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愁空山

　　慕晚竹又一次悄悄逃离了众人，解开身上的绷带白纱，按照孤本的指引，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山洞，古籍记载，这里就是银月妖狼的发源地。山洞周边绿盖如荫，这些树俱都长的奇形怪状，竟然巧妙的将这硕大的洞口遮掩住。柳无花也不知是该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感谢好心人的有意为之。
　　慕晚竹从乾坤袋里掏出夜明珠，山洞内登时亮如白昼，孤本的指引仅仅到这洞口，里面会有什么动人心魄的遭遇，他不得而知，所以他走得很慢，走得很小心。
　　路并不算太光滑，偶尔会见到个别巨大脚印，脚印呈梅花状，深约三寸有余。这大概就是银月妖狼的足迹，慕晚竹心里想。
　　深入山洞约莫十公里，洞内霍然开阔，这座山内部竟然是空的！
　　洞内十分清寂，仅有着慕晚竹的脚步声在回响。有风自洞口阵阵徐徐吹来，冰凉透骨，慕晚竹下意识的靠近了石壁。
　　又行得几步，慕晚竹突然发现石壁上刻画着一幅幅雕刻精美，五颜六色的壁画！从工艺构图来看，至少已是两万年之久！
　　第一幅是一只血狼傲立山巅，仰天长啸。令慕晚竹感到遗憾的是这血狼的眼睛显得太和平，太人性，与孤本里所描绘的灭世血狼并不一致，他猜测大概是雕刻者学艺还不太精。
　　第二幅壁画的内容相比第一幅要复杂得多，慕晚竹大概数了数，大概是一百二十七只银月妖狼匍匐在地上，朝拜者山巅的血狼，可惜的是只雕刻了血狼的背影，他无法将其与第一幅中的血狼进行对比。
　　第三幅壁画又要简单一些了，但更多了几分诡异。成群的银月妖狼一圈一圈围坐在一起，圈子中间是八个人围坐在篝火旁，地上摆的几个土坛子，慕晚竹猜测那大概是酒，而在八个人的中间，又站立一个血红色衣服的人。慕晚竹突然想起这九个人的占位不就跟他们今天诵经时一样吗？慕晚竹心思一动，数了数，围坐着的是一百一十八只狼，那这九人应该就是化形了的银月妖狼。
　　第四幅画是九个人站在山巅看着狼群离去，慕晚竹数了数，依然还是一百一十八只狼。
　　壁画到此而止，慕晚竹心里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测，顿时感觉自己汗毛倒竖，后背发凉。
　　这几幅壁画从雕刻色彩各方面来说几可以称得上是传世之作，慕晚竹唯一想得出来的就是第一幅壁画里血狼的眼睛。
　　有了疑惑自然就要验证，他循着壁画仔仔细细摸了一遍，却发现雕刻的深度完全一样，这直接否定了他之前的猜测，这根本就不是学艺不精，乃是故意为之！结合到后面的红衣人，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闪过。
　　化形的血狼！这个猜测连慕晚竹自己也不敢相信，他自小熟读慕家各种孤本秘本，关于血狼的描述永远就只有那几个词，“嗜血好杀，凶狠残暴”。绝不可能出现化形的血狼，但事实却狠狠的给了他一耳光。
　　但这时一个更恐怖的问题却从他心里油然而生，一个他在一开始就应该想到的问题。
　　谁雕刻了这些壁画？这简直让他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发散到四肢百骸。
　　他不觉得世上能有人可以悄无声息的观察到壁画上的内容，更不会觉得狼也会玩雕刻这种东西。
　　追寻千年的慕家到底意欲何为？
　　银月妖狼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慕家和银月妖狼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
　　这一个个疑问远不是他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能解释的通的问题，简直让他脑袋快要爆裂开来。
　　他突然往前飞奔。每在这里多带上一秒钟，他心里就会泛起无数个也许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他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停留。
　　慕晚竹整个人更疯了一样往前冲，却只看到了更让他绝望的东西。
　　石桌！和壁画里一模一样的石桌！他只一眼就能够确定，但他只希望自己从来没有看过这一眼！
　　他整个人已经跪倒在地，根本就没有勇气上前查看石桌，这下连他之前觉得壁画是假的那一点点侥幸心理都给抹杀了。
　　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莫名奇怪的东西，努力保持着脑海的清明。但他越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东西在脑海里反而更加清晰，他简直已快要哭出来。
