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沉默的少年

　　七月的天空依然那么蓝，好几朵白云飘着，悄悄地带来凉影。假如不是天气太热，配上这片鲜绿的田径场，飘扬的旗帜。安静又迷人的景色，难免会让人沉恋其中。
　　地上热浪滚滚，橡胶跑道散发一种难闻气味。教练白登索性停了操课，摘下汗帽，准备和预备班的学生一起歇到下课。
　　清晨的鸟鸣不知去向，取代之的，是学生们叽喳的交谈声。
　　少年时代话题总是很多。而预备班总避不开战铠一类的话题，说起各式各样的铠甲战衣，大伙往往会为自己钟意的一套而争的不可开交。
　　有些学生聚在一边，听教练白登讲述墙外的世界，是怎样的惊险刺激。
　　换到女生，最近一直有件事非常牵扯她们的神经：她们所痴迷的超人气偶像罗铭，据说在进行完最后一站巡演后，计划选择国内某所院校进修深造。
　　小花痴们心思无一是在向上天祷告，祈求罗铭能空降到豪卓学院，为此她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不过在这种很惬意的画面里，却有个人显得与此格格不入。
　　大青树的树影很宽，足够容纳两个班级，可这人偏偏孤立在外，被猛烈阳光暴晒。
　　那片还显空旷的树荫，似乎并不欢迎他的涉入。
　　他穿一样的学生服装，只是有点新。虽然和大伙穿的一样，但也算整齐，没有歪领卷袖。
　　少年有些瘦弱，一双细胳膊，没比女生粗多少，倒还显得白皙。长长的有些杂乱的乌黑头发，遮盖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长相。
　　他就弯着背坐在滚烫的石栏边，握着半瓶水一言不发。
　　因为他能清楚感受到，除了他的背面是炙热的阳光，四面八方都是各种充满厌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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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都停下！接力赛成绩我宣布一下。”
　　从跑道的终点跑过来一个绿帽少年，交给白登一张数据面板，临走前还跟他谈了两句。
　　白登站起来，挥手压下喧闹声，大伙将目光纷纷转到他身上。
　　“这次的个人赛成绩，前三名：腾冲、赫玛，吉步。“成绩还行，勉强有我三分水平。”白登一句话把底下又弄得一乱，也不知道后面那句是真是假，翻翻白眼就过去了。
　　“对哦，我差点忘了，刚才那个绿帽小哥说了，今天生科办了场大型活动，田径场的清洁机器人被临时调过去用了，所以这次咱们班要值运动场的卫生打扫。”
　　不出意料地，底下立刻哀声载道。
　　白登停顿一会，望了眼周围，又看了看眼数据板，“那这样吧，我看操场垃圾不多，我就让几个人去打扫好吧。呃……这次E组最后一名，你们这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个人课后把操场的卫生做一下。”
　　白登命令一下，又轮到E组抱怨了，其他四组抱着还好不是我的心思摸了摸胸口，然后又一脸笑嘻嘻的安慰状。
　　没过多久，人群里的一个学生突然地就叫了起来，把白登吓了一跳。
　　“白教，E组之所以最后一名是因为有人拖后腿！”
　　这一嗓子直接让E组学生炸了锅。
　　“对！被某个废物拖累的！”
　　“我不服，我提议重赛！把废物踢出去重赛！”
　　“重赛！”
　　“我不要搞卫生！”
　　一石激起千层浪，E组群情激愤，纷纷给自己抱不平，基本又把全班带动了起来。凭什么一个组要为一个人的拖累买单，这对他们来说不公平。
　　白登没想到就一个卫生问题怎么会闹得这么严重，他还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是在说谁呢，急忙翻开成绩表，找到E组从上往下找到最后一个名字。
　　“陆擎……我滴乖乖，怎么会是他？”白登冒了个冷汗，悄悄望了眼那个坐在阳光下的少年。
　　是的，这个学生就是这个叫做陆擎，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少年。
　　“这就有点难搞了。”白登内心掂量着主意。
　　正当他还在考虑怎么解决的时候，人群里一个打扮很漂亮的女生挪到了前面，她当起众人的面，毫不客气地指着陆擎向白登抱怨道。
　　“白教，我们不明白，我们班为什么会进来这样一个异类。我们所有人，包括整个战铠系，都是通过艰苦选拔，以高综合素质排名录选进来的优秀生。可他凭什么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转到我们班？看他的生活方式，一眼看得出来他的家境一般。一头邋遢的长发也就算了，关键还是个要靠辅助义肢才能走的废物。要钱没有要长相也没有，你们说他凭什么能留在我们班？”
