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失败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脍炙人口已久，早有欧罗斯来的商人将这个故事文萧曾经在天都的书斋里还见到过有几个女子捧着书读得泪眼婆娑肝肠寸断。
　　文萧不喜欢这样的故事，他从来不喜欢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结局实在太过惨烈，自己实在不太明白那些女子为何会如此沉迷，那一串串的眼泪仿佛就像她们就是故事里的主角一般。
　　这样的故事看看就行了，发生在自己身上，文萧觉得自己只会拔出背后的巨剑跟人们拼个你死我活。
　　现在眼前有一个人似乎想当罗密欧，看看扎里木里满脸的悲愤就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但文萧觉得霍三小姐大概并不想当朱丽叶，否则早就服毒自尽了。
　　文萧不是很明白沙豪邀请扎里木里的意义在哪里，若是为了展现一下自己的权势而邀请了一个这样的死敌，那未免也太过愚蠢了些。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都是不共戴天的，但沙豪似乎并不觉得不共戴天，他甚至还想和扎里木里坐在同一个大厅里饮酒作乐。
　　显然这一次纳妾不只是一次纳妾而已，这是沙豪向霍家投诚的表示，那么不论是沙家还是霍家，都不应该会容忍这么一个不确定因素呆在大厅里的。但如果这个不确定因素变成了确定因素，那么自然没人会再有所顾虑了。
　　没有比死人更确定的因素了。
　　文萧看着扎里木里悲愤的英俊脸庞，咂了咂嘴没有说话。
　　他当然不会觉得惋惜，他只是好奇扎里木里接下来的行为，并在心中期待着扎里木里能够给他一点意料之外的惊喜。如果扎里木里只是愤怒地站起来并且向沙豪理论，那文萧只会带着铁龙雀们转身就走。
　　扎里木里突然站了起来，愤怒地盯着沙豪。
　　文萧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宛如看戏的看客——也不用说宛如，他确实就是一个看戏的家伙。
　　易儿努力地从饭碗里抬起头，迷糊地看着周围的两个前辈——她没有看涂不扬，因为刚才抢桌子上的食物时她最大的对手就是这个前辈。
　　“沙豪！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扎里木里见沙豪始终没有将目光投向他，愤怒地咆哮道。台上的霍三小姐似乎身子微微一震，但也没做出什么表示，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沙豪终于斜着眼瞥了他一眼，不屑地摆了摆手：“我道是谁，这不是丧家犬吗？前几日你还不信霍三小姐要嫁入我沙家，今日可相信了？”
　　“燕子，他是不是拿捏住了你家什么把柄？你告诉我，我替你讨个公道！”扎里木里咬了咬牙，转头对霍三小姐道。
　　霍三小姐一动不动，只有裙摆在随着大厅里的微风微微地摆动着。沙豪哈哈大笑道：“扎里木里，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和霍三小姐两情相悦，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哪里轮得到你这么个家伙在这里聒噪？”
　　他自夸起来倒是一点也不含蓄，只可惜满脸的横肉怎么也无法让人将他和郎才两字联系起来。他的笑声回荡在大厅里，大厅里也有不少人跟着哄笑了起来，他们大都是沙豪的亲友，自然是站在沙豪这一边的。
　　扎里木里浑身颤抖，因为愤怒而有些发红的面孔扫视了场内一圈，突然从怀里摸出了一把装饰着宝石的小刀。沙豪目光一凝，死死地盯着扎里木里，似乎有些希望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而拔刀相向。
　　但扎里木里还有几分理智，他只是将小刀扔在了台上，然后用愤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沙豪——他竟是要决斗。
　　文萧差点笑出声来，这家伙居然在别人大喜的日子要求跟人堂堂正正地决斗，他不知道沙豪怎么想，如果是他他只会一声令下让甲子队的家伙们一拥而上把这个过于天真的家伙乱刀砍死。
　　看起来沙豪和文萧的想法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他面色古怪地笑了笑，用嘲弄的目光看了看地上的小刀，然后在扎里木里愤怒的目光中一脚将那柄短刀踢开了去。他嗤笑一声，看着扎里木里道：“今日是某家大喜的日子，却总有些腌臜货想来绕了某家的兴致——沙元达，你要让某家亲自出手吗？”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自人群中长身而起，他面色阴沉地看了一眼扎里木里，抱拳道：“这种家伙还不需要家主出手，且看小的替家主将其拿下。”他腰间挂了两柄铜锤，那铜锤随着他的话语泛起一阵青光，显然是圣遗物的力量。
　　九品的圣遗物使，看上去还并不是什么沙家的大人物，难怪沙豪能够在这敦煌城里成为一方人物。文萧望向了一个人孤身站在台下的扎里木里，有些好奇他接下来的选择。
　　扎里木里盯着沙元达，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惊惶之色。他看着沙元达沉声道：“我挑战的是沙豪，而不是你。”
