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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秋风辞的短篇小说 / 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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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咚咚咚……”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闯进扬帆迷迷糊糊的脑海。
  “来了,来了。”扬帆揉着眼睛糯糯地回应。
  “谁呀!这么早!”门才打开,扬帆一句埋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的人撞了进来。
  “坏蛋恒呢!快出来!”悠站进客厅,四下张望。
  “他还睡着呢!”扬帆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往自己房间回。
  悠跟在他后面,踮着脚尖往房间里看。扬帆走到房间门口,回头跟他说:“我还要睡一会儿,自己想吃什么去冰箱里找,厨房也可以自己做。你来的真的太早了……”
  扬帆准备关门,见悠还站在门口,奇怪道:“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恒呢?我要见他。”悠一边说着,一边伸着脖子往扬帆的床上看。
  扬帆顺着他的目光也往自己床上看去,除了掀开的被子,空空如也。半晌,扬帆才反应过来,给了悠一个爆栗,“想什么呢!悠在隔壁!”
  “哦哦,我知道了!”悠赶忙抱着脑袋往隔壁跑去。
  隔壁房间里,恒正睡得舒服,突然耳边炸响一个声音:“坏蛋恒!起床了!”恒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扑腾一下坐起身子,警惕地看向床边。
  悠还保持着俯身在床边的姿势,看到恒一脸惊悚的样子,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美滋滋的表情。
  又是一个爆栗,悠含着泪抱着头,坐在床边对恒诉苦。
  “你这一个星期都不回来,我一个人晚上都睡不好,也没人给我做饭,吃也吃不好,在家好无聊。
  而且你还不告诉我你在哪儿,不让我来找你,我都不知道你的伤怎么样了!对了,你的伤好了吗?”悠说着就去扒恒的睡衣,把他的左肩扒开,上臂靠肩膀的二头肌上一条与胳臂平行的伤痕已经结了一层红红的薄痂。
  “疼不疼?”悠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伤痕的边缘。
  “嘶……”恒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还没好?”悠抬头疑惑地看着他,看结痂的程度,应该不会疼了才对啊?
  “逗你呢!”恒笑着抓了抓悠的头发,在他头顶上抓出了一个鸡窝。
  “靠!坏蛋恒!”悠扑上去要和恒来个决一死战。
  “喂……你俩要不要这么折腾啊?我在隔壁都睡不着了……”扬帆半眯着眼睛,一副昏昏沉沉的梦游样子,站在门口对着房间里面的空气说。
  悠看到他的样子,爬下床,摸到他身前挥了挥手,又挥了挥手。
  “啪”地一声,扬帆准确无误地把悠烦人的挥手打了下去,没好气地说:“我看得见!”
  “你俩现在要么安安静静地,要么就出去!”扬帆的起床气上来,闭着眼睛指着大门道。
  恒给悠使了个眼色,一起向扬帆保证老老实实,绝不打扰他休息,这才把扬帆再次送回了房间。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回去住了!”悠一个熊抱把恒扑倒在床上,锁住他的双腕贼兮兮地说,“你看,这里这么大,单人单间,有客厅、餐厅、厨房,有冰箱、洗衣机、空调,这么奢华的住处,你不想一直住在这儿才怪!”
  恒看着悠挑眉斜眼的样子,活像一个故作不在意的吃醋小女生,还非要笑盈盈地说着醋事儿。
  “怎么,吃醋了?”恒脱口而出,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吐出了这句话。
  笑意僵在脸上,气氛一下子陷入尴尬。
  悠坐了起来,双臂环抱,喃喃道:“你不在家的日子,我一个人可以在床上滚来滚去都没人管,可爽了。”
  “嗯,睡着了就抱着我的枕头跟个树懒一样,念叨着各种吃的,偶尔还流口水。啧啧。”恒拎起自己的枕头,好像它就是被悠抱过的那个一样,一脸嫌弃。
  “你!”悠指尖冒出一豆大的小火苗。
  “哎哎哎,这儿可是扬帆家,你可别乱来!”恒赶紧把枕头护在身后。
  “你是怎么知道的!”悠熄灭了火苗,转而问道。
  “你一睡着就跟个树懒一样,逮谁抱谁,跟你睡啊,晚上经常被你勒醒,扒都扒不开,自然就知道喽。”恒说的自然,就好像在说一个无关人员的琐事。可悠却早已红了脸,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恒看着蒙在被子里的悠,摇了摇头,下床洗漱去了。
  八点多的时候,扬帆拖着步子起来洗漱,房间里已经弥漫起了一股米香。餐桌上,三碗白米粥,一盘拌黄瓜,恒坐在一旁正翻着一份文件。
  扬帆习以为常地坐到旁边,看见三碗粥,才反应过来还少一个人呢?
  “他睡着了。”恒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
  “我去叫他?”扬帆犹豫着问。
  “不用了,一会儿他闻到饭香就醒了。”话音刚落,恒的房间门就被打开了,悠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有些陶醉地边走边问:“怎么这么香,谁家做饭了?”
  待他看见桌子上的三碗白粥一盘黄瓜,又变得有些哭笑不得了,“怎么?这么好的住处就吃这个?我还以为你们吃的都是牛奶面包、鸡蛋火腿呢!”
  “呃……”扬帆挠了挠头,赧然道,“牛奶面包前两天刚吃完。”
  悠差点要一口背过气去,满心遗憾,“啊,还以为能吃上呢!”
