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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杀了我的老婆孩子，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忍耐？人性！人性是什么东西，那帮走狗把我他们推进回收炉，美其名曰奔向美好的明天，这就有人性了！”
埃里克的咆哮在室内回荡，大人物们的表情淡漠，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表情。
“呼。”
据传因为排除法而被贬的上尉，叹了口气，在众目睽睽中拿起一份纸制的文件走进审讯室。
矮胖刑警好像要阻止，却被辛克舰长拉住了。
我这里看不清细节，只知道上尉走进审讯室，坐在埃里克对面。军士长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我并不是来审问你什么，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只不过有几个手续需要办，还请你配合。”
“……”
上尉等了一会儿，埃里克没哟出声，他于是把那张纸制文件递了过去。
“需要你确认下，他们是不是你的老婆和孩子。”
听到家人的称呼埃里克抬起头来。这是怎样一副表情，我不忍心再看。
纸张传递时的响动过后是安静，然后是男子的哼哼声。我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到是埃里克站了起来，他表现的极为激动。嘴唇发白且不停的颤动。
“这…这是什么…布莱迪他们哪儿去了，我的老婆孩子们呢？”
他抬起头，眼睛布满了血丝。
温斯特上尉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台随身终端。
“这是你的，你再打开屏幕看看，没人动过手脚，一切都同你被捕的时候一样。”
纵然是带了手铐，埃里克的动作也迅速的吓人，他如食肉动物扑食般前冲夺过终端，打开终端。
我这个位置看不到终端的画面，不过埃里克一直在寻找什么，可以看到他的手正在颤抖。
“没有吧！”
“没有…为什么没有，你们倒地做了什么？这可是我最珍贵的回忆啊，难道你们连这个都要夺走吗？”
埃里克崩溃了，他跌回椅子上，嚎啕大哭。
上尉很有耐心的等待他的情绪稳定。
“没人能够夺走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埃里克，你的老婆、孩子们根本就不存在。”
“你胡说！”
埃里克猛地挑起，手铐和脚铐的关系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上尉轻易的躲了开去。
“我不需要胡说，你现在可以看看终端中的照片，影响，你也可以会议或者启用通讯联络你的母亲。”
“我当然要去确认，你个混蛋，我都到这幅田地了，还拿我开刷。”
面对愤怒不已的埃里克，上尉摇了摇头。
“你太高估自己了，没人会骗你，因为你根本不值得如此大张旗鼓的去偏。在给你接通通讯回路之前，我问你。你还记得老婆和孩子长什么样吗？能描述一下吗？”
“当然可以，反正他们已经死了，帝国再强大拿死人也是没辙的。我老婆她呀…”
埃里克很莫名的抬起头，他的眼中红血丝消退，剩下的是茫然。
“你老婆怎样了，她的高安胖瘦，皮肤以及头发颜色之类的，难道你不记得了吗？她可是你的至亲和至爱啊！你愿意为她杀死上千万的人，怎会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呢？”
上尉的语速很慢，不过这时候说出来反而有种咄咄逼人，胜券在握的感觉。
埃里克再一次跌坐下来，这次他抬着头，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你们干了什么，为什么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温斯特上尉，很欠抽的再一次慢条斯理的坐回了椅子上，他用欠抽的眼神盯着埃里克。
“你不记得老婆的样子，孩子的怎样？两个孩子总该有印象吧，他们是男是女，多少岁了，大的同小的相差多少岁？身高体重又如何？哪个聪明，哪个爱闹？”
埃里克的神色先是茫然，随后是恐惧，最后是绝望。
“你做了什么，你们对我干了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应该要记得的，他们是我的全部啊！”
埃里克用手捂住脸，现场控制室里，许多人不忍心的转过头。我也不忍心继续看下去，可是我的脖子不听使唤，只能任由那刺痛人心的场面继续在眼前发生。
上尉换了个姿势，他身体前倾，几乎同埃里克头碰头。
“埃里克三级军士长，我们好歹一起共事，我不愿意骗你。你根本没有什么老婆孩子，你在参军之前是个流浪汉，丢下需要赡养的老妈沿街乞讨。像你这样的人，正常情况下不会有女人愿意嫁给你的，更不可能有孩子。你是个连在梦里都不会有家的，可怜的家伙。”
我看到，埃里克抬起头，脸色惨白。
上尉轻轻叹息一声。
“家人、孩子之类的东西你本来就没有，是因为犯了盗窃罪被拘捕，同政府做了交易，以服役代替服刑。除了军队，你根本就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是有人修改了你的记忆，让你以为自己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真正的你，连失去的资格都没有哦。”
埃里克低声的哭泣起来。上尉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说什么。
我转身，逃离了审讯室。
……
......
