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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哪点不如你！凭什么不是我啊…”
身高九尺的大汉哭得涕泪横流，拍着桌子大叫。
文萧看了看窗外已经探出了头的月亮，咂了咂嘴没有说话。
“不为人子！文泼皮！你夺人所爱，不为人子！”楚狂歌拍案而起，须发皆张地指着文萧大骂。文萧大怒，拍案而起：“不是，老楚你讲清楚，老子怎么就夺人所爱了？老子就像避瘟神一样对她避之不及，明天就出发了老子现在就见了她三次——”
“你居然还偷见她！”楚狂歌咆哮一声，举起和文萧的头差不多大的拳头就打了过来。文萧不耐烦地随手一带就将楚狂歌摔到了一边：“讲明白了，老楚，老子他娘的是被徐老头儿强行按在这个任务上的，比起烟柳郡主的带鱼身板欧罗斯丰乳肥臀的姑娘们可对老子胃口多了，谁有心情跟你抢。”
楚狂歌一骨碌爬了起来怒道：“你居然说烟柳是带鱼身板？”
喝醉了的人没法跟他讲道理，文萧懒得理他，举起酒碗和一旁面无表情的霍剑寒碰了碰笑道：“老霍，我甲子队那几个小子就交给你了。”
“我尽力。”霍剑寒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可能有人会死。”
文萧无所谓地摇了摇头：“铁龙雀哪有不死人的，只要你别派他们去送死就行了——三儿，你看啥呢？怎么不喝酒？”
面目姣好的柳三儿托着下巴看着文萧笑道：“看美男子啊，明天你就该出发了，我在想我今晚是不是该和你共度一夜良宵。”
文萧嗤笑一声：“得了吧，咱们认识了也有五年了，你天天把这话挂嘴边可有一次履行过？老子第一次听你说的时候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
柳三儿翻了个白眼没有接话，而是举起了手上的瓷碗和文萧碰了碰。文萧看着一旁又哭又笑的楚狂歌叹息道：“老楚看样子是真的很喜欢烟柳郡主啊，平时粗豪的汉子这副模样总归让人有些心疼。我也不是推辞，你说我一个队正，怎么就被安排了这样的工作？”
霍剑寒突然开口：“你最厉害。”
文萧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老霍，你居然还会说这种话的？”
“剑寒说得没错啊，咱们三个其实都不如你。”柳三儿咂了咂嘴道，“狂歌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若是他来负责的话可能反而会将烟柳郡主置于危险之地，所以他今天才会把自己灌醉——狂歌上个月刚刚突破到了六品的境界，但他却告诉我们他依然不是你的对手。小萧，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
“狂歌的霸王鼎乃是一等一的圣遗物，其破坏力连我难以望其项背，这么说未免也太过妄自菲薄了。”文萧笑着举起了酒碗，“剑寒，咱哥俩走一个…”
柳三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也懒得问了。待会儿楼上的大佬们可能还要召见我们，狂歌这个模样怎么上去啊？”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楚狂歌还在一旁发酒疯，“嫦娥啊！在下愿意与您一道奔赴白玉京…”
文萧嗤笑一声：“那月亮上就没有嫦娥，那就是一个千疮百孔飘在天上的大石头，根本一个人都没有，真是让你失望了。”
柳三儿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上去看过还是怎么？好好的白玉京让你说成这样，真是一点诗意都没有。”
文萧摸了摸鼻子，自己当然知道月亮上是什么个模样，但是这话没法解释，所以他笑了笑举起了酒碗，权当刚才什么都没说。柳三儿也没有细问，举起了酒碗和默不作声的霍剑寒碰了碰。
霍剑寒看了文萧良久，突然低声开口：“此去欧罗斯，修身养性，做个好人。”
文萧瞪着眼睛看了霍剑寒良久，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连你也觉得我杀孽过重了吗？”他似是有些无奈，用修长的食指敲打着桌面，似是在思考着什么。霍剑寒也不多言语，只是一碗又一碗地喝着酒，一时间屋中就只剩下了发酒疯的楚狂歌又哭又笑的鬼哭狼嚎。
“你的圣遗物对你影响太大。”霍剑寒摇了摇头。
文萧叹了口气：“我已经在尽力了，它对我的影响还在我的控制中，你大可放心。”
“我不想你变成第二个安之。”霍剑寒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屋中的空气突然变得如死一般寂静，连楚狂歌都安静了下来，愣愣地看着霍剑寒。柳三儿看了看站起了身面如寒霜的文萧，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霍剑寒，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不会的。”文萧深深地看了一眼霍剑寒，慢慢地坐了下来。