  “唉,我这几天要照看恒的伤势,所以一直没出去,没时间买那些吃的。”扬帆颇为抱歉道。
  “算了算了,你能把坏蛋恒照看好就行了!”悠拍着恒的左上臂故作大方地说道。
  “嘶,你轻点。”恒呲牙咧嘴地去打悠的手。
  “还装!”悠狠狠地拧了他的胳膊肘一下,那里离伤疤还有些距离,不会让伤口裂开。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吃完我们出去买些东西回来。”扬帆在一旁打圆场道。
  “买什么?”悠随口一问。
  “吃的啊,家里都要没粮了。”扬帆边喝粥边说。
  于是,在超市里,扬帆此时此刻非常后悔早饭时说的那句打圆场的话。购物车里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他们原本是来买米、面、蔬菜、肉、蛋、奶的啊,现在除了车子最底层的一小袋米和一小袋面,其他的都拎在后面还在称重的恒手里。
  悠一进超市,恒给他推了一辆购物车,得到他们可以买些零食的首肯之后,就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不可控制,看到零食就跟不要钱似的狂往购物车里扔。扬帆心疼地捂紧自己的钱包,死死地跟在悠后面,使出全身解数委婉地阻止悠往购物车塞零食,而恒则被派去买那些必需品了。
  在扬帆第N次背着悠偷偷把购物车里的零食塞回货架之后,悠忽然回过身来,“扬帆哥,我是不是买的有点多。”
  “呃……没事,我就是担心我们掂不回去。”扬帆紧张地摆摆手,咧开嘴笑着说。当你看到一个大男孩低着头有些自责又有些期盼的可怜神情,就好像他面对父母正在纠结要不要把他已经放进购物车的最喜欢的玩具放在结账台上,可他的家庭却又承担不起,他已经占有了这个玩具从货架到结账台的这段时间,他的任性只能到此为止,他自责,所以只好忍痛割爱,要装作不喜欢的样子把心爱的玩具放回货架,可心里又默默期盼着父母能阻止他,告诉他,我们买了。这样的孩子,这样的小心愿,任谁都不会狠心拒绝吧。
  “这么多?”恒走过来,看见满满一购物车的零食,有些惊讶。
  悠的脸在阴影里低垂得更深了。
  扬帆用胳膊捅了捅恒,故意大声道:“没关系,这点东西都是小意思。”
  这话说得大气,说得容易,可扬帆却快把后槽牙咬碎了,打肿脸充胖子,他这个冤大头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要是没人,他现在肯定一抹脸就是一把泪。
  付完账,扬帆攥紧钱包,像托付孩子一般,再三和恒说着什么,才被恒把钱包拽了出来,去往另一个方向。
  “坏蛋恒不跟我们一起吗?”悠一手两个购物袋,站在前面问道。
  “他还有东西要买。”扬帆笑呵呵地敷衍道。
  一路上,两个人,一人四个购物袋,悠不停地吐槽恒这个家伙什么都没拿就逃跑了,都不知道帮他们分担一下。扬帆只是在他身后附和,跟着他一起吐槽。两个人走得不快,到家时楼下灯杆上的时钟已经显示到了中午。
  扬帆从兜里勾出钥匙,把它丢进恒提着的购物袋里,自己要在楼下喘两口气再上去。而悠则一步两阶,一溜烟上了楼。
  悠好不容易开门踏进房间一步,瞬间就退了出来,上下左右看看,好像走错了门户。
  “怎么不进去?”扬帆在楼梯拐角看到站在门外的悠,便问道。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悠挠了挠头。
  扬帆也上下左右看了看,“你用钥匙开的门?”
  “嗯。”
  “那就没错。”
  “可……”悠看着房间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装潢,好像是传说中给人开PARTY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他离开时那个简朴素白装潢的房间。
  “快进去啦!”扬帆在后面推了他一把。
  悠一头扎了进去,“砰”的一声,悠浑身一震,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是误闯民宅一脚踢破了什么名贵物品,或者是主人看到歹徒闯门,举枪欲射。
  纷纷扬扬的彩纸飘落下来,悠愣了一下,“生日快乐”四个字同时在他身前身后响起,分别是恒和扬帆的声音。
  “小魔头!生日快乐!”恒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一只手里还抱着两个礼花弹,另一只手抓了抓悠的头发,再次在他头上造了个鸡窝。
  “你们……”悠的大脑有些当机,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吓傻了?”恒在他眼前招招手,看他半天没动静。
  “看来惊喜变成惊吓了。”扬帆走过恒的时候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喂!你不是小魔头吗?这么一点惊喜就被吓到了?”恒有些不可思议,他抓着悠的双肩摇晃,想把他晃醒。
  “坏蛋恒!”悠一把扑在他怀里,“干嘛突然给我这样的惊喜,明知道我会受不了的……”悠带着哭腔在恒的怀里狠狠地蹭着,恒虽然有些嫌弃,因为他感觉到了胸前一片湿润,八成是眼泪加鼻涕的混合物,但为了气氛,也为了今天怀里这个主,才忍住没把他推开。
  悠蹭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哼出了两个字,“礼物!”
