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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红花满地 / 第十一章 105部分

第十一章 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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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否记得,8月20日:
  【老底子总店,旅馆&中西菜馆,周礼乐大街,江岸大城?珺忻/存花,初次拜访百里教授】
  菜馆西北墙,当时靠窗某桌:
  【2个白瓷盘,西菜。2个白瓷碗,中式烹调。2个青花瓷碗,米饭。刀叉撤了,仅留筷子和勺。服务员过来问一句。丈夫开口很客气:先不用汤,吃好再讲。麻烦您了】
  对服务员都很尊敬,妻子默默点头:
  【轻声说一句:我就欢喜你这样…都给尊重】
  就那对中年夫妻,现在茶馆2楼雅间:
  【威水老夯,伏鲲渊。农历八月廿五,10月6日,1920年】
  中年男子素色长衫裤,倒V字口深色布鞋带翘头:
  【妻子30大几,若干绺头发缠1个大髻,神似渔网状。21世纪眼光,花苞头。佛青棉布半袖旗袍,素底色缎子绣花鞋(翘头:中国古典布鞋,鞋头立个小方块。佛青:深蓝色)】
  同桌,还1位青年:
  【外形俊朗,双目炯炯有神。待人低调,开口必用敬语。短发相当利索,譬如20世纪90年代,俗称‘坡茬’】
  素色粗布对襟罩衫,内衬坯布无袖对襟:
  【看出特意熨烫。黑粗布长裤,绳扎裤脚。黑布鞋基本全盖脚背,鞋胆部分中间合缝,看着1条竖线,老款千层底。谁呀?渊嫡泉(鞋胆:遮盖脚背部分。此款21世纪也有,譬如僧鞋)】
  通常情形,衬衣长裤皮鞋:
  【妻子差点被绑架,意识到表面平静,潜藏危机。特意换精干短打,人堆里不显眼。具体外出打探,办事更方便。渊嫡泉】
  从前江岸大城,中年夫妻的朋友介绍:
  【结识渊嫡泉,相当投脾气,兹当自家兄弟看待。不成想,竟在伏鲲渊巧遇,双方大喜过望。懂得年岁高低,开口闭口‘哥哥、嫂嫂’,定请茶馆说话】
  朋友介绍?谁呀:
  【是否记得6月下旬,1920年,久存花尚未结婚?父家亲戚,实在难处,想求些周济。当年帮过存花全家,当然记得。数25个银元,满口袋大米。久阿姨更留吃饭,哪里好意思,一力告辞。就那位亲戚,当初介绍中年夫妻,认识渊嫡泉(父家:存花的父亲)】
  中年男子的妻子,娘家伏鲲渊附近:
  【1920年,镇级单位,归某个县管辖。当时民间口语,无须刻意如何精准,又不是画地图。通常可理解:大伏鲲渊地区,某个镇。譬如外地走亲访友,您来自哪里?回答伏鲲渊。当然晓得,千年有名古城,港口重地,繁华所在大去处】
  娘家老人不适,夫妻一同赶回:
  【恰逢挚友,畅谈好生快活】
  对中年男子,素来敬重:
  【晓得读过书,工作相当勤勉,生活俭朴。闻听老人怎样,势必牵扯花销。小尺寸粗布口袋,壹圆面值银元,定请哥哥嫂嫂收下。渊嫡泉】
  哪里好意思,好一番掰扯:
  【兄弟十分真诚,略表寸心,定不肯收回。讲话皆在情理,貌似不应驳人面子,夫妻一同再三感谢】
  妻子感慨万千,絮絮叨叨:
