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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解祤忧:宿命缘劫,浮生何归 / 第九十一章 她回来了

第九十一章 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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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珑心底闪过一丝异色,她的命,早已不长久,自己都已无所谓不在乎的东西,他竟然会说,她的命,就是他的命,他真的这么在乎她吗?他此刻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她能信吗?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公主,除了那些模糊的片段,她实是想不起来,曾与他到底有过怎样的交集,到底是如何原因交恶至此。师父也只说,这其中有一半是因韩馀夫蒙的死,至于其他,理不清道不明。
  她有想过,一定还有什么,有关于他的,是她忘记了的。
  可到底,是什么?
  两天后,山庄,晨。
  茱萸一边逗鸽子,一边叹气,也不知他们这一行人在这几日到底去了哪儿,又去做了什么,她原是闲不住的人,好几次想出庄,可被山庄中的护卫寸步不离看得死死的,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瞄了眼身侧的司徒璋,就忍不住想怪他:“你能不能有点用,你这身手居然连那几个护卫都搞不定。”茱萸越说越气:“你要是再想不出法子,我就不带着你了,我自己一个人闯出去。”
  对于她的责怪,司徒璋默然受着,许久,说道:“晋国处处凶险,公主实不该如此无理任性,王上让公主待在山庄,必然有王上的用意。”
  茱萸顿了顿,凝着司徒璋的眼神微变。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被送到万安寺,司徒璋经常随他母亲来万安寺上香,再加上四哥母妃与司徒璋母亲颇有渊源,受四哥所托,司徒夫人每回上完香都会来探望她,一来二去,她便与司徒璋结识。她记得,他那时也小,知道她是公主,不太敢和她玩,但碍于他母亲的威严和命令,又不得不跟着她。
  在她眼中,他就是个乖乖跟在她后面的小男孩,只要不违道德,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不会反抗,也不会说半个不字,她那时挺讨厌他眼中的君臣有别,也讨厌他对她的唯唯诺诺,更讨厌他的恭敬低唯,她想要的,是一个可以谈天说地的朋友,而不是一个忠诚的臣子。
  只是此刻,她竟然从他嘴里听到无理任性这个贬义的评价词,着实惊了片刻,茱萸恨不得咬字重复道:“你说我什么?”
  司徒璋以为她生气,只说了句:“没说什么,只是望公主肯听王上一言,勿让王上担心。”便不敢再说多余的话。
  茱萸不是怒,而是惊讶,想到他是不是开了窍,终于不再用他那张毫无情绪且时刻写着我很听话的脸面对她,可见他不再说话,她又焉了气,果然还是没变,事事以四哥的话为先,除了王上王上,他眼里便没点其他的。
  茱萸围着他转了半圈,琢磨了半久,指出道:“我任性,我无理,那又如何,你我还未成亲,你便要先开始立规矩教训我了?”
  “公主误会了,我不是那意思,我怎敢训公主,我……”憋了半天,司徒璋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却因她提起成亲,耳朵涨的通红,心想,若以后真的成了亲,他定是日日被她训,哪里敢教训她。
  见他仍说不出什么话来,茱萸心底更是不畅快,她也知他没那个胆,只好道:“算了,不跟你计较这个。”便往廊回边走去。
  这时,前头忽的有护卫现身,通知她道:“公主,王上回来了。”
  茱萸一听,眼睛放亮,心情无由的放飞,她在山庄里无聊闷了七日,终于盼到他们回来,几乎是狂奔出门,然而见着回来的这一行人,着实惊着了她。
  山庄门口,踏门而入的一行人极为狼狈,南宫祤强撑着身上的伤,没让人扶,冥栈容也是脸色苍白,而花忍更是惨不忍睹,全身上下除了脸就没见一块好地方。
  他们……
  “四哥!”茱萸惊呼一声,跑过去,对南宫祤上下一顿查看,面显担忧:“……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面对自己妹妹的关怀,南宫祤说话温和宽厚了一些:“不碍事,一点小伤,过几日便好了。”随即又道:“你在这,可有惹事?”
  茱萸立即摇头,像个乖孩子:“我最听你的话,一直在这好好待着,怎会惹事。”一侧尾随茱萸的护卫心底忍不住哀嚎,公主您一天至少有三次想出去,但次次被拦阻,被拦之后又不甘心心底有气,还能怎么办,只能对着他们这群护卫挥剑练手,这哪里是不惹事啊。
  茱萸却觉得,自己能做到如此已是不易,不能要求太多,再说,有嫂嫂在,惹事这种事都快已经轮不到她了,念及此,茱萸四处瞟了好几眼:“嫂嫂呢?”