  “今天给你买这么多零食还不算吗?”恒听到这两个字差点栽倒过去。
  “就算,那也是扬帆哥出的钱,你的呢?”悠不依不饶。
  “真不愧是个小魔头,鬼精鬼精的。”恒扶额感慨道。然后他从客厅茶几上拿起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有点像装求婚戒指的那种。
  “呃……你这是要……”悠往后退了一步。
  一记爆栗下来,“想什么呢!就说不要跟队里的那两个腐女走太近,真是的……”
  扬帆在一边偷笑,说起腐女,不会就是那个梦吧?他有一次出任务,队伍里就有梦,梦还悄悄地问过他恒和悠的关系。真是没想到那样一个冷淡的大小姐,内心戏还真是丰富。
  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金黄色的……糖球?
  “这是什么啊?”悠看不明白,以为是什么廉价品拿来糊弄他的。
  恒把那颗……糖?哦不,吊坠,提了起来,淡蓝色圆润的晶体中,明黄色的火焰律动燃烧。这个吊坠无论以什么角度摆放,从上下看都是一片流动的金黄,而只有从侧面看,才能看到火焰的形状。
  悠指尖触及那晶体的表面,一瞬间冰凉犹如电流划过,通达全身。悠的指尖弹开,看向恒,这种冰凉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每天陪伴在他身边的就是这种感觉,常期使用寒冰魔法的人身体也会不由自主地散发寒气,正是恒给他的感觉。
  “好冰!”悠总结道。他没有伸手接过那个吊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一旦自己收下了这个吊坠,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喜欢吗?”恒盯着他的眼睛问。
  悠没有回答,反而岔开话题问道:“为什么要困住我的火焰?还有,你是什么时候偷到我的火焰的!”
  在触及冰凉的一刹那,一丝温热夹杂而来,悠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那吊坠中熊熊燃烧的是自己用魔法创造的火焰,独属于他的火焰,那种温暖没有人可以复制。
  魔法在被施展时,由于吟唱咒语的时间长短,语速快慢,停顿方式的不同,以及自身的修习程度和驭使等高低,施展出的魔法也各有特点,可以说什么样的人就会施展出什么样的魔法,魔法就是人内心的另一种表现。
  恒收回了手,脸色有些难看,不知是失落还是生气,抑或是面对悠的诘问有难言之隐。
  “不喜欢就算了。”恒把吊坠放回盒子里,打算收起来。
  “你要干什么?那是我的火焰!”悠一把夺过盒子,揣进兜里,“看在你今天给我惊喜的份上,我就不跟你生气了,不过这火焰我得收回来,还有今天这事儿你早晚要跟我说清楚。”
  “好。”恒苦笑。
  “悠,快来看,有蛋糕!”扬帆在餐厅招呼道。
  悠听闻“蛋糕”二字,立即喜上眉梢,蹦跳着跑了过去。蛋糕不大,应该是最小号的,和一个盘子大小一样,上面有草莓、芒果、巧克力,当然还有奶油和果酱。
  “哇,这得不少钱吧?”悠捏起一颗草莓塞进嘴里,唆了唆指头,试探着问道。
  “够你再买一堆零食了。”扬帆笑着看着他,不在意的说。
  悠还想再去拈一颗草莓,却被扬帆挡住,“先忍一忍,一会儿开饭你随便吃。我那儿有手机,有电脑,还有游戏,你可以去玩,不过不要翻我东西哦!”
  悠一听有游戏可以玩,又立刻来了兴致,围着扬帆问东问西,要他快把手机、电脑拿出来。
  扬帆带着他往自己房间走,回头给有些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的恒打了个手势。恒会意,起身往厨房走。
  扬帆拐回来的时候,恒已经洗完菜准备切菜了。
  “准备做什么?”扬帆跟在恒身后问。
  “下个面,一人一个荷包蛋,我再炒个番茄鸡蛋……”恒说着,手里切肉的刀有条不紊。
  “喂喂喂,我这儿一共就四个鸡蛋,你还要给我全用了,你知道现在鸡蛋多贵吗?我半个月工资诶!这四个鸡蛋还是我死皮赖脸分两次从客户家求来的,我第一次做这种事啊,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你是不是早就打我这四个鸡蛋的主意了?”扬帆突然聒噪起来。
  “哎哎哎,小心点,别打碎了!”扬帆看到恒根本不理他,伸手要去打鸡蛋。
  恒瞥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的房间,忽然说了一句:“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老夫老妻给孩子过生日吗?”
  扬帆一愣,没回过味来,“你什么意思啊?”
  “你太啰嗦啦!总是在这些生活琐事上那么在意,大事上反倒一言不发,你的高冷哪儿去了?”恒把一锅水放在火上,准备下面。
  “喂,我今天大出血好吗?都是你的馊主意,我好心帮你给悠过生日,你到好,一毛不拔,这这这,这些全是我买的啊!”扬帆捂着胸口忿忿道。
  “你难道不吃吗?”恒一句话噎回去。
  “吃,我吃,我现在就去吃!”扬帆气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别走,你来煮面。”恒说着让开一个位置。
  “你……”
  悠闻着香味儿,早已控制不住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坐在了餐桌前等待开饭。扬帆端碗端菜也坐过来,却像棵蔫了的茄子,一脸颓败。最后恒捧了一大锅汤放在菜头,就算菜齐了。
  恒用膝盖碰了碰扬帆,示意他点蜡烛。扬帆找来古董打火机,一一点燃蛋糕上的蜡烛,一共十七根。
  其实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打一个响指就能让这十七根蜡烛一起点着,但这是个有意义的场合,亲手做才能展示出诚意。
  悠许了愿望,吹灭了蜡烛,开吃。
  气氛安静得诡异,谁也不说话,只有筷子碰到瓷器的声音回响在这方寸之间。恒再次用膝盖磕了磕扬帆,扬帆斜着眼瞥他,两个人用眼神进行了一轮激烈的交流。最后,扬帆放下碗筷,清了清嗓子问:“悠,我听说你特别想去海边?”