禁足期间，没法离开，我只能回到宿舍，望着窗外，空间站高耸的天花板发呆。
埃里克很可怜，他被人当枪使了。这还不是最可悲的。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当他得知真相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家，也没有需要他去爱，等待他回去的人。他一直以为这些人是存在的，活在谎言中应该更加幸福才对。
温斯特上尉，看上去温文尔雅中带着忧郁，也是个狠心的家伙。如果是我，一定不会告诉他真相，就让埃里克带着他的执着接受死刑不好吗？像现在这样，不管军事法庭如何审判，他的心已经死了吧。
可怜的家伙。
天花板上，人造的云层飘过，模拟夕阳的灯光把白云染成了晚霞的颜色。
这里的一切其实都是假的，是模拟古代，人类离开母星时，那颗曾经是唯一家园的行星的环境。
有所感悟，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摊开双手。这是一双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同普通女孩子差距很大，即使同星舰上那些女兵的手比，我的手也是同男人一样的，毫无美感可言。
我想到了一个极度现实的问题，埃里克的记忆被改动过，他其实没有家人，也没有等待他回去的家，那么我怎么样？会不会也同他一样，生活在虚假的记忆中，也许我根本不是个真正的人类，而只是一台拥有人类记忆的作战兵器。
过往的回忆，美好的、伤心的、激动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连我这个人，包括人格都不过是某人杜撰出来的冒牌货。
泪水涌出，咸咸的味道尝起来分外的苦涩。
“不会是假的，埃里克的事情只是个例哦。”
突然出现在床边的人影以及意外方向传来的声音让我吓的跳了起来。
“是谁！”
悠闲的让人想要上去狠踢一脚的温斯特上尉，以悠然自得的方式坐在宿舍的书桌旁。
“你想的那种情况不会出现，而且记忆模拟不但是门高深的技术，并非普通的政府机构能够做到，且对于不同的人效果也有很大的不同。如果对象是个性坚毅的类型，记忆修改的结果只会让对象的思维混乱，不会像埃里克那样深信不疑哦。”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顾不得别的，我好歹也是陆战队中尉，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老兵，被他靠近竟然没有察觉，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哎，别紧张，刚才就注意到你的神色不对，过来看看，果然如此。你一定在想，要是自己的记忆也是假的，家人和自己的过去什么的都是某人编出来的虚拟体验怎么办不是吗？”
“是…是啊！谁又能保证埃里克身上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
我一看这个家伙淡定的样子就来气，明明人家已经哭的稀里哗啦，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温斯特上尉站起身来。小小的中尉寝室对他来说有些狭小了。他抬头观察人造的晚霞。
“现在社会，什么都系都能用人造的代替。手臂、模样、情绪、甚至连记忆都可以模拟出来，唯有灵魂无法模拟。灵魂会低语、会哭泣、会怒吼，我们的灵魂才是我们的本质，其它的所有都可以舍弃。”
我愣愣的盯着他看，老实说他讲了一大堆，我基本上没能听懂。
温斯特上尉飒然一笑。说真的，有些小帅呢。
“听不懂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埃里克的情况是特例，其他人不用担心，即使有人假造了你的记忆，你也会知道的。”
好奇怪，虽然我没怎么听懂他的话，却相信他所说的。心安了不少，眼泪也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