  南宫祤容色微变:“她有事,过两日会回来的。”
  茱萸半疑半信,他们这一趟,显然损失惨重,简直就像逃难逃回来似的,个个负伤不说,连嫂嫂也不见了人影,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茱萸心中忐忑,见他脸色很差又带着伤,她也不敢多问,说道:“四哥,我扶你回房。”
  山庄中,没有婢女只有几十个护卫,他们那些男人粗手粗脚的,茱萸自是不放心,只得自己亲自上阵给南宫祤料理伤处,好在先前处理不错,伤口没有恶化,看着翻红的伤处,茱萸仍是心疼得紧。
  她一直以为,自己哥哥是个从来不会受伤的人,小时候的印象里,他很高大,会给她挡风挡雨,会照顾她。后来接回宫,她觉得他管她太多,不许这不许那,也不太放心把她交给别人,夫婿也是由他千挑万选,她常常不满,便会与他任性置气,还把王宫闹得天翻地覆,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待她好。长大一些,她也懂事了,虽然从小没爹爱没娘疼,却有一个哥哥,一个给予她锦衣玉食允她荣华恩宠的哥哥。
  南宫祤咬了咬牙,几乎全程都在忍着痛,茱萸笨手笨脚的,比那群护卫还不会处理,他这时,忽然想起冥解忧来,那个女子,嘴里没一句好话,可好歹还知道用草药给他止疼……好不容易弄完一切,他轻一撇首,瞧茱萸泪眼汪汪,不禁好气道:“疼的是我,你哭什么。”
  茱萸把泪憋回去,不愿承认自己突然矫情了,哽声道:“我没哭,是这药熏的眼睛疼。”又抬头:“四哥,不管你要做什么,别以身犯险,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不喜欢你受伤。”
  “这次是有些意外,下回我一定注意。”他好言宽慰:“好了,别担心。”
  茱萸咬了咬唇,欲言又止,原想问一问嫂嫂是个什么情况,可见他这般模样,怕说了会刺激,又憋了回去,听他又道:“花忍受伤不轻,茱萸,你若有空,帮我去看一看。”
  茱萸轻微点头。
  安顿好后,茱萸为了让自己四哥安心,只得牺牲身份给花忍当一回端饭送药的侍女,到达房门口,努力吸一口气,一下推门而入。
  花忍耳力极好,早在茱萸进来前,把刚放下的衣衫连忙穿好,瞥了眼她,心道,要想这公主学会敲门,真是比登天还难。他问了句:“茱萸姑娘,有什么事?”
  “花少侠,我见你伤的严重,给你送点药,这是治外伤的,尤其是刀剑伤,撒在伤处便好。”茱萸将东西搁置在桌子上,拿着两个瓷瓶给他解说。
  花忍系好衣衫,回过身,回了她三字:“知道了。”
  她却还是没走。
  茱萸有些踌躇,她与花忍并不算太熟,她能对四哥撒娇,对司徒璋颐指气使,对弃瑕蹬鼻子上脸,对夏大哥开开玩笑,好歹这些人是她从小就熟悉的人,但唯独不太敢惹花忍,记得他刚跟着四哥的时候,整日板着脸,对人不理不睬,像谁欠了他银子似的,不比现在,她还能借着四哥的气势吼他几句,毕竟真动手她也打不过。
  花忍看着那些药,又看着她,明白了,道:“有什么说什么。”
  听到他这话,茱萸立马来了劲:“真的?那我说了,你胸前那掌印,是谁打的?”
  方才入房时,她偶然一瞥,可是见到他身上除了一些新的刀剑伤,还有一个掌印,那些剑伤对他来说不算大事,养几日便能痊愈,但那抹掌印,一定是他容色失白,行动迟缓的原因,依她眼见,这巴掌大的印子可不是几日就能好得了的。
  比起嫂嫂失踪,花忍被人打了这事更让她好奇,终于有人来挫一挫他的趾高气扬,她能不兴奋么。
  花忍脸色白了白:“谁跟你说我身上有掌印?”