  悠点了点头,眼中光彩流离。
  “吃完饭我们去海边转转怎么样?”扬帆问。
  “好!”悠激动地使劲儿把碗筷磕在了桌子上,几欲起身现在就去。
  扬帆默默在内心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他怎么遇上了这俩人,一个比一个魔头,坏到了极致,黑了心的那种恶坏。
  海岸的沙滩上静悄悄的,海水如一面倒映着墨色的镜子,深邃不可窥探。一个魔法阵在沙与海的交界处展开,三个人从中走了出来。顿时,一口呛鼻的咸臭扑入肺里,直把其中一人恶心到吐。
  恒和扬帆捏着鼻子,显然早有预防,只有悠天真地一出现就大口呼吸了一下,吃了个大苦头。
  扬帆挥手,随之一道微风拂出,如涟漪扩散,四周的空气开始流动起来。恒面对着如墨的大海,口中默念着古老的咒语,水面颤动,好似回应一般,泛起了浪花。浪花拍打着沙滩,像温柔的妹妹叫醒自己的哥哥,沙滩的沙子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小声音,不一会儿,发了绿泛着黑的沙子就被海水洗去颜色,露出了金黄的表面。
  空气焕然一新,在一旁呕吐的悠感觉好了许多。他抬头看去,眼前的景象已经为之一变。墨蓝的海洋上,点点浮动的白光缀在漆黑的夜幕上如星辰光亮,随浪花而来的海风扑在面上如层层纱幔拂过脸庞,卷起一束束细腻的沙尘,洒向空中,闪闪发光。
  “好美……”悠由衷感叹。
  “喜欢吗?”扬帆在他身后问。
  “喜欢。”悠回答。
  “这可都是恒的主意。”扬帆没有一丝谦让的语气。
  悠没有说话,缓缓走进海里,越走越深。扬帆和恒跟在他身后,悠和扬帆都是旱鸭子,更何况这是悠第一次见到大海,他还不知道大海的可怕之处,所以在不破坏他心情的情况下,他们还要尽力保护他的安全。当然,他们都是魔法师,溺水这种情况可能也是多虑吧。
  悠走到海水漫过胸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他最相适的魔法属性是火,所以应该不会喜欢水才对,尤其是这样快要被水淹没的情形下。恒跟的比较紧,扬帆则远远落在后面,他是真的怕水,旱鸭子的那种怕水。
  “谢谢你。”悠说。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感谢让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可他也来不及反应,因为几乎是悠说出那两个字的同一时间,他就“扑通”一下坠入了海里,只在原地留下一圈圈涟漪。
  “悠!”恒大喊一声扑了下去。
  扬帆紧张地往前走了两步,接着他就看见刚刚恒和悠站立的地方翻起一股股黄水,好像下面发生了激烈的打斗。一束白色的浪花喷出,恒和悠同时钻出了海面,然后两个人就开始互相泼起水来,嘻笑怒骂,振振有词。
  扬帆大大地松了口气,刚刚可真的吓坏他了,这一出可没写在剧本上啊。
  咸凉的海水泼在脸上,扬帆狠狠啐了两口,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怎么打水仗才能波及到这么远,不过他也是不介意在一旁搅混水的。
  浪花飞扬,白色的泡沫堆上沙滩,破碎消弭于缝隙之中。三个人并排躺在沙滩上,享受着海风难却的柔情,看“星辰”熠熠,听羽浪拂沙。
  “我一直都想来海边看看。”悠坐起身子,望着无尽的海面,有些恍然。
  “我最后一次和我妈妈分开的时候,她说她要去海边,她要出海了,出海很危险,她不能带我一起。
  已经十一年过去了,我没有再见到她。我不知道她在哪儿,即使学会了魔法,也无法感知她,我想她,可我却已经记不得她的模样了。”悠伸出手握了握,什么也没有抓住。
  “不过幸运的是,我在那第二年遇到了恒哥,虽然他很坏,老是欺负我,我也一有机会就报复他,可是我逐渐没有那么失落了,好像失去了的很重要的东西又被另一件同样重要的东西取代了,那种空荡荡了无生趣的感觉再也没有出现过。”
  悠回忆了很久,似乎在把这些年的记忆重新梳理一遍。过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突然用力掐了恒的大腿一下。恒一下子跳起来,疼得直揉腿,本能地生气道:“你发什么疯!”
