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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郡,三水城。
城外乱葬岗。
暮色阴沉,几条野狗,在乱岗之中奔突,鼻子在地下深嗅,寻找食物。
忽然,它们好像找到了什么,伸爪在一个什么东西上扒拉了几下,将那个东西,翻转了过来。
满脸的血迹,凌乱的头发,乌青的嘴唇,那是一个死人。
野狗露出獠牙,面目狰狞,张嘴正要一口咬下去。
但是,忽然,呼……
那死尸竟然坐了起来。
但是那野狗却还是一口咬了下去。野狗生性凶残,可不会轻易避让。
只是,这死尸既然已经坐起了,又怎么还会被那野狗咬中?
砰……
死尸右拳挥出,将那野狗砸出数丈之外。
啪!
狗体落地。
其它野狗看到这人实力如此厉害,一时都是不敢上前。
逡巡了一会儿,几条野狗呜呜地叫着,夹着尾巴溜了。
而这死尸看了看自己全身,又看了看身体周围,思绪慢慢地全恢复了过来,忍不住双目喷出了怒火。
想不到他已经如此委曲求全,最后却难免还是难逃一死,难道权门,宗门,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吗?
这死尸的双拳,不由得握紧……
……
……
一天前
青山下。
小村落。
村落只有百十户人家,不算多。
村里人都姓李,村中有一户大户,李百万。
李百万的意思,就是说他家财有百万。他家的房子,也是村中最有气派的。
碧瓦红墙,屋宇重重。
但这一日,天才蒙蒙亮,李家高墙之内,却是响起了一声沉重的喝问。
“是谁干的?”
一栋绣楼之内,一个老者,痛心疾首。在他身前,一张绣床之上,香纱轻掩,一个脆弱瘦小的身影,在里面瑟瑟发抖。
屋里床榻凌乱,绣床上的那个身影,头发也是披散。只见她把头埋在枕头之上,不住啜泣。
房中这个老者,就是李百万,现在已经五十多岁。绣床上的那个身影,是他的女儿,李翠翠。
李翠翠今年二八年华,也颇有几分姿色,是村子里面的村花,不知道附近有多少小伙儿,对她念念不忘,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梦中情人。
李百万只有这一个独女,平日爱如珍宝,村里有小后生在他家门口晃悠,他也要开门放狗,拿着大拐杖,把人家追出数十里地去。
就是这样一个平时爱如珍宝的女儿,今日,忽然听说,被人强爆了。
得着丫鬟的报告,李百万如巨锤捶心,整个人都差点要瘫了。赶紧过来,探视详情。
昨夜他们李家高门紧锁,戒备森严,任何一个肖小之徒,都是不可能进入到他们李家来的。
那么,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事情的元凶,是谁?
李百万痛心之余,自然要找人询问。女儿是最直接的证人,问她能得到最直接的答案。
但是李翠翠这时候却只知道哭泣,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种事,本来已经羞死人了,怎么还能再张口告诉别人呢?
听着女儿的低声嘤泣,李百万是心如刀割。自家女儿受了这么大的伤害,他这个当爹的,当然是想为女儿伸张正义。
可是女儿不说元凶是谁,那他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他也不能逼问女儿。
女儿这时受到的伤害,实在太大,他不能再伤口撒盐,强行让女儿再去回忆这一段过程。
而那个伤害了女儿的渣滓,他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一想到那个丧尽天良的畜生,竟然对他女儿做出这种事来,李百万就怒目喷火,两眼瞪得溜圆,仿佛要择人而噬。
他李百万,也算是这个李家村的一村之长,村里,附近,都是有些话语权的。如果是左近的人对他家做了这事,他一定要让对方生不如死!
他虽然是一方魁首,家境也不错,但是从来也没有仗势欺人,与人为恶。
可是如果就因为如此,而被人认为他软弱可欺,那可也是把他看错了。
他李百万难道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人?
“是郡城楚家的楚一枫。”
就在李百万询问女儿,而女儿又没有回答的当儿,另外的一个声音,怯弱地对李百万说道。
是翠翠的丫鬟小云。
小云和翠翠共居一屋,屋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事情发生之时,她被人控制住了,根本走脱不开,也无法呼救。
可是,偏偏她什么都看到了。
而施暴的人,显然对她们也不以为意,离去之后,对她们什么也没做,就当这是一次娱乐。
有些人,是有这个底气的。
我做了坏事,但是,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把你的人格践踏了,痛苦留给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这世道,本来就是有很多事,都是不公平的。
李百万听到小云口中郡城楚家这句话,一下子跌坐在了一旁。
楚家,怎么会是楚家?