  【家常琐事,摇头叹息】
  说到此间,表一段旧话:
  【妻子的妹妹,涌莲堰读啥学堂,认得个外邦青年。开始也能谈几句,越往后,越不可思议(妹妹:中年男子的,小姨子)】
  个外邦青年,懂些中国话:
  【素来衣冠楚楚,世家公子派头。言语间很大优越感,所谓抛砖引玉。他祖上如何,他父辈如何,他长辈如何。尤其面对听不懂外邦语言的,譬如普通中国百姓,向来快速外邦话,抑扬顿挫,仿佛诗朗诵。然后呢,摆出以为面对外星人:天哪,为甚麽如此简单的语言,你竟然听不懂】
  小姨子,天性自尊自强:
  【看事情,懂深入分析。学堂里聊天,有礼有节,不卑不亢。讲话可以,但是,请尊敬中国传统,请尊敬中国情感,互相给面子。直接了当,外邦话相告个公子】
  这种感觉,个外邦公子很不舒服:
  【说白了,他优越感打折扣】
  有过1次,相邀下饭馆:
  【饭桌上,高谈阔论外邦文学。譬如甚麽作品,改编歌剧。说着说着,开始跑题,大肆渲染优越感。无中生有,鸡蛋里挑骨头,贬损中国各方面】
  才说几句,小姨子立接话:
  【很直白:外出吃饭,愉快的,对麽?说话就说话,别含沙射影。中国几千年古典文化,非常优秀,好不好】
  旁边一桌,外邦母女吃饭:
  【正餐内容不同,或搭配沙拉,或汤/小饼干/面包。要麽干脆等一下,直接正餐,一盘子七七八八。皆可要求全套,加点钱】
  女儿所点,配沙拉:
  【母亲所点,直接等正餐。中国侍应生端来沙拉,相告:夫人您的东西,很快就来】
  个外邦母亲衣着体面,讲话轻声细语:
  【看女儿大口吃沙拉,有点馋。个叉子伸过去,想分点】
  个外邦女儿,衣着也体面:
  【右手餐具不加掩饰,扒拉开母亲的叉子。嘴巴咀嚼,言语含混,很直白:妈妈,别碰我的沙拉】
  小姨子,冷漠扫两眼:
  【个外邦母亲明白,感觉很没面子。忙撂叉子,捋捋头发,上下左右瞧瞧,尽量挽回体面】
  的确亲生母女,蔬菜沙拉为甚麽:
  【旁观者眼里,相当不舒服】
  个外邦公子,有察觉:
  【给一番解释:外邦文化,看重个人需求。譬如自幼懂得,那是我的玩具,别碰。那是我的糖,别吃。‘那是我的,别碰’,整体大环境熏陶自我意识,不大认同分享】
  甚至举例,譬如多少年前:
  【外邦老家过节,亲戚们聚餐。铁签子串东西烧烤,七七八八。某种烤肉,祖父也很喜欢。那天准备少了,祖父想分几串,给示意。个外邦小公子不肯,就算了。文化不同,正常】
  小姨子默默听,不说话:
  【想起曾见一对外邦母子吃饭,那孩子炸土豆很多,母亲的大约吃完。孩子打饱嗝,问一句:你要不要一些,我的炸土豆?
  当时颇不理解,为何对自己母亲,要说成‘我的炸土豆’?难道就不能推过去,笑容满面,一力请母亲吃掉】
  打比方,若小姨子和母亲下饭馆:
  【肯定会说:阿妈,东西要多了,全力吃啊…这个、这个,好味道…还那个,吃啊…一二三,吃饱饱,去逛街(类似这样感觉,中国家庭聚餐太常见,无所谓哪个省份)】
  听了公子分析,恍然大悟:
  【外邦自幼习惯,‘那是我的,别碰’。实在吃了发腻,客气客气。话到了,您不要,错不在我,没必要再客气】
  又说到朋友聚餐:
  【个外邦公子相告,各自付账单,各吃各的,诸如此类】
  饭后,撂账单的金属小盘子在桌面:
  【个外邦公子,继续探讨外邦古典文学,颇有见地。小姨子心底冷笑,拿钱包,付2个人饭钱】
  某位中国同学生病,大家说探望:
  【个外邦公子要同去,不想驳他面子,默许。说起平摊钱,买礼品带去,中国同学都答应。学生没多富裕,量力而行】
  个外邦公子,侃侃而谈:
  【他老家探望甚麽人,言语问候即可。譬如野生花草很漂亮,拔一些,做个花束带去就好】
  没去过外邦国,同学们不傻:
  【即便涌莲堰,都有外邦人所开花店,摆弄很漂亮大花束。就算野地拔花草,再买些糕点水果,略表寸心,同学家人沾沾光,是否更暖人心】
  个外邦公子,回答认真:
  【天然花草清香,更新鲜。不知生病同学,具体啥口味?先问问他家人,哪里医生诊断?过去咨询医生,是否能买食品探望?最保险方法,啥都不买,保证他健康】
  所有中国同学,一致表示:
  【花店礼品,我们足可摊钱。你若想跟着,随意】
  去到生病同学家,对方全家很感动:
  【对方年老长辈亲自过来,抱拳作揖寒暄。中国人传统,很看重辈分,众人忙回礼:不敢当,不敢当,您太客气】
  待到外邦公子跟前,表现高高在上:
  【双手插裤子口袋,不欠身,没客气话,面部表情以为老板视察。就那麽硬个脖子,算点个头】
  同学家长辈,好几十岁老人:
  【没计较,照样笑呵呵见礼。但是其他中国同学,非常不高兴】
  旁人与他交流,若不合他思维方式:
  【最简单把戏,装不明白中国话。若说开饭,立即听懂】
  会用筷子,装不熟练:
  【嘴巴嘀咕不停,若有刀叉勺,那才方便】
  本来随意家常饭,却变光景:
  【个外邦公子,侃侃而谈。说啥呢:外邦国设租界地,中国人的福气。由此知道使用刀叉,懂得啥叫咖啡,捎带认些洋文,买些洋食品。更有幸运,感受高级人类科学,见识外邦高级生活。想想吧,你们寻常中国百姓,哪敢幻想如此幸福?所以你们应该想办法,各行业联合建议,呼吁奔走。让整个伏鲲渊,甚至凤延绵,也归外邦国管辖,你们中国人才幸福(凤延绵:省份,中国南部沿海。省府所在,伏鲲渊)】
  嘴里嚼着,废话没完:
  【为彰显优越感,故意夹杂许多外邦话。譬如学堂时聊天,有些汉语词汇,明明听得懂】
  生病同学家人,听不懂说啥:
  【小姨子极有耐心,低声给翻译。好几十岁老长辈,真变脸色,强压怒火】
  在座中国人,极度反感那些废话:
  【有中国男同学,性情火爆,立要发作。小姨子眼神示意:别人家聚会,过去这一遭】
  个中国男同学会意,面部紧绷未动:
  【小姨子直白外邦公子:今天,中国人家吃饭,对吧?面子,别人给的。脸,自己丢的,对吧】
  个外邦公子,直咽口水:
  【说不出为啥,素来忌惮面前中国姑娘,不得已闭嘴】
  晚饭后,中国传统纸牌游戏:
  【陪生病同学家人戏耍,摆几个小钱】
  个外邦公子悔牌,强行重出:
  【同学家人呵呵一笑,没关系,游戏而已】
  悔了牌,不依不饶:
  【钱不能少,现场数,少1个小面值?郑重其事相告:外邦国规矩,牌桌钱,必须要】
  在座中国人,面无表情:
  【皆撂牌起身,不伺候你】
  小姨子立做抉择:
  【你走吧,现在】
  事情,无非那样:
  【表过旧话,按下不提。再看这边厢,即墨家茶馆2楼。农历八月廿五,10月6日,1920年】
  终于说出来,心里舒服很多:
  【继续闲话,聊起熟识朋友。中年男子相告,将来若有机会,应当结识。谁呀?汇先生夫妻,尤其子皛媜】
  啥缘故?某次聚会:
  【凑一大桌,大家聊天。有不懂轻重,拿汇先生嘲讽,废话一堆。说汇先生弟弟讲过,如何如何。汇家高看留洋弟弟,兹当长子蠢货,只懂写几个破字】