  “你上次抢我冰激凌的账还没算呢!”悠气呼呼地说。
  两个人再次追逐起来,扬帆支起身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情愿地跟了过去。
  天空中的光点随着他们的移动也跟着悄无声息地平移,空气席卷着海浪洗过沙滩紧随其后,他们离开之后的海滩没有了魔法的支持,再次恢复了脏乱污臭的原貌。
  “星光”忽然暗淡了一些,好像有人调低了灯光的亮度,扬帆抬头看向夜空,那些他释放出来的光点好像少了一些。扬帆四下望去,他发现靠近边缘的十几个光点擅自离开了原来的地方,飞舞着向前方的沙滩飘去。
  “你们两个等一下!”扬帆喊道。
  恒和悠回头看他,扬帆喘着气跑过来说道:“寻光术有了反应,这前面有什么东西。”
  光点围绕着沙滩的一点盘旋,显然这下面有什么光族魔法的痕迹。三个人把沙子扒开,半米之下,一个漂流瓶被挖了出来。一个很廉价的玻璃瓶,木塞子已经被海水泡的发黑变糟,里面有一张发黄的纸笺,湿乎乎的,上面的字迹虽然有些模糊,但还能分辨出来:我知道你终会来到这里取走碎片,但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定,世界只有一个,无论掌握在谁手中,都值得爱惜。——李铭
  就在此时,玻璃瓶突然发出一阵刺眼的光亮,三个人立刻陷入一片光洁的空间。
  扬帆徐徐睁开眼睛,这里六面都是白光,看不到边界,“这是?空间魔法。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能施展出这么大规模的空间魔法。”
  扬帆话音未落,一个人出现在他们对面。这人一袭白色的魔法师长袍,金黄的领边,赤红的袖口,紫色的腰带,青、蓝两色的对襟,橙色的下摆,绿色的绣纹,七**法长袍,这是只有光明魔法使才有资格穿着的礼装。
  “东方光明魔法使!”扬帆脱口而出。
  对面的人皱了皱眉,“你们是谁?暗之子呢?”
  “暗之子?”扬帆有些糊涂,“他不是被您封印了吗?”
  “被封印了?”对面的人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道。
  “这是您写的吗?”扬帆把漂流瓶里的纸条递给他。
  对面的人点了点头,他就是那个落款李铭,东方光明魔法使。
  “这里真的有暗渊之书的碎片吗?”扬帆推测着问。
  李铭警惕起来,“你们还没有告诉我你们的身份。”
  李铭能够感觉出他们并不是暗族的人,但事关暗渊之书的碎片,即使是自己人,也要小心三分。
  “我们是魔法师协会的,阴差阳错发现了这个漂流瓶,才来到这里,但我们也身负寻找暗渊之书碎片的任务,如果这里真的藏有暗渊之书的碎片,还请您行个方便,这对我们,对现在的这个世界都很重要。”扬帆一口气说道。
  李铭把纸笺还给扬帆,后退了一步说道:“这里的确封印有暗渊之书的碎片,不过你们得自己找出来。看在是自己人的份上,提示我已经给你们了,请便吧。”
  扬帆看着手里的纸笺,这就是提示吗?恒和悠凑了上来,也看向纸笺。刚刚扬帆和李铭的对话他们在后面也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听到了暗渊之书的碎片和提示这些关键。
  “我知道你终会来到这里取走碎片,但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定,世界只有一个,无论掌握在谁手中,都值得爱惜。——李铭”
  扬帆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他看向四周,白茫茫一片,目之所及,毫无一物,就连一丝魔法的波动都不存在,是个各处都达到完美平衡的魔法空间,就像是一个六面光滑的铁盒,什么都不可能藏在这六个面之下,而这盒子里面唯一的东西,就只有李铭这个人。
  “我知道你终会来到这里取走碎片,但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定,世界只有一个,无论掌握在谁手中,都值得爱惜。——李铭”
  扬帆再次默念这句话,显然李铭知道有人会来取走这里的暗渊之书的碎片,而且他话中没有隐藏阻止的意思,反而有些希望那个人能够好好利用这个碎片的意味。
  扬帆走到李铭面前,微微躬身,说出一句“得罪了。”然后一伸手,没入了李铭的七**法长袍中。
  李铭只是笑笑,似乎毫不在意扬帆的这一动作。扬帆从他的七**法长袍中掏出了一块黑色的碎片,正是暗渊之书的碎片。
  “你很聪明。”李铭后退一步赞扬道。
  “这里没有其他的东西,也没有可以隐藏物品的地方,只有你,而你的七**法长袍本就拥有封印暗族之力的力量,所以暗渊之书的碎片最有可能藏在你的长袍中。只是,我没想到……你是个幻术。”扬帆看着自己的手,他刚刚把手伸进李铭的长袍中时,就好像伸进了立体影像中,没有任何触感,直到摸到了暗渊之书的碎片。
  李铭歪头一笑,宽慰道:“你不必多想,没有察觉到我只是个幻术不是你的问题,而是在这里我把你们的魔法感觉蒙蔽了。这里也不像你感觉的那样完美,外面的异变也影响到了这里,实际上这里已经千疮百孔,像个奶酪那样。”
  说话间,李铭的身体逸出了无数光点,消散于光芒之中,就好像他本人就是由这些光点凝聚而成,他正在渐渐变得透明。李铭双手平伸,一把纯白的光剑出现在他手中,散发着温和的光芒,掩住了它原本的形状。
  “这是寻光剑。”李铭说,“寻光术就是根据它的特性发明的。不过现在这把也只是个幻术,只能使用一次。在冷兵器时代,它是魔法使最喜爱的武器,它蕴藏着光明的力量,即使现在只是幻体,也威力无穷。送给你们,好好利用。”
  李铭把剑交给扬帆,整个身体就崩溃为无数光点,湮灭了。
  “感觉像做梦一样!我们居然这么轻易就得到了一块暗渊之书的碎片,还附赠了一把神器。”悠如梦方醒般说道。
  恒看了看四周,他们还在一片光芒中,“这里怎么还是这样?魔法使已经消失了,这里不会崩溃吗?”