　　“我是家主的护卫，既然发生了这种事，那么自然是由我来接下你的挑战。”沙元达将腰间的大锤擎在手中，冷笑着看着扎里木里。扎里木里却根本不看沙元达，只是呆呆地望着霍三小姐，良久才长叹一口气：“罢了，齐兄，请助我一臂之力吧。”
　　“呵呵，扎里木里老弟，让愚兄来为你伸张正义吧。”
　　和他一桌的那几个蒙古人中，一个男子突然大笑着站了起来。他看上去颇为高大，但却有些枯瘦，看上去反倒像一具巨大的骷髅。他手上把玩着几个铁核桃，似笑非笑地看着沙元达，身上的天启之力也渐渐地展开了来。
　　沙元达面色大变，这人竟是一个七品的圣遗物使！
　　文萧看着那齐姓男子，突然咧嘴笑了笑。
　　今天这个热闹看得真是太值了。
　　那齐姓男子想必也看到了文萧，但他并不知道文萧已经看穿了他的身份。文萧当然见过他，那夜见到他的第一眼他就对此人留上了心——这是铁龙雀的直觉和习惯，文萧从来没有忘记过保持这一点。
　　那夜和楚狂歌等人分别自酒楼里出来之时，有一个马车夫在门口等着自己的老板从小酒肆里面出来，他百无聊赖地在车上等候，时不时地将几块糖分发给了周围的小孩子们。
　　他扔糖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用大拇指按住了糖。
　　这是暗器的手法。
　　现在马车夫摇身一变变成了齐兄，那个西装革履的商人也不见了。显然马车夫并不是马车夫，那么那夜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也很值得令人深思了。
　　首先，这人显然不是一个专业的，至少绝对不如铁龙雀专业。文萧自认算得上铁龙雀年轻一代里名列前茅的几人，如果目标有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那么文萧绝对会在第一时间里执行任务或者撤离，而不是像这样还敢耀武扬威地出现在目标的面前。
　　“去找之敬和小骆，查清楚这人的身份。”文萧看向了常琦低声道。常琦点了点头，旋即躬着身子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大厅。
　　卢锡安咂了咂嘴，摇头道：“恐怕没什么好戏看了，这场内沙家的人只有一名八品和连那沙元达在内的四位九品，要拿下一名七品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他有些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似乎对一场好戏这么快地就落下了帷幕而感到有些惋惜。
　　文萧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场内的不少人也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悄悄地站起了身来准备开溜。显然现在沙家已落了下风，一名七品的圣遗物使放在敦煌城也算得上是一方人物，就算是霍家也需要以礼相待。
　　“扎里木里，我是自愿的。”
　　红布下的霍小姐却开口了。
　　“我和沙家主情投意合，这事也是我自己作下的决定，你忘了我吧。”冷冰冰的话语从霍三小姐的口中道出，刺得扎里木里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扎里木里嘴唇有些颤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霍三小姐却又低声开口了：“如果你还念着我俩的情分，罢手吧。”
　　卢锡安和文萧又一次坐直了身子。
　　“这场戏可真是该让巴尔扎克也来看看，那家伙一定能把这一幕写成最脍炙人口的话本。”卢锡安喃喃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他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的速度变得更快了些，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扎里木里垂下了头，苦涩地道：“原来如此，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
　　“可不能罢手。”那齐兄冷冷一笑，手中的铁核桃忽然势若奔雷般急飞而出！
　　沙元达万万没想到这七品高手居然率先下手，还来不及多做反应便被铁核桃打得口吐鲜血倒飞而出，场内随着他的惨叫一时间变得有些混乱，不少人都站了起来往外跑去。那齐姓男子也不做拦截，只是冷笑着看着面如寒霜的沙豪，把玩着手上的铁核桃。
　　足够了，不会再有变数了。
　　文萧微不可见地笑了笑，拍了拍易儿的肩膀站起了身。卢锡安也带着护卫们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便是混入了人群中一齐向门外走去。
　　“温先生，我不知道您到底是何人，不过若是有需要的话，可以来这煌煌楼找我。”卢锡安扫了一眼周围，低声对文萧道。他不等文萧回应，便微笑着向文萧点了点头，带着四名护卫混入了人群之中。
　　“队正，那矮子看起来似乎对咱们挺有善意的啊。”涂不扬望着卢锡安的背影低声道。
　　文萧咧了咧嘴：“我可能知道他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