  “我看见了,刚刚你身上……”茱萸顿了顿,自己盯着一个男子的胸膛看确实不太友好,显然花忍也不想不承认。
  “你看见了什么?”花忍抬了抬眸子,清清凉凉的盯着她,一副她若是敢说出去,现在立刻就要把她弄死的表情。
  茱萸不由的后退了半步,心想也对,以花忍的性子,绝不会说什么,毕竟在四哥面前,他也是要面子的,只要表情藏的好,别人也看不见他有受内伤。
  茱萸想到四哥特别郑重的交代,想必四哥对此有所察觉,但也不说破,只是交代她来慰问看一看,想明白后,她立即摇手道:“你放心,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不会说,再见!”说完,为了保命起见,她先溜为上。
  花忍深深吸了口气,掀衣看了看自己身上青紫的掌印,心中闪过一丝异色,没个一两月,这伤如何好得了,他虽受了一掌,但也不亏,指不定那白衣女子也正躲在哪疗伤。
  茱萸从花忍房中出来后,心里头惴惴不安,经过几道回廊,路过冥栈容的房间,见其房门大开,她停了停步子,心念一动,他也算是四哥请来的人,不比花忍武功高强,只怕这一趟也不太平安,如此想着,她要不要进去瞧一瞧代表四哥慰问一番?
  正当她举棋不定时,司徒璋迎面缓缓而来,见她刚从花忍那里出来,又忽然在这杵着不动,忙温声问道:“怎么不进去?”
  茱萸愣了愣,很快道:“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太方便。”
  司徒璋也知她行事素来任性,但在大局观上,比任何人都拎得清,她已有婚约在身,他又怎会看不出她是想避嫌,道:“我给容公子备了些药,公主与我同去探望,便是名正言顺。”
  茱萸头一次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便与他一道入了屋子。
  一进来,茱萸便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酒味,在她印象中,冥栈容不怎么喝酒,还记得他曾说过,喝酒会让人不清醒,而他得时刻保持清醒。
  她再一抬眼,见到冥栈容坐在案桌边,正倒酒入杯,许是他刚刚自己料理好身上的伤,衣衫是微微敞开的,何况又是自己房间,也没顾什么仪表,这时候,自是没料到会有人进来。
  见到茱萸的第一眼,冥栈容也是怔了片刻,甚至一度想是不是自己喝了点酒有点不清醒,可这酒烈度低,小酌几杯过过心里的瘾,问题应该不大。
  直到看见她身后的司徒璋,他一瞬即醒过来,从夏朝到龙海这一路,他们两人早已经是出入成双。
  搁下了杯子,他忽的低首看到自己衣裳凌乱,今时不同往日,在她和她未婚夫面前,这仪容实是不妥,不得不迅速起来转身,动手整整齐齐扣好。
  冥栈容这才回过头来,打声招呼:“方才失态,让公主与司徒将军见笑了,不知两位,是有何要事?”
  司徒璋往前一步:“容公子受了极重内伤,王上担忧不已,特让我送来一些疗伤奇药。”
  司徒璋说罢,将手上的药物掷在案桌上,回身,说道:“此处离龙海王府不远,容公子可要回去看看?”
  “伤心之地,没什么好瞧的。”冥栈容微微淡了音,瞥了眼案桌上的药物:“烦请司徒将军替在下谢过王上。”
  司徒璋允首应答,撇向一直游离在外的茱萸:“公主可有其他话要说?”
