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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宁法花园 / chapter.85

chapter.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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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很静。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冷不丁地同时唤了对方一声。
  “赵想容。”“嘿。”
  赵想容甚至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什么。
  她正倾身越过他,从床头柜拽出一小罐银色瓶盖的眼霜,挖出硬币大的眼霜,开始在手背按摩,再转着手腕,按摩另一只手。
  周津塬的眼帘低垂,视线落在她兰花般腴白的双手上。
  尽管悉数了解一切真相,但许晗的形象珠玉在前,他的心底总存有一个质疑角落——眼前曾经极度轻视过的、奢侈难缠到用眼霜当手霜的美艳女人,是否真的就是自己的笔友?他怎么知道自己又有没有搞错?
  这份怀疑恐怕要伴随他的后半辈子。
  但周津塬意识到,他求证的时间不多了。可能从离婚那天起,赵想容就点点滴滴又坚决地开始毁掉证据。她甚至把两人的结婚照都涂黑了。
  赵想容对他的感情,已经不再坚硬。
  或者……“逐渐磨灭”。
  可她为什么主动提出复合,又非要坚持两人一起出国?
  赵想容伸手揉开周津塬略微发沉的眉头。
  “亲爱的,不着急睡的话,咱们聊一会?”没等他回答,她又轻快地把问题抛过来,“你觉得娱乐圈里谁长得最好看?”
  这个问题落地,赵想容怀疑自己眼花,她眼睁睁地看着周津塬的脸色顿时就白了一层,顿了顿,她面不改色地补了句:“男女不限。”
  周津塬放开抓住ipad的手,把它放在床头柜上。
  他的手依旧稳定,不像他的心。
  周津塬没有说话,他需要强烈的意志力把那种隐隐黑暗的疯狂压下去。
  许久,就在赵想容觉得他不会回答,被周津塬牢牢地攥住腿,硬是把她整个人连带枕头都拖到他身边。
  赵想容最怕疼,她恼怒地仰面,刚看清他挺直的鼻子,周津塬垂下头,将嘴唇贴近她的唇畔,淡淡说:“是吗,不喜欢痛的?”
  他停下来,喘一秒,对视,不等她回答,舌尖闯进来。周津塬微侧着头,果然依言所说,给了她一个极深入,却不会让她感到任何疼痛的吻。
  周津塬不停地压下赵想容试图拱起的大腿,强制性地吻她的红唇。他换着方向地吻着,最后放开她的后脑勺。他注视着她几乎被吻得红透了的脸颊,顺手帮她擦了下唇角,才回答:“我喜欢的明星你根本不熟。”
  嗓音很哑,像压着什么。
  赵想容微微战栗着。
  她几乎和他有心灵感应,本能性地察觉这个完美又冰冷的吻背后,掩藏着一种没来由的危机。这家伙仿佛在生气。
  赵想容立刻就抢在他前面生气了:“别低估我的无聊程度!你喜欢的如果都是拍av的明星,我可能才不熟!总之,周津塬你最讨厌了,大中华区头牌猥琐自恋老男人!”
  随着她骄横声线的响起,刚刚有点旖旎的氛围迅速地冷下来。
  周津塬往常最恨她乱发脾气,如今他说爱她,行事风格也不会变,他手略微松开。
  没一会,依旧是赵想容主动打破僵局。
  她嫣然说:“哎怎么不理人啦?”
  周津塬侧头,赵想容刚刚已经迅速从他怀里挣脱,爬到床的另一边。她用胳膊肘撑住身体,趴在高枕边,仰着脸定定地望他,整个人依旧带着令人会心一击的娇艳,神色全无刚才的芥蒂。
  她带着笑,目光永远一点闪躲都没有。从第一次见面就是。
  周津塬看着看着只觉得胸口涌起血气,他不由咳嗽几声。
  赵想容在旁边看着,她一等他咳嗽结束,就立刻笑吟吟地说:“既然你不想理我,我就来猜猜你心里正在想什么?”
  周津塬左右一看,床头柜的镀金马克杯里有赵想容临睡前喝剩的水。他一仰而尽,居然是酸的,水里面掺着她从澳洲买的减肥酵素。
  “你现在肯定想,蚂蚁竞走了十年,这女的,居然还和以前那样肤浅又没文化,天天只琢磨着问人家好看不好看这种问题。你肯定还想,一个人的能力绝对比外表更重要,彩虹屁只会浪费时间。对吗?”
