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哥。”
　　房门被轻轻拉开半扇，白苏端着盘切好的苹果走了进来。
　　秦陌还在禾翠村里晃悠来晃悠去，白苏看了眼电脑屏幕，精致的画面里是一片片的翠绿稻田。微风不断，稻浪波波。
　　白苏将兔子形苹果放到秦陌手旁，“一会儿我要去新城区一趟，哥你有什么需要我买的吗？如果有的话给我列个清单。”
　　秦陌闻言放开鼠标，视线移到白苏脸上，眼神里明晃晃的“去做什么”。
　　“唔，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白苏顿了顿，“之前我们不是住在清源哥家么，这次你出院我们搬出来住搬得有些急，好多东西都还在清源哥家。原本我前两天就打算过去拿的，但是一直都在忙着赶画补稿，今天终于有时间了就想着去把东西都搬回来。”
　　原来是去搬东西……
　　不过既然是去做体力活，秦陌自然就不会让白苏一个女孩子去做。
　　[我也一起去吧]。
　　洁白的纸上落下六个字。
　　“可是你的身体……”白苏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的]。
　　白苏无奈，最后还是在秦陌的坚持中妥协了。
　　窗外的雨还在淅沥沥的下，整个临江城都被笼罩在一片雾茫茫中，尤其江上烟波浩渺，柳枝飘飘。
　　秦陌关了电脑，从衣柜中拿了件外衣披上，临出门前看了看他那辆破自行车，还是决定在这种天气里放弃用它代步。
　　旧城区并没有公交线，唯一能用来代步的就是能够在小巷中穿梭自如的人力代步车。白苏叫了辆人力车，直说要出旧城区。
　　骑人力车的是个阿伯，见两兄妹都上车了就收起车边包裹的防雨布，小心着不让车里的人被雨淋到，然后脚一蹬，小车缓缓行动起来。
　　“白家崽儿啊，这么个天气你们是要去哪里哩？”
　　秦陌不能说话，回答自然是白苏。临江城的姑娘们大多温婉，笑起来也柔和得像是脸上蒙了层纱，白苏一笑，五官就更柔和了。“我们是去新城区拿东西呢，阿伯才是，这下雨天的生意应该不好吧？整个城镇都雾蒙蒙的，瞧也瞧不清。”
　　“可不是哩！”阿伯咋舌，“但是也是没办法的啊，咱临江从老祖宗时候起就是这样的，整年整年的下雨。咱生意虽然不好，虽然勉强还有个收入，这几年也不愁吃穿，但以后崽儿们该怎么办哟？总不可能祖祖辈辈一辈子都这样吧。”
　　临江城虽然不在山区，但交通不便的程度比之山区不逞多让，四面都是江水，出入全靠摆渡人。城里镇民们的收入也有限，虽是二十一世纪，但大多数人过的都是古时生活。
　　前两年虽然政府终于往下拨了款，数额也不小，是上面能给的最大限额，但临江城想要发展终究还是得靠自己，所以那些钱都被用来建设新城区了。
　　现在的临江城已经被分成了两个城区，代表着新生与发展的新城区，和传统与古朴的旧城区。
　　人力车渐渐驶出旧城区，周边的风景也逐渐变化，不再是深邃的小巷，而是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杨柳依依，红花悄放。刺耳的车鸣声，商户里传出的广告声，和旧城区的风铃声、家常声比起来，新城区处处充满了现代化的气息。
　　阿伯把两兄妹送到新城区的公交车站说了声路上小心，然后就瞪着人力车走了，到最后都没有收两兄妹的钱。
　　两枚硬币捏在秦陌手心，看着阿伯远去的背影，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将硬币收好。
　　“阿伯也真是个，说什么我们两兄妹生活不易，其实我觉得他们才是最不易的。”白苏感慨道，最后在车鸣声中等来了7路公交。
　　其实这样的天气里，在旧城区辛辛苦苦拉一天的人力车，到了新城区或许还连一顿饭都吃不起。
　　顾家坐落在新城区的市中心，是一栋单独的两层小楼，在别的城市里这样的经济条件顶多算是小康，而在临江城这已经算一家富户了。
　　按响门铃，开门的是顾家保姆。
　　对于白氏兄妹的到来，保姆有一瞬间的微愣，然后笑着将两人迎了进去。走在后面的秦陌注意到在他们两人换鞋时，保姆眉心有一瞬间的紧皱，然后很快就抚平了。
　　来自原身的敏感告诉秦陌，她并不欢迎他们，或许说……是他。
　　“夫人，少爷，白小姐到了。”
　　保姆的声音落下，二楼响起“咿呀”一声，穿着米色针织衫的顾清源从楼上走了下来，鼻梁上还挂着那幅金框眼睛。
　　对白苏和秦陌的到来他有些惊讶，但很快就转为了浅笑，“原来是小起和小苏来了，那天突然说要搬走把我吓了一跳，怎么样？最近过得如何？”
　　顾清源并不知道白家兄妹搬去了旧城区，还以为他们只是在新城区租了间房子，所以对这兄妹俩这么久都不来找他玩有些介怀。
　　将兄妹俩迎上座，顾清源坐到了单人沙发上。
　　保姆从厨房端了两杯奶茶摆到白氏兄妹前，又将茶水摆到了顾清源身旁，这才重新退回厨房。
　　秦陌端起奶茶抿了一口，温热丝滑的口感里有些微涩，又有些微苦，但更多的还是丝甜。不太喜甜的秦陌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的奶茶，侧耳听白苏和顾清源说话。