  在龙海这段时间,司徒璋总会无由的想起冥栈容,想起她与冥栈容之间那琢磨不定的气氛,自从指婚之事下来后,她再也没去过容府,也不再与冥栈容单独往来,连话都不曾说几句,冥栈容亦是如此。
  或许在旁人来看,是正常的,可他却觉得,太过平静反而不正常,明明两人以前相处融洽……他是知道的。
  冥栈容亦是看向她。
  茱萸回了神,看着面前的两人,总觉得气氛有点怪,尽管她想问些什么,但最终也没多说,那个从来都会想着点子逗她开心,从来不会让她有半点无聊的人,只是如今,却突然有点陌生。
  她动了动唇,只道:“容公子有伤在身,我们不便打扰,还是让容公子好生歇息。”
  “也好。”司徒璋淡了音。
  临走前,到达门口的茱萸突然回头,见冥栈容又扯开勒紧的衣衫,懒懒的席地而坐,手执酒壶,有一种送走了客人,打算要继续喝酒的意思,她心下不忍,忽的补了一句:“容公子有伤,少喝酒为宜。”
  冥栈容怔凝半许。
  房门响动,是她顺带把门关上。
  真是有心了。
  只觉身上有些燥热,他继续拉了一下衣裳,随手倒了一杯酒,方要痛饮下肚解解心中烦闷,耳边却响起她临走前的交代,迟疑片刻,最终,他放下了酒杯。
  山庄,夜色。
  茱萸着急推门而入,却不见房内有人,找遍了整个山庄,终于在一棵树上寻到了自己四哥,见他靠树凭坐,一言不发。只是不知,他一个人躲在这树上做什么。
  “四哥。”
  茱萸大唤了声,南宫祤向下递了眼,见茱萸展身而上,稳妥停在树的另一枝干中间,随后又微微蹲下来。
  茱萸轻抬眼眸,他们这几日经过,她并不清楚,也没人告诉她,但有直觉,总觉四哥这般,定是与嫂嫂有关,又何况他们走之后,山庄里出了些事……茱萸小心翼翼道:“四哥,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嫂嫂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南宫祤往树后靠了靠。
  两日前,他亲手把她交给皇甫衍,也不知她醒了之后会如何,想必心里头会逮着他大骂,骂就骂吧,这件事他做的确实……可把她交出去,是最好的办法,别无选择。
  他看了眼茱萸,目光深彻,语气之中,却是极度肯定:“你嫂嫂,她会回来的。”
  一定会。
  对于他的肯定,茱萸却不太认同,此刻念及他安危,心中一紧,道:“先不说这些,方才我听花忍说,你们回来时,一路有人尾随,只怕这山庄已不安全,必须尽快撤离,可四哥你一直不同意撤走。”
  他点了点头,知道这是晋国,也知道即便皇甫衍得了人,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虽然一时甩开了那些人,可难不保那些人寻着蛛丝马迹发现这个隐秘山庄,他沉了目光,低低轻声:“容我再等一天。”
  茱萸目光微疑,实在是想不通在这快火烧眉毛的紧要关头,怎还能如此不顾忌,司徒璋说她任性,她却觉得,此刻的四哥才是真的任性,茱萸不解道:“为何要多等一天?是在等嫂嫂么?”
  他抬手,扯下旁边一片树叶,紧握在手心,嗓音轻轻淡淡:“若我一走,便再也解释不清了,她师父的事,必得给她一个交代。”最后又喃声道:“她那么聪明,一定会想办法回来的。”
  茱萸轻皱眉弯,摇头:“这事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的,嫂嫂那么维护她师父,我怕她根本不会听解释。”
  他何尝不知。
  公玉鄂拖……他真的没有想到会……
  手心一松,掌中树叶飘转掉落,浮在树下塘水之中,他仍是坚定道:“等她一天,若她仍未回来,我们便撤离。”
  茱萸自知劝说无效,他既如此执意,再多口舌也是白费,正想叹口气缓缓,却忽的听见山庄不远处有混乱的杂音交响,有些闹嚷。
  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人这么快追来了?
  南宫祤与茱萸双双望向响声来源的方位,又相视一眼,两人都很明白,那是山庄北院的方向,他记得,北院一处厢房,正是公玉鄂拖之前所待的房间。
  有护卫飞身禀告:“王上,有人擅闯入庄。”
  待两人展身飘落下树,急匆匆赶到北院时,十几个护卫形成半包围圈,已将那擅闯者堵在门口,茱萸一眼扫去,那擅闯入的人身着紧束黑衣,藏身在柱子后头,月光暗淡,看不清是何人。茱萸还瞧见那黑影手中,带着一把精巧的弩箭,而地上被弩箭射中的护卫,全身似麻痒,过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睡了去。
  想来,这黑影并不想伤人。
  茱萸正想着这人会是谁,南宫祤却忽然叫所有人都住手,不许再逼近,他往前走了几步,盯着那黑暗中的人,说道:“关玲珑,是不是你?”
  嫂嫂?
  茱萸微愣,若真是嫂嫂回来,何必要这般大动干戈,直接正大光明不好吗?茱萸似乎想要把那人瞧真切,真的是嫂嫂?
