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全有和王苏苏

　　晚上九点，正是宁静祥和的时候。可今天不同，今天是浚县的庙会。
　　正月初三，来往的行人都穿一身新衣，笑容满面。一群孩童打打闹闹，路边也有不少商贩不断用喇叭宣传自己的商品。这些变形金刚、芭比娃娃，想必每个小孩都不会讨厌。
　　刚刚过完年，正是孩子们富裕的时候。他们的钱最好赚，喜欢什么就直接买走，省了讨价还价的功夫。
　　而且过几天他们的父母就会用各种理由要走这笔资金，现在不把握机会捞一笔，就只能等明年了。
　　一个小男孩拽了拽爸爸的手，眼睛直勾勾盯着地摊上的玩具。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却把他的心思全都表露出来。
　　“你都买了两箱了，怎么还要这个？”他的爸爸身材有些胖，带着一副眼镜，西装打领，应该是个文化人。他们通常知道怎么教育孩子，所以每当孩子想要什么东西，他们一般都不会轻易给予。
　　轻易得来的东西谁都不会珍惜，大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孩子？
　　前阵子还有个新闻，说某男子中了几百万大奖，家都不要了。结果三年之后，因为偷超市方便面被警察逮捕，一度上了热搜。
　　话虽然这么说，他的爸爸还是掏出两百块钱。道理都懂，可做父亲的总归不想让儿子吃苦。更何况今天大年初三，还是让孩子放纵一下。
　　那孩子捏着两张毛爷爷，乐开了花，一跳一跃地去了。
　　这玩具是一个动画片里面的人物模型，叫洛洛历险记。才开播不久，就吸引了广大中小学生的目光。他已经买了好几个，就差一个猛虎王就凑齐了。可他最喜欢的那个金球好像没有卖的，也让他有些遗憾。
　　“王全有，我想要那个！”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也站在地摊旁边，直勾勾盯着一根荧光棒，她穿着一件纤尘不染的白色羽绒服，拉了拉身旁一个少年的胳膊。
　　“王苏苏！我们可是商量好的，买了这件羽绒服就要省吃俭用的！你马上就要开学了，再这么下去学费都不够了！”被称为王全有的少年扫了一眼这根荧光棒，这么大一个，恐怕要七八块。
　　他比苏苏大的多，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衣服挺干净，可上面的图案花纹已经明显褪色。裤子腿那儿更是磨烂了去，不过好在烂的地方不明显……
　　他还是掏了掏口袋。人家家长都给孩子两百块，他也觉得要是不买，就太委屈苏苏了。
　　王苏苏走上前去，迫不及待地一下把那根荧光棒拔了下来。她知道王全有肯定会买给她。
　　我去……
　　王全有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你表现得这么喜欢，一会儿还怎么还价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在这个场合当然不能说。掏出一张十元大钞，有些肉痛地攥在手里“老板，这个多少钱啊？”
　　“呵呵，一根十块”那老板立刻堆上了职业化的笑容。
　　真特么贵啊……
　　他还想着能找两块钱，晚上买根火腿肠奢侈一下呢。
　　“哦～哈哈哈……”王苏苏握着那杆荧光棒，一脸满足地舞动起来。
　　苦涩一笑，别人家的孩子早就玩这个玩腻了，他好像还是头一回买给她。心里这么一想，他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咻～啪！”
　　“咻咻～啪！”
　　“咻咻咻～啪啪啪！”
　　王全有正想心事呢，突然有人在山上放了烟花。他还挺诧异，因为现在已经有政策禁止市民放烟花了。到处都有警察连过年都不回家在这儿执勤，被抓住可是要蹲派出所的。
　　“王全有，你不是说要给我一个惊喜吗？”苏苏美眸眨也不眨地看着天上的烟花，微弱的亮光照亮了她半边脸颊，可爱至极。
　　她也挺想放烟花的，可是太贵了，他们买不起。
　　“你叫我一声哥哥会死么，emmm……”王全有摇了摇头，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两张崭新的票来“我们走吧，去工业路那边”
　　“现在？去那儿干嘛啊？”王苏苏依旧盯着天上绚丽的烟花，头也不回地道。
　　“你不是一直想看马戏团表演吗？紫金湖广场那边来了一个俄罗斯的马戏团，想不想看？”王全有故意表现出一种无所谓的口气，虽然也盯着天上的烟花，眼角余光却戏谑地看向了苏苏。
　　果然，苏苏一听到俄罗斯马戏团这几个字，立马就Hold不住了。“要看，要看，带我去！”
　　“嘿嘿嘿，那就走吧！”王全有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苏苏身后不远处的一个首饰摊，带着她就走。