  “或许力量的消散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这不是问题,我带你们出去就行了。”扬帆收起寻光剑说。他刚扭过头,准备展开魔法阵时,突然脚下蹦出了一个黑暗魔法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恒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双手奋力一推,把两个人推出了魔法阵,自己却被困在了里面。
  “恒!”悠大叫。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黑暗魔法阵已经发动,黑暗瞬间侵蚀了恒的全身,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顷刻间便粉碎如烟。
  恒最后一刻痛苦吼叫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白茫茫的空间,如蒙冤的灵魂的咒怨。悠和扬帆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恒,死了吗?
  悠想要扑过去,却被扬帆死死拉住,他不知道那里还有没有陷阱,他现在必须镇静,冷静下来去感受周围的动静,他不能在大意了。确如李铭所说,这里的确会蒙蔽他们的感觉,所以才会毫无防范地被暗族摆了一道。
  “谁?谁在那儿?快出来!”扬帆喊道,暗族的人不可能只杀一个人就走,他一定还在这里,因为暗渊之书的碎片还在他口袋里。
  脚下的白光中渗出了一丝丝黑暗,在他们面前汇聚成为一个人形,悠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他右袍袖上的那道裂痕是破魔枪的杰作,被破魔枪打中的东西,所蕴含的魔法越多,修复起来越难。
  “幻!”悠咬牙切齿。
  幻伸出手,意思要他们交出暗渊之书的碎片。不待扬帆开口回绝,悠已经冲了上去,展开了攻击。
  火焰如瀑,雷电环绕其间,犹如天神降临惩罚世人般的威严凝聚其中。幻的身形在一击之下瞬间消散,而后又一个幻出现在远处,出现在左方,出现在右边……一个又一个幻被击散又再次出现,正如其名,所见皆为幻,使这场战斗成为了一场消耗战。
  扬帆和恒在帕米尔归来后听悠讲述过那场比试。在长孙无渊的威压下,恐怕只有李仪和李碧还有勇气和力量去争斗一番,像悠这般的,只会不由自主地想向后躲,那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和不可控制。而李碧也只有靠着破魔枪才能在那种情况下硬是逆转了局势,击败了这个长孙无渊的关门弟子,可见其能力。
  而他们呢?看这个幻的攻击如同鬼魅,总是在不知不觉中编织好致命的陷阱等待猎物,在成为一场消耗战的局势下,只要抓住猎物松懈的一刻,他就能一把锁住猎物的咽喉,置其于死地。
  “悠,快回来!”扬帆大喊,他绝不能让这场战斗再继续下去,哪怕此时此刻好像悠占了上风,但看幻从容的样子,只怕还有后招隐藏在深处。
  悠问声后跳,战斗可以让人疯狂,也可以让人冷静,此时的悠已经冷静了许多,职业习惯让他不得不强迫自己静下来,好让自己在战斗中时刻保持警觉,以便应付各种突发情况时能像一只猎豹般灵敏,也同样警惕。他听到扬帆的呼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将要发生什么,他的警觉告诉他他应该听扬帆的。
  悠落地的同时,扬帆已经跑到了他身后,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冲进了自己展开的空间魔法阵,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呼——”扬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刚刚好险,那个幻虽然看不出多厉害,但致命无形。”
  “哼!别再让我碰到他,否则一定把他烧成灰给恒报仇!”悠一拳砸在桌子上,碗筷为之一抖。
  房间里一如离开之时平静,什么都没有改变,却又空荡荡的,他们少了一个人。
  “你们回来了!”悠的房间门被打开,恒走了出来。
  两人为之一愣,异口同声:“恒?”
  悠一下子扑了上去,泣不成声。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恒抚着悠的头柔声问道。
  “你……没事吧?”扬帆也跑了过来,在一步距离处站住了脚,试探着问。
  “你们怎么了这是?我当然没事啊?我还想问问你们有事没呢!”恒有些不明所以,苦这脸说道。
  “我们?”轮到扬帆疑惑了。
  “是啊,不是你把我先送回来的吗?我回来之后不见你们,等了半天都没有动静,这才去各个房间看看,看你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把我们仨传丢了。”恒说。
  扬帆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是自己看错了?恒消失不是因为那个黑暗魔法阵,而是自己传送走的?又或者根本是自己眼花,那根本就是个光明魔法阵?可恒把他们推出去怎么解释?他最后那么真实的痛苦的吼叫怎么解释?
