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出岛

　　“那您为何？”
　　知道她想问什么，南卿脸上的调笑不再，变得凝重起来。
　　“我为何在此？当年，皇室的很多物资都来自君家、南氏。十八年前，当今圣上登基初始，面对大陆这两家族是想尽办法的平衡。如此两家既能为皇室效力，又不至于压过皇室，倒是和谐的过了几年。可这种表面上协调，实则暗流汹涌的商业关系并没能维持多久。
　　我还记得我爹当时与君家的大当家君晟交好，可是有段时间，我爹变得沉迷酒色、日渐消沉，对于家族的产业越来越不上心，甚至做了很多糊涂的决定将产业变卖出去，族中的老一辈对我爹失望之极，树倒猢狲散，庞大的南氏变得分崩离析，呵呵，家道中落······南氏没落后，君家独大，我想现如今君家在大陆上是叱咤风云。”
　　“想不到，师父还有这样的故事。不过好好的，师父的爹为何······”
　　“让人意外，是吧？一直以来，我也有所怀疑。我爹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人，还记得我小的时候，爹除了每日料理事务，便是在家陪着娘亲和我，从不像其他男人出去花天酒地。”
　　“师父的娘亲，一定很美丽吧。”缃帙突然惆怅地看着南卿，以师父的模样，想必他的生身母亲定是个美人儿。可是她却没见到过自己娘亲的样貌，有机会的话真想看一看。
　　南卿见她眼里满是憧憬，想起她的生世，眉目也柔和了下来，“是啊，她的确是。要不怎么会生出我这般无双的美男子。”
　　正经不了一下，南卿就变得欠揍起来。缃帙翻了个白眼，“真是臭屁，君璟也生得好看啊，怎么不见他像你这般自恋。”
　　见她又提起君璟，南卿的眼神忽然变得炯炯有神，“缃帙，好端端的，你为什么反复提到他？”
　　“就是想起了啊，你反应那么大作甚？”
　　“哼，君璟看起来风度翩翩，保不准内心比谁都险恶。”
　　“师父，有你这样说人家的吗？”
　　“你想啊，缃帙，既然我这个避世的人都能知道的事，他一个俗世中人岂会不知？何况这些早已不是家族秘闻，流传于巷陌之中。”
　　“你说明白点儿。”
　　见他一副胸有点墨的样子，缃帙对此也产生了探索之心，难道君璟真的不简单？
　　“他知道此事，这是其一。其二，他亦知道我姓南名卿。说不准他早已想尽办法查过我——”
　　“等等，他身在岛上，如何查？”
　　“缃帙，你附耳过来。”
　　南卿微笑着，向她招招手，见他要说大秘密的样子，缃帙赶紧靠过去。
　　“为师有你这个徒弟，真是不幸！”
　　“师父！”
　　捂着耳朵立即跳开，缃帙一脸忿然，“缃帙的耳朵都要聋了。”
　　“唉，真是太傻了。”说着，可惜地摇了摇头。“你难道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飞鸽传书’？”
　　闻言，缃帙顿悟，睁大了双眼，“然后呢？”
　　“师父将我带离大陆时，就为我更了名。并且当时为了避免后患，对外宣称我患病去了，所以即使要查，也是没有线索······”
　　“那这不就得了？他便不会想到你是南家的后人啊！”
　　南卿扶额，为这个不开窍的徒弟叹息了片刻，“君璟不如你这般痴傻，他对我定是有所怀疑的。不过看在我救他一命的份上，说不定即使查到了什么他也当不知道，更何况，我一直待在岛上，君家现在也如日中天，就算我是南氏后人，对他也谈不上威胁。”
　　“嗯！有道理。”
　　“所以说啊，缃帙，人心隔肚皮，不要只看一个人的表面就选择相信他。”
　　“缃帙受教。”
　　“嗯，孺子可教也。”
　　“那师父你呢？”
　　“怎么，这十余年来，缃帙还不懂为师对你的良苦用心吗？一把屎一把尿，连媳妇都不娶······”
　　这台词，好生熟悉！缃帙歪着头想了想，却没想出来，“师父，缃帙还有一事不明白。”
　　“说。”
　　“君璟和君晟有关系吗？”
　　南卿勾唇一笑，在烛光下他的样子妖冶万分······
　　早已到了初夏，日光下澈，影布石上。这样美好的日子却是分别的一天。帆船停泊的地方，几人正在送别。
　　陵章的脸上都是伤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正在经历生离死别。他旁边的陵妍也露出不舍，只有南卿脸上如往常一般的笑容，云淡风轻。
　　君璟又往远处看了看，依旧没有那个人的身影，面上虽是温润如初的笑意，眼神却黯淡了几分，“缃帙是真的不来了吗？”
　　“是啊，她的心比较脆弱，说不愿经历这般离别的场景。还请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南卿颔首笑道，将他的变化收入眼中。
　　“呵呵，无妨。君璟在岛上这些日子，承蒙各位的关照。南公子的救命之恩，在下更是铭感在心。”
　　“不足挂齿。”南卿挥了挥手，这小子说话一点也不痛快，还有完没完。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公子保重。”
　　“二位也是，他日再见，望珍重。”
　　陵章陵妍这对兄妹也是用心对他，君璟也把二人的好记在心里，不过如今该是离别的时候了。
　　上船与几人挥手作别，船渐渐驶远，那人的身影却始终未出现在岸上，君璟心下一叹。
　　眼见那黑点愈来愈小，陵章重重一叹，感叹道，“自古人生多别离！”
　　“行了你，矫情！”