　　如果是平常，过年了他肯定会给苏苏买个镯子什么的。这种地摊货也不算贵，二十五十的都有，却能把这个小妮子哄得高高兴兴的。
　　可现在不行，虽然他手里已经有上千元的巨款了，却不敢花。
　　今年苏苏已经六年级下半学期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参加考试，上初中了。虽然政府公办的初中并不收学费，可上那些课后补习班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暑假打工挣的钱，也只够拿来交房租、电费，绝对不要指望。
　　当然，这些他肯定是不会跟苏苏说的。把他们俩省吃俭用的钱攒下来送她去补习班，恐怕她会吃了他吧？
　　明年他也要参加高考了，上大学的费用绝对比上初中要高得多。现在不攒点儿钱，到时候割肾啊？
　　说实话，现在他都有点想辍学了……
　　王全有骑着一辆破三轮车，一边哼着歌，一边欣赏夜空的景色。天气有些冷，他套在身上这件衣服看似肥肥大大，却并不多么御寒。他不想让苏苏看出来，只能尽力骑得快点，好让自己暖和一点儿。
　　“王全有，你说我们要是能一直在一起多好……”寂静了半晌的苏苏突然轻飘飘说了这么一句话，差点儿让王全有一头载下来。
　　“我靠，姑奶奶，以后别再看那些爱情肥皂剧了好不好？你才多大啊，现在就想谈婚论嫁了？”王全有急了，心中盘算着把那个破电视机卖掉，正好能换点钱，还省了电费。
　　“我是说，如果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伺候我多好，你想哪去了，老流氓！”苏苏小脸一红，娇嗔道。
　　“同志，过年放鞭炮是习俗，要是年兽来了怎么办……”两人正争吵呢，突然有两名警察压着一个中年男子过来了。这个男的明显喝酒了，走得不太自然。
　　“你先去我们那儿休息一下，有事明天再说可以吧？床铺、被褥都给你准备好了”那警察当然看得出他喝酒了，也不多说什么。
　　“我们是警察，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另一名警察应该是新来的，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直接掏出了他的证件。
　　“配合，当然配合……同志，你放心啊，该罚款罚款，该枪毙枪毙，一定要遵纪守法……”那中年男子一本正经地摆了摆手，看得王全有有些想笑。
　　刚刚还有些忒忒的苏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觉得有些失面子，转过头去，决定不看王全有一眼。
　　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王全有倒也不着急。他们的半价票十点半才能看，从这儿到紫金湖小区那边，估计也就半个小时。
　　瞥了一眼王苏苏，微微一笑。他有的是办法治这个小妮子……
　　把手机的锁打开，滑动一下，又点开“植物大战僵尸”。
　　他的手机是去年含泪花巨款充话费送的。虽然内存很小，屏幕也裂了，可他依旧很珍惜。这种手机是带不动最新的“植物大战僵尸2”的，所以他下载这个是最原始的植物大战僵尸……西游版。
　　后来，他从同学那里要了一个bt游戏包，把他的“植物大战僵尸”改成破解版的了，也就是无限金币那种。苏苏还以为里面花的是真钱，虽然一直很喜欢那个唐僧向日葵，却一直没舍得买。
　　这厮拿唐僧做礼物糊弄了苏苏十一岁的生日……
　　“哼！”王苏苏一下把手机夺了过去，却依旧不肯跟他说话，那可爱的模样，让王全有忍不住想揉她的脑袋。
　　三轮车吱呀吱呀地响了起来，两个人慢悠悠地对着工业路进发。地上的冰都冻成块，就他们这速度，刹个车居然还能顺带体验体验漂移的感觉。
　　这样的路当然没人敢开车走，骑自行车的也只能下来推着，反倒不如王全有的三轮车实用。
　　“对了，苏苏，你听说紫金湖广场那儿的传说了吗？”王全有似乎想起了什么，头也不回地道。
　　俄罗斯的马戏团，有三只狮子压轴。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在广场中心表演之后，有一只狮子突然失踪了。
　　一只狮子失踪可是大事，先不说赔了多少钱，万一咬死个人，那可不是玩的。
　　这件事成功引起了黎阳镇政府的注意。
　　（因为紫金湖广场就在黎阳镇政府大门口）
　　政府立即派出了一百五十人的队伍，把整个儿浚县都搜查了一遍，可惜却没有任何线索。马戏团也急了，本来上个月就要走的他们，为了找回狮子活生生多呆了一个月。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人都看过他们的表演，也就没人愿意买票了。这么一来，马戏团接连半个月都属于亏损状态。终于，他们老板决定把票价降下来，这才又涨了点人气。
　　王全有那两张票，就属于降价之后的半价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