你知道，我们互相了解对方。包括那些心灵的角落，当然，我们也许还看不清楚，它们被阴影覆盖着。但是，我们知道它们的存在。知道阴影，知道黑暗，而不是像少男少女那样，只相信光明。说到底，那些只相信光明，只把生活看做是一张无比灿烂的图画的少男少女，都是一帮傻小子、笨闺女！我们早已经不是他们了，早已经过了他们的年龄。生活早已经教育了我们。我们能够而且应该看到生活中的阴影。感谢上帝，我们看到啦！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被那些耀眼的东西所迷惑。那些看上去无限美好，可从本质上来说，却是虚妄的，至少是华而不实的东西！这些东西，在生活中，无论是男女的婚姻当中，男女的共同生活当中，都会无法避免地，或早或晚，或快或迟，显出它们的本来的丑陋面目。这就是所谓的真相！”
听到这儿，付甜甜不由自主地轻轻点了点头。
“我和她，就是李思曼。我和她的交往，这么长时间以来，似乎很融洽，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很顺利，就像小说、戏剧或电影里一样，有曲折，有犹豫，更有徘徊，痛苦，等等等等吧。但是，那些只是浪漫的佐料，故意设置的陷阱，为的是逃脱陷阱之后的更大自豪和满足。一句话，她向我展示了一张美好的图画，上面涂满爱情的美丽色彩。但是，生活的图景不是这张！只要我们俩进入真正的生活，马上就会变脸。因此，她所做的一切，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是诱惑，都的一个招徕顾客的广告！就像她刚才，在我们家，和所有人说的那些话，包括和你，等等等等吧，都是如此，概莫能外。噢！我不是说她不好，诋毁她。不是的！她也是真心的。可是，也许她本身也被那个美丽的图画所诱惑啦！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不管我明白不明白，你说的，我爱听！”付甜甜反客为主地挽起保罗的胳膊，加快了脚步，说话的声音似乎也轻快了很多。“啊！也许你有更深的心思，更会说话，更会打动我，更会抓住我的心。可是，你为什么这么拼命抓住我的心呢？说明你爱我！”
“是！”保罗深深叹服地说道。他停下脚步，转过身体，搂抱住女人，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付甜甜闭着眼睛接受了男人的轻吻。她像是不知餍足吸着保罗的体嗅，深深的满足久久地徘徊在她那压抑着兴奋的脸上。直到她再次睁开眼睛，再次说道：“可是，你不怕我......”
“什么？”保罗急急地问。
“不怕我认为你不爱我，爱她，只是为了和我，就像你说的，生活在一起，而说出的这些话吗？”
保罗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付甜甜。
“好！这样好。保罗，你知道，你刚才所说的那些美丽的图画，我见的太多了。我的那些感情经历，都跟你说过，但都是大概，都是表面的过程等等。内在的，还没有跟你说，或者说，没有深入的说。更确切地说，没有跟你说过，它们给我的感受是什么。现在，我告诉你，认真的，正正经经地告诉你，它们曾经是那么地打动我！噢！同样就是你刚才说的所谓的浪漫，呵！呵！”
付甜甜挽起保罗，接着往前走，接着说。。
“说到底，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人，做什么事。更不要说男女，男女生活在一起，都是一个互相需要的问题。满足对方的需要，一切就都万事大吉啦！我今天非常高兴，并不是因为见了你的家人，而是刚刚你说的这一番话。因为，哦，不说那么多了，说那些都没用。就像你说的，以后我们生活在一起，会慢慢说的。那就留给以后吧，让我们未来的生活不会因为缺少话题，而变得乏善可陈。但是，就现在来说，我仍然有一个问题。哦，不！我不是要你回答。我的问题并不是一个真的问题，它根本不需要回答。我只是要说，是的，我要说，就像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反应了你的心声。我的心声，也希望你能听到。”
“那好，太好啦！你说，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