  恒耐心安慰着悠,那样温柔的恒还是第一次见。扬帆有些恍惚,这样的展开好像总有些违和,可难道恒不该安慰悠吗?那他会怎么办?扬帆想不出来,头有些疼,好像有什么想要出来却又被什么阻挡着。
  “你没事吧?”不知什么时候恒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没,没事。”扬帆摇了摇头,这句突如其来的关心打断了扬帆的思路,却也让他的脑袋好受了许多。
  “把碗刷了吧。”恒走到餐桌边说。
  扬帆走过去搭把手帮忙收拾,剩的东西不多,也多亏悠是个吃货,所以收拾起来也不麻烦。
  “还有一块蛋糕,你说要回来吃的,给你。”恒把桌子上剩下的一块蛋糕端给悠。
  扬帆把碗筷放进水池,开始刷洗,恒在一旁收拾着案板上的余料。扬帆斜眼看去,恒收拾得一丝不苟,可却总觉得哪里奇怪,又说不出来。
  “暗渊之书的碎片还在你那里吧?”恒忽然抬头看向扬帆问道。
  “啊?”扬帆立刻收回视线,“嗯,在,在我这儿。”
  “那就好,我一会儿要回基地一趟,要不要我顺便捎带回去?”恒问。
  “好啊。”扬帆不假思索。他在抹布上抹了抹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块黑色的暗渊之书的碎片,递了过去。
  恒伸手去接。突然,扬帆脑海中闪过一瞬凛然,他顿了顿,看着恒伸出的手,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还沉浸在刚刚的变换中没有出来。恒等着他,很耐心,直到扬帆把暗渊之书的碎片放在他的掌心。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揣进了怀里。
  扬帆看见他笑了笑,继续低头收拾案板上的东西。
  “我吃完了!”悠跑过来把干净的盘子放在水池边,“恒,你今天还要在这儿住吗?”
  “不了。”恒说,“我一会儿要回基地把暗渊之书的碎片送回去。”
  “啊,你不跟我回去啊。”悠眼中燃起的希冀顿时熄灭了下去。他打了个哈哈,有些困意,这一周恒没有回家,他一个人晚上都没能睡好,刚刚又恶战了一场,已经十分疲惫了。
  “困了?”恒微微勾起唇角笑道,语气十分温柔,“困了就去我房间睡一会儿吧。”
  “你不睡吗?”悠问道。
  恒想了想说:“我收拾完就去。”
  悠回了房间,扬帆把碗筷一一放进橱柜,摆好,把恒收拾过的案板也擦了一遍。
  “辛苦你了。”恒忽然在扬帆背后说了这么一句话,扬帆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他,他只是笑笑,便往自己房间去了。
  “你收拾完了?”一开门,悠侧躺在床上强打着精神问道。
  “嗯。”恒走到床边,才坐下,悠的双手已经勒住了他的腰。恒回头正要说“你这样我怎么躺下去”的时候,就看到悠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悠做了一个梦,一个不长的梦,却足以让他卒然惊醒的梦。他梦见恒,梦见和他还在那个小房间里挤着一起生活,有吵闹有欢笑。然而这样的场景只是昙花一现,就像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燃烧殆尽,陷进了黑暗的泥沼。他看到恒被那个幻囚禁在一片淡淡的光晕之中,那萦绕周身的微弱光芒是从恒体内抽离出来的,是他的生命。悠大声呼喊着跑过去,可不管他怎样拼命地呼喊,拼命地奔跑,恒都没有反应,他和恒的距离也始终没有改变。看着恒经受着痛苦的折磨,他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恒眼中弥留的光芒一点点熄灭。悠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金黄色的吊坠从他领口滚了出来,小火苗仍在熊熊地燃烧,冰蓝色的外壳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道裂痕,仿佛那小火苗就要破壳而出。
  四周一片黑暗,恒与幻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悠一个人。他捧着手中的吊坠,吊坠上的裂痕正在缓慢生长,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要碎!他用自己不擅长的水系魔法凝结成冰想要修复那还在缓慢生长的裂痕,可没有用;他想要用冰裹住那层外壳维持现状,也没有用。时间在他指缝中流逝,在那终将到来的一刻越过他的指尖时,吊坠应声而碎,小火苗“噗”的一声爆炸开来,化作一团热气消散,光芒一闪而灭,黑暗笼罩全身。
  “不要!”悠猛然惊醒,却有如千斤之压,无法动弹。
  “恒?”悠看到恒坐在他身侧,一脸清冷,好像在看一张白纸,毫无情感。
  “你?”悠这才注意到自己躺着的床上展开了一个黑暗魔法阵,他被这个魔法阵束缚着,丝毫不能动弹。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悠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眼前这个人是恒了,他问出了所有人在这种情况下都要问出的问题。
  恒没有回答,他默念了一段咒语,伸手在悠的额头上画出了一个六芒星魔法阵。
  就在此时,扬帆破门而入,却一头撞在一道无形的墙壁上,顿时晕的七荤八素。
  “你……你不是恒!”扬帆扶着额头扒在门框上头晕目眩地说道,“你到底是谁?”
  他回到房间之后想了好久,自从他回到这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挥之不去,他从头梳理了一遍,尽管脑海中的阻力依旧强大,但也正是这股强大的阻力让他明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因此,他找到了那股不和谐感的来源——恒。
  扬帆相信恒绝对是个温柔的人,但他绝不会轻易表现出来,就连送给悠那条吊坠,他也只当普通的礼物,甚至还闹出了不愉快。如果悠知道那是恒在他每次战斗的时候细心收集起来的火焰,每天都用自己最极致的寒冰魔法去维持那些火焰,直到这一周才做出那条吊坠,他一定不会生恒的气。只有最关心的人,才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背后的默默付出。
  所以,回来之后的恒,对悠的态度实在反常。扬帆越想越笃定。还有那句“辛苦你了”,绝对不是恒会说的,以他们的交情,这样的话就好像你好心送人一块自己亲手制作蛋糕,对方却甩给你一沓钞票一样,多余得很。
  也是他一直这样想着,却没注意到房间的变化,等到他发觉的时候,为时已晚,这才急忙冲到恒的房间,撞了个七荤八素。
  悠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整个房间好像摇摇欲坠,周围的物品正在如风吹沙般消散,房间的墙壁也像被泼了浓硫酸一般遭受着腐蚀,露出一个个大洞,大洞的外面一片强光,什么都看不见。
  “悠!”扬帆拍着那无形的墙壁朝里面喊道。
  周围的景物消散得越来越快,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正分别身处两个黑暗魔法阵中,而外面的仍旧是他们还未离开的李铭所留下的空间。
  “你是幻!”扬帆后退一步。如果他们从未离开过这个空间,那么在这里的那个人只有可能是幻。
  恒对着他冷笑了一下,扬帆脚下立刻传来一阵侵蚀的疼痛,那是黑暗魔法阵中的黑暗力量正在侵蚀他的身体的反应。
  他想把他们两个一起杀死吗?这个幻还真的是杀人无形啊!