  他不语,勉强把水咽了。
  赵想容微微勾着唇角:“追求优越这事对每个人含义不一样,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医生,天天面对生死,想很多沉重的话题。你觉得我们活得low,那我们还觉得只考虑沉重话题的人活得特别玻璃心呢,遇到点困难,摆出一副输不起的嘴脸。这也太反贵族了吧?偶尔,人可以换个角度想事情,就比如,我们女人傲娇和爱美都是应该的,这个世界就靠长得丑的男人没人要才能进化下去。”
  她施施然说:“其实我也应该学你,用刚刚的理论写篇论文,最起码能申请个诺奖。”
  周津塬看着她那副得意的样子,问:“什么奖?”
  她想了想:“诺贝尔文学奖吧,这个理论是我胡编出来的,四舍五入算文学创作。再说,其他奖都可以两三个人上台一起领,可我真的不太喜欢跟人分享东西。”
  周津塬冷冰冰地望过来,一点都不闪躲。
  赵想容的话这么讲,语气却也没有任何的讽刺。
  周津塬等她继续说叽叽喳喳的说废话,但他等了很久,赵想容也没有再开口。她脸上渐渐的也没有任何笑容,只是低头玩着床单,随后撩开薄被,调好闹钟,背对他躺下。
  又过了会,她呼吸平稳就像是睡了。
  房间亮如明堂。周津塬独自坐着,他再次拦腰把她抱进怀里。
  赵想容也重新睁开眼睛,四目相对,出乎意料,她突然伸手盖住他的眼睛,不准他再继续凝视自己。
  周津塬微微皱眉:“……松手。”
  赵想容依旧死死地捂住他的眼睛。
  她的手心非常暖。
  一时之间,周津塬耳边也只能听到她的呼吸,难割难舍。
  周津塬搂紧赵想容,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勒进自己的身体,要她整个人变成齑粉。各种情绪彼此交锋,他也根本分不清楚,自己的心是因为她而动摇,还是,唯有她才能勾起文字都无法表述的占有欲和黑暗情绪。
  他本来可以拥有一个替代品,或者每逢周年读读那些信件,但冥冥之中总有什么没发生过却应该发生的事情召唤他,他……需要她。
  周津塬缓慢地松开手。即使她不爱他,即使他们在一起又是新的弥天大谎,这也可以接受。
  >>>
  第二天,周津塬惯例地极早去医院。
  到了清晨还在下雨,有很浅的一层薄雾,悬浮在道路中央,他开车去医院途中,思绪起伏,除了工作,断断续续地想着赵想容。
  两人的关系,仿佛又走入以往婚姻的僵局,他把好话说尽,她随时准备破罐子破摔。除了一点不同,他在她面前骨头变得很轻。
  胃镜检查报告出来。
  周津塬的胃部没有溃疡,之前c13里呈阳性需要胃部杀菌。但并不属于疑难杂症,
  消化科同事给他开了四联药,质子汞抑制剂ppi如奥美拉唑,两种抗生素和果胶铋,连续吃十四天,断药的一个月后再进行呼气测试。又说了些吃药期间不能抽烟喝酒等老生常谈。
  周津塬多看了眼这处方。里面有质子汞抑制剂,他倒是想起自己所持有的医药股票里,质子汞抑制剂在国内销售份额就将近40多亿人民币。这还仅仅是四联疗法里的一种。
  查完房后,周津塬吃了顿简单的早餐。出完上午的门诊已经一点多,他在去大外科前拿着u盘,站到主任办公室的走廊外面。
  主管护士长送了趟手术帽,匆匆地走过,对他点头示意,周津塬也点头。
  他再站了五分钟。
  随后,他顿了顿,猛烈地敲门两声,停顿过后,听到方教授在里面说:“进。”
  
  教授约了额外的病人,工作时间外进行面诊。周津塬让原本跟在教授旁边的医生先去吃饭,他耐心地做辅助工作。
  等送走病人,教授看他一眼:“下午全院的大病例会议,你坐我旁边。把你们组的案教幻灯片给我。”
  周津塬从外套口袋里掏出u盘,教授弯腰把它插进电脑,过了会,却发现周津塬站着没有走。“还有什么其他问题?”
