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浪费了

　　安辰站在桌前，静静的站着，一言不发。
　　严松山坐在桌后，噼里啪啦的敲着电脑，沉默不言。
　　就这么过了十五分钟，气氛从一开始的轻松，到尴尬，再到让人不知所措。
　　安辰原本还算镇定自若，慢慢的也有点受不了了。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严松山把键盘一放，抬眼看向他。
　　“耐性还不错，还真是让我有点意外。”
　　这没头没尾的话完全出乎了安辰的意料，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严松山掏出手机，点击了几下后往他面前一推。
　　“视频里的人是你吧？”
　　安辰犹豫了一下，上前两步，拿起手机。
　　只看了一眼，他就看出来了，这正是他和金强前两天在捞鱼直播的录像，画面里直播刚刚开始，金强正在播放他救人的视频。
　　“这是我女儿在直播里看到的，没想到啊，今天我见到真人了。”
　　严松山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是在感叹还是在戏谑。
　　安辰则是心中尴尬，虽然他自觉做的并没有错，但是在吹毛求疵的人的眼中，他的举动还是有点冒失了，更何况面前的是堂堂安东尼友谊医院的大外科主任。
　　严松山拿回手机，拖动了一下进度条，然后指着屏幕。
　　“这里是又做了一次静脉穿刺吗？为什么要重建静脉通道？”
　　视频里急救护士正在给伤者扎针，在没有播出来的画面里，安辰已经冲上去拔掉了针头。
　　大外科主任，眼睛果然是毒辣，居然注意到了护士的动作。就凭借这么一个几乎会被所有人忽略的镜头，就发现了整个事件的关键点。
　　安辰知道肯定是瞒不过去了，只能一五一十的把整个经过都说了一遍，并且做好了第一天就被辞退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听完他的叙述，严松山并没有大发雷霆。
　　“自体血回输这一手弄的漂亮，但是擅自拔掉针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好在是没事，要是出事了这辈子就废了你知道吗。”
　　在临床这个领域，永远没有万无一失这一说，无论你是新手还是十万公里老司机，无论你是多么肯定，下一秒就可能啪啪打脸。
　　但是一个真正的医生，能在危机关头放下个人得失尽全力为患者一搏，却是极为难能可贵的。
　　听着严松山平静的语气，安辰诚恳的点点头。
　　“我明白主任，事后我也觉得是冲动了，以后再碰到类似的情况我会把情况告诉120的人，让他们处理。”
　　“刚才你说是因为发现伤者外部血源过敏，所以才拔掉针头做自体血回输，你当时离那么远怎么判断出来的？”
　　“因为刚到现场的时候，我听到围观的人说他的女儿也在现场，就是这个小女孩。”
　　安辰指了指视频，但是因为手机画面太小，只能隐约看出一个人影。
　　“我看到小女孩手上沾了血，她一直在挠手，而且能看出已经起了红斑。这种过敏很可能是通过父系遗传，所以我判断受伤的人也会过敏。”
　　“不错，思路清晰，观察也很仔细。”
　　严松山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他再次拖动进度条，画面来到缝合土豆的部分。
　　视频里，双手上下翻飞，动作有如行云流水，很快就把土豆复原如初。
　　“这一手是从哪学的？”
　　“这是我自己在家里练的。”
　　“在家练的？那你们家人应该都很爱吃土豆吧？”
　　严松山的心情似乎越发的好起来，甚至小小的开起了玩笑。
　　眼前的实习生的这双手配合极为娴熟，不仅没有丝毫的停顿，缝合的精准度也堪称完美。
　　这双手，简直就是为外科而生。
　　“我还确实是挺爱吃的。”安辰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顺着话说。
　　放下手机，严松山拉开抽屉，从器械盒里拿出手术刀、持针器、缝合线、针和组织剪，取出一只无菌手套戴在手上。
　　看着他的举动，安辰似乎知道了主任想要干什么，但又不知道具体想怎么干。
　　严松山站起身，走到更衣柜旁，从里面取出一个大号保温饭盒，放在桌上。然后打开盒盖，从里面捞出了一个被黄豆炖过的猪蹄，直接在上面划了一个口子。
　　“年轻女性，单纯性割伤，颈部，怎么缝？”
　　“六零可吸收线，皮内间断缝合。”
　　“为什么？”
　　“脖子是很显眼的部位，对于女生来说尤其重要，用六零线的话......”
　　“好了不用说了，动手吧。”
　　严松山挥挥手打断了安辰的话，既然一下就说到了要点那，就没必须再继续了，他现在更想看到的是安辰的实际操作。
　　这种缝合对安辰来说原本就没什么难度，再加上他现在拥有顶级清创术，简直是比呼吸还要简单。
　　带上手套，拿起穿线器，穿好缝合线......转瞬之间，安辰就缝好了猪蹄。
　　见他缝合完毕，严松山二话不说，又从饭盒里捞出一个猪蹄，又是一刀划下。
　　看来主任喜欢吃猪蹄啊，安辰轻轻点了点头。
　　“老年患者，体重超标，胃肿瘤全切，怎么缝？”
　　“皮下脂肪层不予缝合，放置引流管负压引流，这样可以防止腹部切口皮下脂肪液化及感染。”
　　“动手吧。”
　　十分钟后，安辰已经缝完了第五个猪蹄，屋里也飘满了胶原蛋白的香味。
　　主任是真心喜欢吃猪蹄啊！安辰这时候好像也有点饿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当当的轻响了两声。
　　“进来。”
　　外科主治冯远平又走了进来。
　　“主任，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还在谈呢，要不我晚点再来？”
　　“没事，你说吧。”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前两天跟您提到的，我的一个亲戚想转院到咱们普外来住院。我刚才看到正好空出来两个床位，就想问问您行不行。”
　　“可以，去办手续吧。”
　　对于手底下的这个冯远平，严松山也是有点无奈。
　　小伙子人很聪明，学东西也快，办事也算利落，到他组里两年就升了主治，算是全院最年轻的几个主治之一，就是有时候有点过于耍小聪明了。
　　看着主任很痛快就答应了，冯远平也有点意外。最近床位很紧张，要不是紧急情况，想住院基本都要排一周。主任什么都没问就同意了，确实是让他喜出望外。
　　“谢谢主任！那我没别的事了。”正要走，他看到了桌子上的猪蹄。
　　“哟主任，我说屋子里这么香呢，这是在缝猪蹄呢？这是安辰缝的？”
　　“是的，主任刚才考我来着，真是不好意思，让主任浪费了这么多猪蹄。”
　　安童心里确实是有点过意不去，好好的午饭，全糟蹋了。
　　“不错不错。主任，那我就先走了。”
　　冯远平笑着夸了一句，但心里却是一阵吐槽。本科实习生能把猪蹄缝成这样算是不错了，比他当年是厉害多了。
　　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吧，主任至于这么高兴吗？难不成是主任的亲戚？以后要多注意安辰一点。
　　严松山摘掉手套，拍了怕安辰的肩膀。
　　“把蹄子扔了，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