  末久,那边没有回话。
  南宫祤继续道:“我知道是你,你先出来,不会有人伤你。”
  茱萸撇去,却见那边有搭箭上弩的微动作,那黑影静止良久,气息凌凌,片刻后,待弩箭已上膛,那黑影才挺身从柱后缓缓走出来,淡淡月光,将那人的影子印的无限长。
  南宫祤禀凝气息,打量着踏步出来的人影,见那人身形瘦弱微削,腰轻如燕,是个女子,只是这女子面上还遮着一层轻薄黑纱,唯一露出的眼却是凌厉撕裂。这人身形,确实很像她。
  女子手执弩箭,黑衣如魅,现身后,临立在柱边,没有再往前行,但她的目光深寒,一直看着南宫祤,似要把他给看穿一样。
  南宫祤心中一沉。
  不,不是像,果然,就是她。
  她回来了。
  心念一动,他便要行过去。
  茱萸看那女子手中弩箭欲发的架势,眼中尽显意外,直惊呼:“四哥,小心!”
  她抬起弩弓,一箭,射出。
  那弩弓做工精细,每一支箭也不过两指长,但弩弓射出的力道足够强劲,且速度尤快,便是习武之人也需得把握好精准的方位才能躲开。
  他早有察觉,但面对那疾驰的箭头,却丝毫不躲,这一支箭,只从他身侧划过,扬起一阵风后,已然落空,钉在房柱之上。
  茱萸心中一紧,那女子一箭射空后,再次从篓中拔出又一支箭,干净利落的搭上弩弓,那女子哪里是想停手,根本是不想罢休,也不知是与四哥有何仇怨,四哥当不在意,可茱萸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如此伤她四哥。
  目光从那枚射空的箭柄处收回,南宫祤回过头,再一次看向她,这一出,她只是给他个警醒。
  她没想要伤他。
  但姗姗来迟,见到之前一幕的花忍却不这么想,一切有威胁的人,都应该被制服,实不该拿着武器杨威,尤其这人射箭技术不怎好,射出一箭落了空,这还不够,竟还要再上一支。
  有他花忍在,能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吗?
  在那女子再次上弩箭之后,茱萸眼疾手快,跃起身子,正欲阻止那女子,半空中,却见花忍比她还快,已闪身过去,茱萸只得回旋落地罢手。
  花忍出手快准狠,先是与女子过了两招,打掉其手中的弩箭,趁其不备,手刃朝这女子肩甲重重一劈,他看出这女子武功低弱,便是他有伤在身,也不会是他对手,而女子对他这临肩一掌,略有不敌,后退撞到了柱子,他忽的又听到女子轻吟嘶疼一声。
  花忍略有所思,这人背上有伤。
  趁此瞬间,长剑抽出,花忍已将剑横在这女子脖子上,令她不敢乱动,他伸手,粗鲁的扯下这女子面巾——
  空气,忽的静了几许。
  茱萸微诧,肯定了,上前欣喜道:“嫂嫂,真是你。”
  花忍一皱眉,在放与不放之间徘徊,看了玲珑良久,很是不解,她这是什么情况?穿成这样是要做什么?她为何要用箭杀人?
  “花忍,住手。”南宫祤已行步过来,看着她,发了话。
  花忍收回长剑,退到一边。
  南宫祤已走到她面前,她却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丁点温情。她背后有伤,他是知道的,是因为他才遭人暗算所伤,方才花忍不知轻重,只怕是扯疼了她伤处。
  “你身上的伤……可还好?”他声音微颤,忽略掉她的冷漠,本欲慰问她一番,哪知手才到半空,她便旋身,往一侧躲开,没让他碰着。
  玲珑低敛着眼眸,耳边有护卫撤走的声音,末久,抬头环视一周,司徒璋与冥栈容已闻声而来,站在廊边静候,花忍怕她还有变数,虽退开,却始终不敢离得太远,茱萸则站在南宫祤身后,欲言而止。玲珑缓缓朝南宫祤开口:“你知不知道我回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南宫祤允首:“你想带公玉鄂拖离开,不愿让他再受我威胁。”
  方才他那般笃定她会回来,也是因为他知道,以她的性情,她绝不会弃公玉鄂拖不顾。
  他不得不承认,她劫狱,千里迢迢来龙海,再去长兴山,夜闯山庄,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她那个所谓的师父。他之前不知原因,来龙海后,从花忍处得知公玉鄂拖竟然身中奇毒,连花忍都瞧不出此毒是什么门路,他便觉此事匪夷所思。
  他有所猜测,她去长兴山,许是想拿丹药为她师父解毒。
  玲珑轻冷一声,原来,他知道。
  所以,他才能无所顾忌的将她送给皇甫衍,达成他们的交易。五万大军围山,任凭他们再如何武功高强,也是插翅难逃。在这个时候,他用她威胁皇甫衍,去交换他们安然离开长兴山,还有他那兄弟夏天无的命。
  玲珑心中微嘲,他知道,即便亲手将她送人又如何,为了她师父,无论皇甫衍怎样阻挠,最终她还是会自己乖乖回来的,这怎能不是一桩好买卖?