  周津塬简单说:“想跟您聊几句职称。”
  教授看着自己手下最优秀实际上也最难驯的弟子,完全不意外,他说:“坐吧,后面就有椅子。”
  周津塬原地站着没动:“不需要占用那么久的时间。”
  “当初我参加规培,您耳提面命过医生的职业生涯从四十岁正式开始,不能因为只想获得自我满足而当医生,这职业做到最后,目标从来不是为了自己。”
  “这是医学人所要具备的奉献精神……”
  “不动脑子的人就只会跟着喊口号。”周津塬突然截断他。
  向来严苛的教授停下手里的工作,吃惊地抬起头。
  有那么一个时刻,周津塬在他多年尊重的教授面前像脱掉某种伪装。他英俊的脸上除了毫不留情的平静,还有一种蛰伏已久的怒气。
  “那些生命诚可贵至高理想之类的话,我以为你是单独针对我说的。如今再想,你对其他医生强调过。多少年过去。和我同批轮值的医生,有的转行,有的去了体制外,有的继续留在公立内——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同一批当医生的人里只有我一边忙科研忙临床的同时一边还思考你说的话,因为我从没有把你的话当成废话。”
  周津塬低下头,等抬起头,他又恢复到平素清冷镇定的模样:“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理解你的话了,你说医务工作者就像水手,但人们并非是海上的泡沫。”他停顿了下,“我离了婚,近期准备复婚,工作难免会因为私人生活而受到影响,但有关科室里的临床和科研工作,我已经准备好承担更多责任。手术间里没教会我的那些东西,其他人正在影响着我。”
  教授从眼镜后面长久地打量着他,显然在思考。
  他点点头说:“很好,周医生。”低头继续看着电脑。
  周津塬接到暗示,转身要离开。
  然而出门时又被叫住,方教授在后边冷冷地说:“开会前,你自己去二楼开点牛黄清火丸吃吃。”
  >>>
  巴黎又美又脏。
  来过无数次巴黎,赵想容也是第一次刚下飞机,倒霉地遇到全国大罢工。
  幸好,朋友亲自开车来机场接她,非常懂的送了她一大把鲜花。
  朋友住在15区,avenuefelixfaure,距离埃菲尔铁塔3公里。滑雪而失去意识的车神舒马赫就住在旁边的乔治斯蓬皮杜欧洲医院,距离这里也就600米,偶尔在深夜,会听到救护车的声音。
  朋友顺口感慨:“巴黎看个病,非常的麻烦,clinique和urgence不一样。不过,医生在欧洲社会地位很高。豆豆我跟你说,我读语言的时候,摔了腿,给我拍片的医生小哥哥巨帅,眼睛特别蓝,那睫毛!只可惜英年早婚。”
  赵想容花了1分钟逛完了对方家,她心想这和朋友在ins上的完全不同。照骗党果然不分国内外。
  不过,她也一改长久以来的沉默恹然,整个人彻底地开心起来。
  “带我去巴黎最难订位的餐厅,帮我倒倒时差。”她命令,然后说,“刚刚你说什么?”
  “哎呀想睡医生。”
  赵想容挥手拉开厚厚的窗帘,再搂住对方的胳膊说:“了解了,安排了。”
  朋友哈哈笑着。
  她的朋友拨了几个电话,也真的硬-插进一家三星米其林,问她喝不喝酒,赵想容摆了摆手。
  坐车的时候,赵想容打开手机,毫无意外的,一堆微信里看到周津塬发来的微信。
  两个小时前,他说:刚被领导叫过去出个急诊,现在才下班。先别洗澡,我回来后有事情要告诉你。
  赵想容看着那行字,算了下国内的时间。
  她忍不住手贱,还是回复了:“亲爱的你又想告诉我什么,难道你又准备要和我提一次离婚?”
  周津塬的性格基本不怎么爱理会她的揶揄。他说:“又在萧晴那里?给你叫辆专车。”
  周津塬等她回复的时候,他顿了几秒,准备把今天收到从大使馆寄回来的旅游签证页拍给她看。他想告诉她,赵想容赢了。
  苏昕说“她要考博”的时候,他并不惊讶,因为周津塬时常听到这句话,他带教过的医学硕士生几乎每个人都发愿过,等他们真的能读完再讨论吧。反倒是连fabou露s都少拼了个o的美艳前妻执意想当一个很水的海外编辑,让他又惊讶……又感到失控极了。
  赵想容自然不管他想什么。
  又几秒,周津塬的手机又震了两声,迎面而来的是一笔转账。
  金额不小。四万四千四百四十四元。
  随后,她转了第二笔帐,依旧是四万四千四百四十四元。
  凑了一堆晦气的4,估计让他死。
  周津塬右眼皮一跳,眉毛一皱,回了两字:“俗气。”
  根本没发出去——微信后面跟有一个熟悉的鲜红色叹号。
  赵想容行云流水般地把他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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