  子皛媜,直接筷子丢过去:
  【当场掀桌子,说翻脸,就翻脸。直白:我丈夫,轮不到你点评,不吃你家饭】
  所有人傻眼,万万想不到:
  【汇先生中途买黄酒,回来只见满地碎盘碗,也懵】
  皛媜就一句:
  【阿汇,回去】
  夫妻当场离开,没回家:
  【去个饭馆,点几个菜】
  给丈夫斟酒,皛媜笑道:
  【老娘今天痛快,不吃他家,不喝他家!我男人怎样,关他们鸟事】
  汇先生很难过,认定得罪人:
  【皛媜不在乎:我男人,半点尊重都没,就是看不起我家,来往做甚麽?喜欢欺负人,为啥不去租界地,找洋人麻烦?那多痛快,对哇?看你老实秀才,好欺负,老娘不吃这套】
  汇先生更难过:
  【认为自己无用,连累妻子】
  皛媜性情,骨头相当硬:
  【每个男人,有自己的本领。你老婆我,就因为这样,高看你,对哇?大丈夫立于世,不在一时半刻,怕甚麽?你是我心里边,英雄好汉,够了呀!怎麽啊,你老婆认定你,还不够吗】
  汇先生痛哭流涕,呜呜呜:
  【皛媜笑起来:吃老酒!大丈夫,要有大丈夫样子,对哇?有饭吃饭,有粥吃粥,老婆帮你一道,怕个毛啊】
  正因为,如此肝胆相照:
  【充分鼓舞丈夫,人生目标和自信。子皛媜,巾帼不让须眉,真心女中豪杰】
  事情,无非那样:
  【此等有趣,着实头一遭听闻。渊嫡泉乐坏了,呼呼哈哈:有肝胆,一定是我大嫂】
  气氛渲染,整桌笑不停:
  【七嘴八舌,愈发设计场景】
  让我们的视线,中国东部沿海:
  【时间,过13点半。渊府老宅,萝扎坪乡,江东。农历八月廿五,10月6日,1920年】
  跟芋甜家常,渊帼昭心情好些:
  【聊着聊着,昏昏入睡】
  芋甜,深懂人心:
  【低声长吁一口气,仿若落下块大石。轻移脚步,直过东厢房第3间(第2进院,由北向南第3间,九方载文所在)】
  若打量形容,以为成年大汉:
  【谁成想,光绪31年生人(1905年)】
  是否记得:
  【黑黝黝皮肤,寸把长头发,鬓角刮一片青茬。脖子强劲有力,几近头颅一般粗壮。右面颊有个疤,年幼墙头摔下来。21世纪度量衡,高1米82左右,九方载文】
  开口讲话,瓮声瓮气:
  【粗眉虎目大耳垂,大嘴蒜头鼻,面颊肌肉厚实。膀大腰圆,浑身肌肉石头般邦邦硬。双掌粗糙厚重,骨节粗大。手臂手腕,那叫粗壮。大脚丫子,走路虎虎生风(瓮声瓮气:譬如21世纪,纪录片。旁白配音,低音醇厚,极具感染力。就那感觉)】
  说起渊帼昭情形,皆黯然神伤:
  【个后生开口幽幽,若自家当年处境,姐姐恐怕活不下去(姐姐:渊帼昭)】
  姑娘不由好奇,试探性追问:
  【甚少听说个人,到底甚麽尘封往事,如此难以释怀】
  个后生深深叹息,坐了低头交叉十指:
  【12岁的芋甜,可谓自家灵魂深处唯一能够,或说敢于倾诉的朋友。譬如21世纪幼儿园,唯一能说话的小伙伴,就那感觉。九方个人,不过15岁。譬如货场码头兄弟相处,推杯换盏,粗犷豪放的呐喊。男子汉灵魂沟通,相对少些细腻情感】
  男人相处,欣赏勇气无畏:
  【若表现小女孩那般,悲悲戚戚,多少或被兄弟们打趣。若真有家庭大悲痛,说出来也无妨,周遭感同身受。通常男人最习惯方式,抱1坛老酒,一醉方休。哪怕哭天嚎地,没问题。甚至可能,几条汉子一同宣泄压抑,摔盘子砸碗,哪怕痛快片刻。问题在于,九方载文对酒没感觉。偶尔聚会时,出于敬重给面子,礼貌性抿一小口,意思意思。借酒消愁这条路,显然走不通】
