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二章 眼前的美好

　　付欧闻哭了，当那滴眼泪流进他的嘴中他就知道了，但是他也并没有在田海英的面前隐藏什么，反正田海英是个瞎子，看不到。
　　田海英果然还是面朝着大海，低沉着声音说道：“我是一个盲人，黑暗与光明这两个词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区别了。”
　　“如果一个人惧怕黑暗，那么是否应该为了帮助他而夺去他的视力？”田海英问付欧闻。
　　可是这会儿泣不成声的付欧闻根本就无心回答，他沉默着，抱着头，扶着拐杖，贴着护栏滑坐在了船头。他委屈的卷起双腿，把自己的脸埋在其中。
　　他张着嘴，无声的怒吼，嚎叫着！像一头挣扎的猛兽一般哭泣着。
　　这一次，那个笑脸人，那个永远的笑脸人，脸上的假笑在也掩饰不住他内心的孤独与悲伤，再也掩饰不住他内心向往的光明与美好。
　　田海英很有耐心的等待了一会儿，可是却没有等到付欧闻的回答，他深吸了口气，更加直接的问道：“你会为了战胜自己的噩梦，而牺牲掉你眼前的美好吗？”
　　听着田海英的话，一个美丽的身影在付欧闻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可爱的，微笑着的女孩，一个让他想要极力拥护，甚至是占为己有的女孩。
　　可是……她是谁？付欧闻居然连这都记不起来了。
　　为什么要失去那个女孩呢？那个女孩，明明如此甜美。难道就是为了战胜自己恐惧的黑暗？他根本不想失去她！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不会！”
　　付欧闻着急说出的声音，因为想要极力掩饰自己的哭腔而有点扭曲。
　　纵然是听觉发达如田海英，甚至都没有听清楚：“嗯？你刚说什么？”
　　蜷缩着坐在地上的付欧闻抬起头，吸了吸鼻子，长长的喘了好几口气，平复下自己激动的内心，然后，口齿清晰的说道：“不会！”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诉说了付欧闻现在迷茫的原因，田海英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可也只是一瞬，那笑容一闪而过。
　　“你会为了保护眼前的美好，而战胜你内心的恐惧吗？”收起微笑的田海英再次严肃的问付欧闻。
　　“会。”这个字，付欧闻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那眼前的美好？田海英所说的那份美好，现在不停的萦绕在付欧闻的心头，那份美好究竟是什么？
　　是那个女孩吗？
　　就算付欧闻忘记了那究竟是谁，忘记了名字，也模糊了长相的女孩吗？
　　就算如此，付欧闻仍然不想失去，那个身影就好像象征了那份美好，而他愿意为那份美好而战胜自己的恐惧。
　　自己迷茫的原来一直都是这个吗？。
　　田海英又笑了，可是这次的笑容，却好像并没有那么单纯，这个笑容里藏了点别的什么东西：“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付欧闻没有注意田海英的笑容，他已经收拾好了心情，拄着拐杖，站起了身，浑然忘了这是一个盲人，点了点头：“嗯。”
　　“你会为了你眼前的美好，而牺牲你自己吗？”
　　付欧闻张了张嘴，那个答案就在他的嘴边，而就在他要脱口而出的时候。
　　他却犹豫了，他欲言又止，他左顾右盼，那份美好？田海英口中的那份眼前的美好，到底是什么？
　　田海英的话，让付欧闻在意起自己现在身处的地方。
　　一片蓝天
　　一片大海
　　一艘小船……
　　除了这什么都没有了……
　　还能有什么呢？
　　付欧闻慌张的左右搜寻着，可是除了天和海什么都没有！
　　奥对了！还有田海英……
　　他在这该死的地方能寻找什么？
　　寻找自己是谁吗？
　　该死的！
　　付欧闻有点气恼的低下了头。
　　他在海面上看到了一个倒影，一个光亮。
　　那是太阳啊！
　　这里还有太阳！他一直忽视了那轮太阳！
　　没有太阳他又是怎样看到这一切的呢？明明如此常见的光明，却好像完完全全被遗忘了。
　　可就算如此，那份光明仍然在那里，照耀着世界，指引着方向。
　　付欧闻激动的抬起头，直视着天上的太阳。
　　一点都不刺眼，反而让他这个深处黑暗之中的人，感觉很舒服，很温暖。
　　付欧闻贪婪的看着，看着他在这个场景里发现的新东西而着迷。
　　渐渐的，在那温暖的太阳光里，又一次出现了那个女孩。
　　原来是她吗？那女孩的一颦一笑在阳光里出现，与那女孩相处的点点滴滴从他记忆埋藏的最深处重新拥上他的脑海。
　　原来那个女孩，就是此刻深处黑暗之中的付欧闻心中的——那片光明。
　　那片最美好的景色，那片不想失去的东西，原来一直就在天上，照耀着他，指引着他。而他像一个傻子一样漫无目的的四处寻找，漂泊，迷茫。
　　付欧闻的脸上露出了最真诚的笑容。
　　这是他成为了笑脸人之后，那有着两道伤疤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如此真诚，如此单纯灿烂的笑，像一个孩子一般纯洁的笑。
　　这一刻，就连那两道伤疤也变得美丽了……
　　“你会为了你眼前的美好，而牺牲你自己吗？”田海英再次问道。
　　“会。”付欧闻看着天上的光明，轻轻的吐出了这个字。
　　伴随着付欧闻的这个字，这份承诺。
　　在那片光明里，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爸爸妈妈，杨颖，聂小雨，田海英，汤宛如，安果，郭溪雅，尤灵，张国明，车宝宝……太多太多的人……甚至还有死侍。
　　他都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一切，可就是想不起那个女孩的名字，那个最先出现的人。
　　“那是谁？”不知不觉间，付欧闻自言自语的问出了口。
　　“那是田梦。”田海英回答道。
　　付欧闻诧异的看着田海英。
　　田海英微笑着道：“我虽然看不见，但我心中有光明。”
　　付欧闻听到田梦这个名字，就好像找到了——那遗忘在他内心角落的沙漏。
　　他走过去，翻转沙漏，那记忆的点点滴滴，随着细沙的缓慢注入，填满了他内心的空白。
　　他想起来了，不仅是那个女孩是谁，也想起了——我是谁。
　　“谢谢你，田海英。”谢谢你三个字已经无法表述付欧闻此刻内心的感激，可是思来想去，他也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田海英，微笑着点了点头：“也是时候，回去了。”
　　说完，田海英就这样在付欧闻的眼前消失了，没有一声道别，没有一句再见。
　　付欧闻看着田海英消失的地方，笑了笑，扔掉手中的拐杖，翻过船头护栏，张开双臂，像自由的鸟儿一样，跳了下去。
　　他坠落着，与海面上那个黑暗的，恐怖的，怪物的倒影越来越近。
　　他睁大着眼睛，盯着那个也向他坠落而来的怪物。
　　“你会为了你眼前的美好，而牺牲你自己吗？”
　　“会。”
　　付欧闻在他的心中无声回答着。
　　他闭上了眼睛。。
　　撞向了海面。
　　与黑暗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