楚家那可是天河郡有名的望族,家族势力庞大。他家不仅自家势力庞大,而且,郡治里面还有背景。
比起他这个小地方的李百万来,李百万深知自己和楚家一比,那就是蚂蚁和大象的区别。
而且这楚一枫,不但家族背景深厚,听说他本人,还是一个什么宗门的弟子。
如果只是家族,楚一枫还不能如此嚣张,但是加上宗门,李百万就感觉自己完全无力。
宗门,能够掌握一郡的兴衰,生死。
在他们这个大陆,最基本的管理单位,是郡、城。
小民,都受郡、城管理。
而宗门,却又能左右郡治。
面对的是一个如此巨大的庞然大物,李百万,能够为自己的女儿做什么?
李百万跌坐在房中的一把藤椅上,呆若木鸡,呼吸都已经要没有了。
事情怎么会这样?
父亲有责任,也应该保护自己的女儿,但是,面对天堑,李百万能怎么办?
“呜呜……”
就在李百万沉默的时候,床上的李翠翠忽然跳起来,哭泣着冲向了绣楼的窗口。她要寻短见。
清白身子受辱,已经是一种伤害,如果没有人能为她主持公道,她的伤口如何平复?
活着又有何益!
小云看到李翠翠如此,她是赶紧一把抱住,叫道:“小姐,不可以如此……”
李百万也是跳脚道:“丫头,你何至于如此?”
想到李翠翠平时被自己捧在手里,何曾受过这样的伤害?这一回,受害了还要忍气吞声,她一定是不甘心的吧!
所以,是做出了如此过激的举动。
而面对他们的劝阻,李翠翠却是并不答话,只是一味要冲向窗口。
“翠翠,你也不要以死相逼,那楚家,并不是善茬,我们,惹不起……”
李百万深感无力。女儿有些任性,不顾现实。
然而,他能说女儿什么?这不是她应该得到的权力吗?
李翠翠这么做,是有逼父亲为她做主的意思。做不到,毋宁死。
而在这种世道下,有时候,他们却只能打落门牙往里咽。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权势、实力大于一切。他们这种升斗小民,只能在相对情况下,得到公平。
然而,小民如果和大族起了冲突,那时候,公平就没有。
这个现实,女儿应该懂得啊!哎……
然而无论李翠翠如何任性,她要求的,只是自己的权力,她并没有错。她没有要求更多。
错在李百万,他没有这个实力,也没有足够的权力,保护自己的女儿。
李百万虽然觉得自己的女儿任性,可是,他却没办法责备女儿。
因为女儿的任性,其实,并不是任性。而是合理要求。
面对李百万的劝解,甚至可以说是哀求,李翠翠仍是执着要去寻死,李百万正在焦头烂额,劝阻不住之际,这个时候,丫鬟小云却是忽然对李百万说道:“老爷,这事,我们是不是可以叫罗浪来……”
罗浪?
李百万微微一怔!
罗浪是古沙镇的治安官,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这个人和他所认识的其他人都不一样,有一种很奇怪的正义感。
李百万所认识的人中,大多数都是只为自己考虑的人,但是这个罗浪,比其他人明显的多了一点公义精神。
这让他在人群中,就会显得很突兀,很生硬。
但是很多人都很信赖他,因为,作为一个小镇的治安官,他真的很称职。他基本能保证普通人之间,有公平可讲。
虽然没有人想成为罗浪这样的人,但是,不妨碍人们有事情时,会想到罗浪。
但是罗浪不是傻瓜,郡城楚家,那是他一个小小的僻镇治安官,能够招惹得起的吗?李百万很怀疑。
“罗浪他会接接手这事吗……”
李百万是不确定的说道。
“至少他或许可以找到一条妥善处理这件事情的途径……”
小云是小声的对李百万说道。
李百万豁然而醒。
让罗浪去找楚一枫,不是指望楚一枫能够在罗浪那里得到惩治,而是,翠翠能够得到一个说法。
“去请罗浪!”
李百万是大声说道。
李翠翠是安静了下来。她希望有人能为她做主。
罗浪,也很快的就来了。
罗浪是一个二十几岁,或者是三十几岁——谁知道他到底几岁,只知道他是一个成年——的男人。
样子还不错,如果扫帚眉也算剑眉,那么,罗浪剑眉星目,也算过得去。
他的身材很挺拔,眼睛里有一股神采。嘴巴菱角分明,神情不苟言笑。作为治安官,他很有派儿。
到了李家,问清楚了情况,罗浪的脸色,变得僵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