　　两人聊了会儿最近的生活，顾清源说他们学校最近在举办什么什么活动，谁谁谁又怎么了。白苏听得专心致志，时不时还会轻笑出声，露出右脸颊上的小酒窝。
　　秦陌注意到白苏在和顾清源说话的时候，眼瞳就像染了层光，闪耀得让人无法忽视。
　　那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喜悦，是和“白起”在一起时不会有的神情……
　　她大概是真的喜欢这位“顾家哥哥”的吧。
　　秦陌又偷偷地看看顾清源，这人还是老样子，嘴角的弧度自然是那个角度，眼角眉梢的变化也不大，依然一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再多的神情他就觉察不到了，都在那副金丝框眼镜后。
　　他呢？他喜欢白苏吗？
　　“对了苏苏，你最近和小起过得怎么样？最近阴雨绵绵又降温了，有注意保暖吗？”顾清源端起桌上的茶水问道。
　　“我呀，我和哥在旧城区买了间房子，柳儿巷19号，清源哥你有时间的话可以来我们家做客哦！还有还有，我哥最近状态比以前好多了，现在每天他送牛奶我开直播，收入支撑我们俩的生活现状倒是绰绰有余了。”
　　“哦？小起居然在送牛奶？”顾清源看向秦陌，“那不累吗？”
　　秦陌笑了笑，习惯就好。
　　“不止是送牛奶，我哥现在还在玩网游，我今天还看到他在和别人聊天。那游戏画质挺不错的，要是玩游戏能让我哥不像以前那样孤僻的话，我倒是希望他天天都打游戏！”
　　秦陌想到以前的白起，啧，那已经不是孤僻能形容的了，简直就是自闭才对！内心狭隘阴暗，把自己锁在一方天地里，拒绝和所有人沟通，一想不开就玩自杀……
　　顾家夫妇能照顾他这么久，已经算是很对得起死去的白氏夫妇了！
　　“哦，那样就好。”
　　顾清源看起来对秦陌玩什么游戏并不感兴趣，问了两人近况后，话题一转又说到了别的话题上。
　　两人大概又聊了半小时，终于在秦陌快要坐不住的时候顾清源以一句“你今天来是为了收拾东西的吧？请便。”结束叙旧。
　　时间拿捏得刚刚好。
　　白家兄妹留在顾家的东西并不多，也就一些白苏的小玩具和白起的旧衣服，分成了三袋。秦陌一手一个将两个大包裹提起来，最小的那个给白苏。
　　拿了东西和主人道别，两兄妹准备回去了。
　　顾清源就立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然后微微一笑。
　　“好了，母亲，他们都走了，您可以出来了。”
　　二楼走廊上缓缓走出个雍容华贵的旗袍女人，看着雨幕中模糊的背影，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抹叹息。
　　“以后他们两兄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清源你就帮一下吧。”
　　“好的，母亲。”
　　回到俩兄妹的小房子，白苏又去赶她的画稿了，似乎是下周要和某个动画制作公司签约，需要大量的存稿量。秦陌为了不打扰到她，玩游戏的时候都是把音量关到最小，顺便把门也带上的。
　　“其实哥哥你买个耳机就行啦！”
　　白苏不止一次这样说过，但都被秦陌拒绝了。
　　一来他比较享受外放的感觉，二来就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买耳机的那笔钱能省的话，尽量还是省着吧！
　　再次回到禾翠村他下线的稻田内，田埂上有三两一群的孩童正在疾走扑蝶，无际的天空被烟霞染上橘色，火烧云遍布半个天空。
　　秦陌从稻田中走了出来，突然大腿被撞了一下。
　　他低头望去，原来是一个扎着总角的孩童跑得太快，不小心撞到了他身上，秦陌的人物将他扶起来，只见那个孩子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周围的稻田里也瞬息蹿出一群孩子将他团团围住。
　　“羞羞羞，不要脸，大个子还欺负小萝卜！”
　　“羞羞羞，不要脸，大个子还欺负小萝卜！”
　　“羞羞羞，不要脸，大个子还欺负小萝卜！”
　　……
　　孩童稚嫩清脆的声音在秦陌耳边回荡，几个孩子抱腿的抱腿，抡胳膊的抡胳膊，化身人形束缚带将秦陌死死的缠住，那个撞到了秦陌的孩子也一边哭一边扯未言身上的散人装。
　　秦陌无语。
　　他这是被老的讹了之后又被小的讹吗？
　　这禾翠村还真是……
　　秦陌并不知道，这是禾翠村特有的“新手大礼包”，但凡是出生在禾翠村的玩家，新手任务失败一次就要被坑一次。秦陌上次水匪寨失败被村长坑了一把，这次鱼鳞草失败又被孩童们坑。
　　“你、你们别哭了，我认错，好不好？”
　　大概是秦陌的示软起了效果，灰布衣的孩子果然不哭了，其他孩子也不闹了。
　　“哼！想要我们原谅你也不是不行，不过……”
　　之后整整一个小时里，为了哄孩子们开心，秦陌经历了做风筝、捉泥鳅、躲猫猫、买糖葫芦等一系列任务，才终于将几个小萝卜头哄得愿意放他走了。
　　送别一群小菠萝头，秦陌身后张开一双透明的金纹羽翼，他终于升级了。
　　“恭喜玩家成功到达10级，您可以去各大主城选择心仪的门派加入啦！江湖偌大，有同伴才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