　　“呵呵，没想到，你们终于还是来了！”突如其来的声音险些将慕晚竹整个人吓趴到在地上。
　　这句话里包含的深意实在是太多太多，“没想到”，“你们”，“终于”，“还是来了”这四个词每一个一但细细琢磨都能够发现太多疑点，平日里心思缜密的慕晚竹自然是能够发现，但他此刻早已如惊弓之鸟，根本就静不下心来，也就内发现这疑点重重的话。
　　“谁！谁在哪里。”慕晚竹转过头，声嘶力竭的喊道。他能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发抖。
　　“我们见过的，你忘了？”黑暗的角落里突然爬出一个人，突然嘲笑道，“你是因为那些壁画才变成这样子的？”
　　“见过？”慕晚竹一听到壁画两字就强行将后面一句话过略，揣测道：“你是银月妖狼？”
　　那人自嘲的笑了笑，“嗯，没错，就是那被你强行化形的不成器的银月妖狼。”
　　他突然紧盯着慕晚竹的眼睛，直看得慕晚竹心里发毛，正色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心里的疑问并不比你少。”
　　“我今年活了两百岁，但脑海里感觉就像是有两万年的记忆。这些记忆每天在我脑海里一遍又一般轮回，甚至我一闭上眼，脑海里就能涌现这些记忆，我甚至都分不清那些才是我真正的记忆。”
　　“当我被你强行化形的那一刻，第一反应不是银月妖狼一族该有的一种耻辱，反而是感到一阵解脱。就在刚才我看到你的时候，即使你一句话不说，我也知道你今天想干什么，你尽管放心，我会好好配合你。”
　　这实在是一件极其惊悚的事。好端端的两个人在这里四目相对，准确来说是一个好端端的人跪在这里听一个才化形的妖讲些云里雾里的话，这些话毫无根据可言，慕晚竹也无法证明真假，但偏偏他觉得这些话又都很有道理。
　　慕晚竹惊魂未定，沙哑道：“那你说，我来这里干什么。”这原本是个试探性的问句，慕晚竹也没指望他能回答，但现实却再一次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刮子，直抽得他大脑发麻。
　　他郑重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今天是来这里取我的精血，融合你的命魂，免得你将来被发现命魂是银月妖狼。”他说完还露出一个灿烂得意的笑容。
　　慕晚竹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只觉得一阵惊悚，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不会反抗。”失去精血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不管对妖还是对人都是如此，慕晚竹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话。
　　他拼命的点头，生怕慕晚竹不相信，又继续说着些慕晚竹似懂非懂的话，“你相信我，我真的会好好配合的。我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将精血献给你就是我应该完成的宿命。”
　　慕晚竹觉得这只妖话特别多。慕晚竹不知道是不是每只妖刚化形时话都这么多，还是只是这只狼这样，但慕晚竹却选择了相信，只是因为这样的大妖一个哈欠就能吹死他，不需要和他勾心斗角。
　　他闭上眼睛，面上带着笑容，好像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事情。他终于从眉心里逼出精血，慕晚竹掏出玉瓶整整装了一小瓶才作罢。
　　失去大量精血的他面色惨白，显得十分虚弱。
　　他又开始神神叨叨，慕晚竹甚至怀疑他是个菜市场卖菜的大爷，而不是凶名在外的银月妖狼。但慕晚竹这一次听得无比认真，好歹他也帮了自己一个忙。
　　“人类娃娃。就在刚才，那个声音又告诉我，等你在这里吞服精血融合命魂之后就让我毁掉这些壁画，毁掉这个山洞。”他的声音显得很虚浮，但他还是坚持着说下去，“他还说，你的使命完成了。”
　　后面一句话涉及到的是生死，他却讲的很轻松，仿佛说的是另一个人。使命完成对他而言意味着死亡，但慕晚竹明白死亡对他而言却是另一种解脱。不管是人是妖，两百年的岁月里却包含了两万年的记忆都是一件骇人听闻而又可怕至极的事，死亡无疑是最好的解脱。
　　“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尽快服用吧，等精元流失效果就不太好了，等你醒来我会再回来的。”
　　慕晚竹知道这是一只狼，但这真的是一只狼该有的情绪吗？这只狼是否已经在宿命的棋盘上踏出了不该出现的一步？
　　慕晚竹决定不再去想，扬起下巴喝掉瓶中精血，整个人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