“喝！咱们今天给小萧践行，喝个不醉不归！”这时候反倒是一直鬼哭狼嚎心有戚戚的楚狂歌率先大笑出了声，举起了酒碗。柳三儿也连忙笑着举起了酒碗招呼两人，并用余光注意着文萧的脸色。
“安之已经没救了，你们也知道。”文萧缓缓地举起酒碗，目光缓缓扫过三人的面孔，“这么多年来不少铁龙雀对我避若蛇蝎，无非是因为我当年诛杀了被圣遗物意志彻底侵蚀劣化了的典安之罢了。可笑得紧，明明都知道那时安之已经没救了，我只能就地格杀他，居然还人人都害怕我。”
劣化——柳三儿霍剑寒楚狂歌三人对视了一眼，眼中各自藏着不安。
圣遗物使的大忌，无疑便是实力不够时强行参透圣遗物，被圣遗物的意志所侵蚀，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劣化体。
数年前和他们并称铁龙雀五子的典安之的结局，已经变成了四人心中永远的痛。
典安之发狂时那双猩红一片的眸子，也时不时的在几人梦中浮现。
“天理？人欲？存天理，灭人欲？何谓天理？何谓人欲？”
典安之疯狂地重复着这句话，一边狂笑着一边向众人发起了攻击。一直到文萧的巨剑穿过他的胸膛时，他恢复了两分神智的双眼带着一丝苦笑，口中重复的仍然是这句话。
众人神色各异，楚狂歌三人脸上或惊惶或犹豫，文萧的脸上却带着一丝讽刺。
“明天见吧。”文萧看了看窗外，自嘲地笑了笑，站起了身。他见楚狂歌似乎还想说什么，张口截道：“郡主我会照顾好的，到时候她没全须全影地回来，那我也就没脸回来见你这个兄弟了。”他笑了笑，径直走出了房间。
霍剑寒似乎还想挽留，但最后只是放下了手叹了口气。
“小萧对安之的事心结比我们都大，你不该提起这件事的。”楚狂歌苦笑着看了看霍剑寒。霍剑寒难得脸上露出了惭愧之色：“是我唐突了，今日不欢而散，其罪在我。”
“你也是为了小萧好，他缓过来了就好了。”柳三儿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三人一时间竟是都没了话语，只是看着眼前的酒碗发愣。
文萧却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看着眼前形象各异的人们发呆。
路边的酒肆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似乎是喝多了酒，大着舌头和酒肆里的小娘子说着话。那小娘子咯咯直笑，也不怎气恼，只是站在西装男子身旁为他不停地倒酒。一个看起来颇有些愁眉苦脸的布衣男子在灶台后面炒豆子，一边叹气一边看着自家娘子和西装男子谈笑风生。酒肆外的马车上挂着一盏油灯，八成是那西装男子的座驾。马车上的车夫不耐烦地挥着手驱赶着围上来摸马的小孩子们，手中时不时漏出的几枚油纸包着的糖果在孩子群里引发出一阵骚乱。
自己却和这些毫无关系，因为自己只是一个过客。
不论是空间上，还是时间上。
文萧摇了摇头，抬脚往铁龙雀自己的住处走去。
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大魏的故事，唯一知道的就是三国时期曹操的魏国。但眼前这个巨大而先进的王朝却是活生生地摆在了自己眼前，真实却又虚幻。
没有鸦片的荼毒，没有落后的闭关锁国；街上走南闯北的商人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拥有一样的地位；儒学不再是唯一的思想，甚至连皇权也不再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洋枪大炮这些东西将各路军队武装到了牙齿，而圣遗物使——文萧摸了摸鼻子，这大概就是这个世界与自己所知的历史最大的区别——更是令大魏的国力压迫得欧罗斯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全新的时代，本不应该存在的时代，也是自己本不该存在的时代。
文萧微笑着和一个向自己打招呼的铁龙雀同僚点了点头。
看着那个年岁虽然比自己大，但似乎才进铁龙雀不久的青年男子有些激动地一边对自己作揖一边离去，文萧有些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老一代的铁龙雀待见自己的实在太少，毕竟谁都不会喜欢一个诛杀过自己同僚、自己最好的兄弟的人成为自己的战友。新来的铁龙雀一开始还对自己有几分敬意，但后来在无数人的窃窃私语声中也开始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自己，最后和他人一样对新来的铁龙雀们低声道——离他远点，他就是那个诛杀了自己同僚的文萧。
“你这家伙，真是就算死了也给我留下了无数的麻烦啊。”文萧叹了口气，看了看天空中的明月——那个温和的少年，也最喜欢穿着一身如月色一般的衣服，在墙角拿着经书苦读。
“存天理？灭人欲？”文萧摇了摇头，甩开了今天莫名有些多愁善感的自己，“你若是来问问我，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