  扬帆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立刻施展光系魔法,尽管他的驭使等还不够,恐怕难以支撑光系魔法,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对抗黑暗的力量只有光。
  灭·暗渊之噬,寂、灭、无三系魔法中灭系的高级魔法,恐怕恒就是因此而死,他的驭使等不及扬帆,所以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瞬间就被吞噬而灭。
  扬帆用光抗衡着蔓延上来的黑暗,他需要更强的力量,更亮的光芒。他的另一边,悠还在挣扎,似乎那个恒还不想让他那么快死掉。
  “你竟然幻化成恒的样子!”悠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恒,不,是幻,他绝不会饶恕杀了恒又伪装成他来骗自己的人!
  悠的全身散发着火焰般的金黄,黑色的魔法阵被着金黄色的光芒灼烧,冒出阵阵黑气。
  至少,至少也要为恒报仇!悠心中咬定,全身贯注在眼前这个人身上,锐利的目光好像要把他万剑穿身。
  “你打算和我同归于尽吗?”恒忽然莞尔一笑,温柔问道。
  悠愣了一下,一瞬间的恍惚让他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恒却突然脸色一变,身子下面的黑暗魔法阵猛然发力,悠再也没有反抗的机会了。
  “你混蛋!”悠破口大骂道,他已经怒极,可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他已经成为待宰羔羊的命运,索性发起火来。
  言语上的刺激丝毫没有影响到恒,他脸眉头都没有动一下,继续完善着悠身上的魔法阵。他在悠的额头,心脏,双手,双脚心各刻画下一个黑暗魔法阵,在这六处黑暗魔法阵同时发动的那一刻,就犹如活人被钉上十字架,六处的痛苦同时钻心而来,又冲上脑海,几乎要让人昏厥,可那疼痛又强迫着你无法昏过去,只能活生生被这痛苦折磨。
  悠痛苦得喊叫出来,嗓子已经完全嘶哑,漂亮的娃娃脸此刻因为巨大的痛苦已经扭曲变形,犹如坠入地狱的天使,身体也不由自主地不停抽搐着,却无法挣脱。
  这还没完,扬帆看到这里大概已经知道那个恒想要做什么了,他想抽出悠体内的魔法力量,至纯的光明的力量,虽然不知道他想用来干什么,但这无疑会让悠生不如死。
  魔法书中曾有记载这样的事例,这是暗族最邪恶的禁术,没人知道他们抽取这些光明力量用来做什么,但这样的禁术被所有人唾弃,早在数百年前就被禁绝了,没想到如今竟还有人能施展。
  火焰已经开始从悠的体内抽出,扬帆必须尽快想办法阻止这一切继续下去。光,他需要更多更强大的光。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逸散,光点从他的身体上逸出,围绕着他旋转消散。
  扬帆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他手中不正有一把可以打破这一切的神器吗?
  恒忽然感觉到背后光芒大盛,无数光点从他背后飘散过来。这本应该是不可能的,他的结界是完全可以阻挡外界的光明力量的。
  恒回过头去,四射的光芒中,扬帆的胸前,寻光剑笔直地对准了他,只需扬帆发力一推,寻光剑就可以瞬间贯穿他的身体。而扬帆也确实这么做了,没有丝毫的犹豫。寻光剑穿透了恒的身体,没入背景的一片白光中。
  恒看着胸口迸发出的光芒,那是寻光剑残留下的痕迹,冷冷地说道:“算你们走运。”
  黑暗魔法阵顿时消失,恒也瞬间消散,扬帆忙跑到悠的身边,只见他浑身是汗湿透了衣衫,呼吸微弱,已然虚脱。
  周围的白光也开始如燃烧的纸烬般化开,露出沙滩的景色。扬帆不敢停留,立即施展魔法回到住处。
  房间里和他们离开时一样,碗筷还在桌子上,他房间里还隐隐响着游戏的背景音乐。扬帆身子一软,连同悠一起瘫倒在地,他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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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篇的画风有些歪,算是日常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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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番外
  在野外的一块荒地上,大大小小竖着许多木的、石的立牌,这是一处墓地,光族英雄的沉睡之处。
  悠流着眼泪抱着一块墓碑依依不舍。他的身后站着几个人,都是恒的朋友。
  扬帆立在不远处默默地哀悼,在他前面,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的女生拿着一个笔记本正在上面沙沙地写着什么。
  扬帆往前走了几步,凑到女生身旁,斜眼偷看她的笔记本。像是一个故事,最后一句写到:或许两个人之间最美好的关系不是相爱,而是未满的相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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