　　她说的很大声，连隔壁的几个班级也听到了。不少人把好奇的目光转到这边，一些明白个中原因的，竟然幸灾乐祸了起来。想必都知道十一班最近来了个“天才”，一个能把十一班拉下年级第一的天才。
　　她说的很对，陆擎的存在对于整个班级来说好像特别不能理解，环顾班上每个人，不说各个身体健壮，但起码灵动活泼有朝气。可这个叫做陆擎的男生，偏偏带着一身孱弱样来到这里。
　　“是啊白教。把他赶出预备班！垃圾就是垃圾！会拖累我们班成绩的！”
　　“垃圾！废物！”
　　“我不要搞卫生！”
　　角落里的他低着头，攥着空瓶，眼神呆滞，大家对他的嘲笑和谩骂，他听到了。
　　一瞬间，心真的好痛。
　　“这些人，那么看不起我吗？或许他们眼里，我的低贱配不上他们的高贵吧。”
　　原来融入集体会这么痛苦啊。
　　见到现场风向不对，白登立刻两眼一瞪，怒声道。
　　“都给老子住嘴！”这一嗓瞬间把学生的议论压了下来。
　　白登内心一万个草泥马飞过，你们知道个球啊，我一个班副主任都不知道来历的小子，肯定惹不起啊，你们这不是给老子惹骚吗？
　　“都他妈的消停点！老子说过多少遍了，同学间要互帮互助，少点勾心斗角彼此排挤。今年战铠选拔你们又想输给生科系是不是？！”
　　白登照着众人的脸就是痛批，班内部不团结这是早有的事，去年就因为这事把到手的战铠拱手送给了外系。挂在现在还是整个班的耻辱，看到他们集体针对刚来不久的新同学，白登气就不打一处来。
　　尽管底下难免还是有点不服，也算暂时压下争吵。白登一方面也暗舒口气。
　　看了一眼依旧低头沉默的陆擎，白登回忆起不久前，陆擎刚进班的一些事。
　　那天主任把他叫过去，当面直接把人甩给了他。关于陆擎有什么特长什么成绩什么理由的，通通没说。尽管后面还是被他翘出点口风，可最后得到的也就八个字：好好辅导，多加照顾。
　　所以讲道理，白登他自己也不知道陆擎为什么会来到这个班。
　　不过那句话他听的很清楚。“好好辅导多加照顾”，这里是说辅导而不是教导，教导跟辅导是两个概念。练的不好我动动粗，这可以称做教导，和心和气的那才是辅导。更别说后头还有个“多加照顾”。
　　一首优美歌曲忽然在校园内响起，曲声把白登注意力拉了回来。下课时间到了，周末假期正式开始。
　　跟着起哄的其余组学生，这时也不想帮E组说什么话了，一个个自觉的闭嘴，只想着白登赶紧宣布解散。
　　笼门已开，自由在召唤。
　　“咳。谁都别有意见，E组留下清理操场，就这样，解散！”不管怎样，话说出去了总不能收回，也不能说让全班一起做卫生，或者把陆擎单独拎出去，这样反而更不合理。
　　不多会儿，难掩兴奋的学生通通散去。白登带着两人去领工具了，场上只留下还在E组的几个人，不怀好意的盯着陆擎。
　　“喂，你不是挺有能耐吗？那就帮我们把垃圾清理一下吧。”一个身材健壮，头染黄发的男生走到陆擎跟前，把垃圾二字咬得很重。其余几个或在幸灾乐祸捧腹大笑，或在双手环抱坐看好戏。
　　“是啊，垃圾赶紧去把垃圾扫了吧。”
　　陆擎心里很难受，一股怒气在不断膨胀，手上的空瓶被捏的扭曲。
　　“怎么，想打一架？来来，我可以让你两只手。好让你明白第一名和倒数第一的差距在哪里。”
　　正当陆擎忍无可忍，要站起发威时，一道清脆好听的娇斥声恰好从一边冒了出来。
　　“喂，腾冲你别太过分了！小心我去告诉白教，说你欺负新同学！”
　　众人回头望去，看到一个美丽可爱的女生正站在树边。蓝白运动服，纤瘦的身材，气质清新脱俗。浅棕色长发，小脸蛋粉扑扑的，看起来可爱至极。尤其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瞬间让陆擎陷了进去。
　　“班长！”众人齐声道，不过语气中多带有想吸引注意的目的。
　　少女走到被她叫做腾冲的男生面前，挡在他与陆擎中间。一双大眼睛直瞪瞪的看着腾冲，虽然装作一种生气模样，可这外表却让人觉得毫无杀伤力。
　　“腾冲！白教说了不能排挤新同学，你刚才想对陆擎同学做什么？”
　　腾冲见到少女，一改方才的凶狠脸色，举起双手坏笑道，“我没想做什么啊。”
　　“哼！”
　　“楚矜班长，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另一人问道。
　　原来少女叫做楚矜，还是这个班班长。
　　“哦，我眼镜落在这了。要不，看你们几个打扫这么大的操场也不容易，我来帮个忙？”
　　“谢班长！”来个帮忙的不是重点，重点是谁来。能和班花班长一起在此骄阳下劳作，还是挺不错的。
　　一旁的陆擎自始没说过一句话，白登领到工具后，陆擎第一个拿起扫帚，然后和人群离得远远的。
　　腾冲一脸不屑，装样向地上啐了口唾沫。楚矜白了一眼他，望着陆擎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