  甚至她会止不住想,他是不是早已计划好,用她去换夏天无回来,他这夏朝君王,亲身来晋国,为了那枚丹药,也为了救夏天无。
  在他眼中,她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可与人交易的筹码。
  玲珑声音微凉,字字如冰:“那你告诉我,我师父人呢?”
  她之前在这山庄待了一日,牢记庄里所有暗哨岗点,今夜秘密潜入此处,避开护卫巡视,进入北院想悄悄带师父离开,她计划很好,可人,却不在。
  因为找不到人,她不得已对一名护卫动手,想打听师父下落,却不想听了那护卫的话,她一时恼怒闹出了响动,惊动其他人,才造成了如此困局。
  不然,她不会如此质问。
  南宫祤蕴酿了许久,明明在她来之前,他已想好多种说词,可此刻却觉说什么都是乏力,与她道:“你同我来,我带你去见他。”
  玲珑看着这一圈人,半信半疑,没有多想,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跟在南宫祤身后离去,两人一路迂回,来到一座冷清的院落。
  南宫祤拧开一道机关,院落假山边开了一道口子,从里头冒出一层层阴冷寒气,这石洞,像是冰室,玲珑僵了僵身子,那护卫的话,仍旧回荡在她耳边,师父怎可能……她是不信的,不信!
  “他人在里面,我不便陪你进去。”
  南宫祤凝了嗓音。
  她看了他一眼,行到石洞门口,顾不得里头温度极低,只身一人进入。
  南宫祤一直在外等着,茱萸花忍等人不放心,也已过来在这候着,半个时辰过去,每一刻每一息几乎都是难熬,茱萸头一回瞧见,一向临危不惧的四哥,此刻却是神色难安,他清凌而立,不曾移动一步,背后微负的双手亦是紧紧勾拧。
  四哥在紧张什么?
  是怕嫂嫂会因此怪他责他吗?
  茱萸无法理解他现在是怎样煎熬的心情,可这件事,谁都没料到,不能把一切过责推到他身上。茱萸心中微闷,等不下去了,也怕玲珑在里头有事,动了动唇:“四哥,我进去看看嫂嫂。”
  说着,茱萸已向石洞行去,正待踏入,却见里头人终于缓缓出来,茱萸让了让位子,玲珑从茱萸身边经过,出了洞口后,视线一一扫过所有人,定点落在南宫祤身上。
  她的目光,带着三分怒视,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即将要爆发的情绪,当然,在她凌厉怒视步履快速逼近南宫祤时,茱萸与花忍看出她情况不对,双双挡在了南宫祤面前。
  玲珑不能再前进,望着隔挡在两人后面的南宫祤,耳中,是她方才擒住一个护卫质问时,那护卫认出她是谁,颤颤巍巍的回答:“公玉鄂拖已经死了,就在王上离开山庄第二日,他似乎与什么人有过搏斗,死在房间,此事我们已飞鸽传书告知王上,王上回信只让我等将尸首移入冰室,待回来再做定夺,姑娘跟着王上,竟不知道?”
  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一开始她是不信的,不信皇甫衍的那番说辞,不信南宫祤会拿她危在旦夕的命胁迫,不信那护卫的满口胡言,直到刚刚在冰室,她看见师父没有任何血色的面容,冰冷彻骨的身体,还有那直入心口的一剑窟窿……
  很好,南宫祤瞒她瞒的很好。
  她差点便用真心待他,可换来的是什么,这一路去长兴山,师父的死讯,他竟然从未透露丁点半字,只因为,他需要她打开墓室,他需要她去换夏天无,只因为,若她得知死讯,只怕早就奔回山庄,哪还会管那什么破宝剑破丹药。
  这个时候,她怎可能还会信护卫说的,公玉鄂拖似乎与什么人有过搏斗,死在房间。可笑,在这隐秘的山庄,谁有本事闯进来杀人,还能安然逃去,让这几十个护卫一点察觉都没有。
  除非……是他想让人死。
  隔着中间的茱萸与花忍,玲珑寒凉了音,朝他质问了一遍:“我师父,是不是你杀的?”