　　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孤帆，南卿转身而去。陵章在后耷拉着脑袋，神情低落。好不容易得一知己，竟又离他而去了，思及此，他一声长叹，“啊！向来英雄——”
　　“再说一个字抄四书。”
　　下一刻，万籁俱寂。
　　照着地图上的路线，君璟已将船调至到正确的方向。他站在船头，远方一片蓝色，回去约莫十日的行程。以往这个时辰还在岛上，他便是和缃帙待在一起的。
　　转身朝休息的房间走去，不料一抹白色倩影撞入他的视线中，他瞬间愣住。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缃帙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召回他的注意力，君璟仍是有些不可置信。
　　“你再不说话，我就当你哑巴了。”
　　“······缃帙，你怎会？”
　　“早就想出岛了，这不借着这个机会吗？”
　　“可是，你的师父······”
　　“现在已经走出这么远了，师父就算追也无济于事了。”
　　“可——”
　　“好了，反正我是打定主意去大陆了。你也莫要再劝。”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缃帙叹气，将他拉到船边，“你看，这片茫茫大海，我在岛上待了十五年，看了十五年，睁眼闭眼都是这番景象，从未看过外面的世界。你不觉得，这样待着太过枯燥了吗？”她的眼中满是忧郁，“我也想看看书上那些万千事物，我想看看大陆上的山川河流、想看街景商铺、想看人世百态，难道，这样的愿望有错吗？”
　　听着她字字真情，和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君璟蹙起的眉头方展开，“君璟自小在百态中长大，以为世界就是我所见的样子，却不知还有你们这般的人未见过世间繁华。是君璟思虑不周了，还请缃帙不要往心里去。”
　　“好说，这并不怪你。等我看遍世间繁华，自会回去向师父认错。不过天下之大，我又该去往何处呢······”
　　“缃帙久居岛上，心思单纯，不知世上人心叵测。如果自行游历，恐遭人算计。缃帙如果信任君璟，不妨到我府上住下，至于四处游玩，也不是问题。”
　　“你府上？”思虑着他的话，不知这样是否合适。
　　“就算缃帙不放心，以你的武功，也不应惧怕。”
　　君璟看她皱眉冥想，不由出言宽慰。
　　“好吧，我当然相信你，只不过怕打扰到你而已。”
　　“无妨，你的事君璟都会放在心上，怎能说打扰呢？”
　　“嗯？”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让人联想，君璟垂下眼，声音很轻，“缃帙去休息吧，我去驶船。”
　　说完掉头就走，留缃帙一人站在原地，他这是，不介意自己跟着吧？看来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师父，你就等着缃帙的好消息吧！
　　还记得昨夜南卿跟她的对话······
　　“有没有关系，还得靠缃帙才知道。”
　　“此话怎讲？”
　　“君璟文质彬彬，举止文雅，可见是个对自身要求极高的人。这样的人，你以为心思不缜密吗？单凭一件衣物，并不能说明什么，况且关于我父亲当时的反常行为，也值得追究。眼下若是缃帙去调查一番，或许会有些眉目。”
　　“师父，你是要缃帙······”
　　南卿点头，“君璟此人谈吐不凡，气度非常人也。我想当初在海边救他，也绝非偶然。只有在他身边，才可查到线索。虽然十分不想缃帙离开为师身边，可你是跟在他身边最合适的人选。”
　　“这是为何？”
　　“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为师真有些后悔让你去。唉······”他仰头一叹，竟是一脸嫌弃，“陵章虽有些小聪明，可是过于莽撞，而陵妍又是那般文静。最最重要的是，”君璟似乎对你不一样。
　　“反正你要是去了，他的欣喜会大于疑惑的。综上，你是最好的人选。”
　　“也罢，师父的事就是我的事，反正出去看看也是极好的！”
　　“缃帙，你喜欢他吗？”
　　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缃帙有些莫名其妙，“何谓喜欢。”
　　南卿石化三秒，他越来越觉得，让缃帙去是个很错误的决定！
　　“······喜欢，就是你见她便觉得欢喜，她不在身边时，你会想起她。你会想跟她待在一起，无时无刻，都想看见她。哪怕她经常说愚蠢的话，做愚蠢的事。”
　　南卿望着她，目光带着些促狭。
　　“哦，缃帙不喜欢他。”
　　那你对我呢？
　　默默在心中问出，南卿掩去眼底的缱绻，“缃帙，此事本是为师的事，并非是强加于你。你若是不愿意，为师也无妨。”
　　“师父，你的恩情缃帙一直都记着，早就想过帮师父分担，如今正是报答的机会，缃帙又怎会不愿？你就放心好了！”
　　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一想起南氏的没落和离去的双亲，南卿只得作出决定。他郑重说道：“缃帙，此去前途微芒，不知会发生什么，为师只希望你照顾好自己。凡是有危险的不要去做，时机一到，为师便会来！”
　　时机一到，我便会守在你身边，护你无忧······
　　给读者的话:
　　还有四十天就过年啦，小哥哥小姐姐们还有压岁钱吗？反正我是没有了，蓝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