  她知道,他先前因师父闯宫一事颇有怒气,为了知道夏天凡被杀的缘由,又对师父用了百般酷刑,在这逃出夏朝的一路,为了阻止她,更是对师父下了杀无赦的死令,师父微不足道的命,他是毫不关心,也没必要去怜惜的。
  茱萸听及,急了眼,先道:“嫂嫂,这事与四哥没有关系。”
  玲珑扫了茱萸一眼,轻吼道:“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不需你来回答,我要听他说。”
  茱萸惊了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模样的玲珑,以前嫂嫂哪会说自己一句重话,为了她师父的死,她连对四哥都能搭弓射箭,只怕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认什么情分。
  怕玲珑对南宫祤不利,茱萸不肯让:“嫂嫂,你先冷静,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聊。”
  怎么冷静?怎么聊?
  难道要她坐下来,和颜悦语跟他们聊聊她师父是如何在他们这个看守严密的山庄里惨死的?
  玲珑冷静不了,无法控制自己这满腔怨怒,看着一言不发的南宫祤,又看着茱萸,指着那冰冷入寒的石洞:“躺在里面的不是你师父,他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当然要我冷静了。”又看着众人:“我知道,你们都瞧不上他,在你们眼里,他甚至死有余辜,可他是我师父。”
  茱萸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情绪,对,她同四哥一样,都是不大喜欢公玉鄂拖这人的,他死不死活不活,又是被谁杀的,对自己不会有什么影响,她也不关心,可对嫂嫂来说,却是不一样。
  她就知道,以嫂嫂对公玉鄂拖的维护程度,此事绝不会善甘罢休。
  南宫祤面容冰凝,不知道她为了那人,竟可以如此这般与他生分,不念任何情分,南宫祤只有一句:“人不是我杀的,他的死,我很抱歉。”
  玲珑又冷声道:“你自己说过的,在我们回来之前,他会毫发无损。”
  面对玲珑情绪不稳的声声责问,南宫祤倒显淡定:“我是说过,他会毫发无损,但这不包括,他死在别人手上。”
  她明白他话中意思,被别人所杀,这就不关他的事了,他没有需要保护她师父的责任。可难道他认为,这就可以撇干净关系了吗?
  她再问一句:“若不是你,那是谁做的?”
  “我比你更想知道。”
  “我师父武功虽不及你们,但也不至于被人一击毙命。”她看了一眼花忍,又望着南宫祤继续道:“他被人封了穴位,武力尽失,这事怎么算?”
  花忍抬了抬眸子,她在冰室里待了将近半个时辰,只怕早已查过公玉鄂拖是如何死的,花忍心里头思绪万千,他最初封人穴位,是怕她诡计多端会与公玉鄂拖耍什么花招逃走,不得不未雨绸缪先将公玉鄂拖牵制。这事是他自作主张,与旁人没有半点关系,南宫祤来龙海后,其实已经没有必要顾忌公玉鄂拖,只是他一时忘了给人解开。
  可没想到,因此让别人钻了空子。
  花忍方要说话,南宫祤抢先道:“公玉鄂拖是钦犯,照理说,该三扣九锁绑着,只是封他穴位,能允他自由已是恩惠。”
  玲珑怎会不明白他维护花忍的心思,明明是致命因素,却被他三言两语说是理所应当,就如师父该死是的,她继续道:“山庄内处处暗哨,却能让凶手出入自如,要么是那凶手武功高强,要么,就是你们自己人,夏王,人悄无声息死在你的地方,难道你就不怕凶手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嫂嫂!”茱萸面有微怒:“你师父死了,我理解你的感受,可明明是他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你凭什么怪四哥。”
  玲珑退了几步,放了话:“师父的死,我会追查到底,谁也别想逃脱干系。”说罢,玲珑转身离开这偏僻院落,去了北院她师父房间。
  南宫祤面色微异,以公玉鄂拖的能力,应该不会得罪什么武功高手,若对方真是高手,也不必用如此不耻的法子杀人,她有句话提点了他,自己人……也不无可能。
  她怀疑他身边有人不忠不诚。。
  她想用他的安危逼着他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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