  踌躇一阵,终肯开口:
  【当初带去花姐家,自己义父。各种缘故,不想对人提起太多家事(花姐:久存花)】
  姑娘愣一愣,没任何言语相接:
  【左不过静静坐定,等待】
  说到此间,表一段旧话:
  【九方载文的生父,老家有点土地,凑合糊口。寻常身形,见谁都点头哈腰,绝不敢惹事。母亲家庭主妇,照顾老人,也帮手农活】
  母亲爱花,自家门前种一小片:
  【精心打理,待到花朵绽放时节,芬芳四溢。无所谓穷富,人的灵魂深处,都需要希望】
  乡里有个家族,素来横行霸道:
  【龇牙咧嘴,就看那片花不顺眼。相告酒肉朋友:这样土筢子,能活就是福气,也配栽花弄草?比我家还炸眼,太可恨(筢:pa,2声)】
  还一点,载文父亲懂兽医:
  【寻常毛病立诊断,治愈。街坊不胜感激,多以农产品感谢】
  横行霸道家族,派人找上门:
  【投资兽医诊所,搞就搞大些,四里八乡全拿下。载文父亲主治,必须住宿舍。甚麽破烂农活,理它做甚?你家不是没人,块破田算啥】
  来者相当猖狂,设计场景:
  【带一群家丁,让载文父亲跟着,走乡串户告诫,必须某某老爷家,给家畜瞧毛病。想找外人?最好想想,别让知晓。几辈子老脸,恐怕丢尽】
  载文父亲,不傻:
  【那家族做事,没理可讲。强买强卖,半句话就挨打,多少敢上门?若生意不好,铁定抱怨不休,每天找麻烦。直至克扣工钱,拳打脚踢】
  指望种田存活,哪敢离开:
  【若丢弃庄稼,更没钱雇长工。晓得那家族凶恶,来者气势汹汹,绝不给半点商量。不得已抱拳作揖,双膝下跪,低眉顺眼哀求。小百姓只求吃饭,哪里有半点本事,万请大人担待。对方满脸瞧不起,吧唧嘴,阴森冷笑】
  某年,九方家遇艰难:
  【那家族再派人上门,给几个小钱。且相告大家乡里,伸手相帮应该。不得不说,全家目瞪口呆】
  第2年,境遇好转:
  【九方载文的父亲,特意提前洗澡,扁担挑农产品,诚惶诚恐上门感激】
  对方嘿嘿冷笑,狼终于龇牙:
  【连本带利,3辈子还不起。同个乡里,别说不给面子。你家房子,那片花,还你个人,拿来抵债。正要明白使唤,赏你条活路,别说老爷不慈悲(赏活路:懂兽医)】
  载文的父亲,当场吓个半死:
  【老爷您当初善心,没要任何凭据,咱全家感恩戴德。怎麽一转脸,如此天大变化?岂不是,要小的没活路?我家破破烂烂,您见过大世面,怎可能看得上】
  对方嘿嘿冷笑,毫不掩饰:
  【见过啥好的,摆哪门子风雅?种花草,敢比我家还漂亮。倚仗谁胆子,想压老爷一头?不服气,是吧…听好了,驴马瞧病,识相给口吃。旁的,能做啥?老爷家佣工,柴房马棚,照挡风雨!再不识相,此地,没你家容身(旁的:指九方家人,无论老幼。柴房马棚:抢夺九方家一切,强迫全家长工)】
  九方载文的父亲,当场瘫软在地:
  【痛哭涕零,苦苦哀求。众家丁如狼似虎,一顿拳脚,许多大耳光,彻底打懵。架起来,大门丢出去】
  忍浑身剧痛,连滚带爬赶回:
  【认真叮嘱:那家心黑手狠,绝惹不起。趁夜色,赶紧出逃。自己留下候着,等对方上门理论】
  九方载文的祖父,当场下跪求儿子:
  【理论啥,那家敢要你命,醒醒吧!若不肯一起逃,情愿我们父子死一处】
  老人如此,哪里受得起:
  【万般无奈,全家连夜出逃外乡,投靠故人】
  家和田地,都丢了:
  【做人如此,刀子刮心般剧痛。但凡有点机会,借酒消愁。行程一段,须走船。天色昏黑,醉酒不慎落水。众人大呼小叫,却谁敢下去捞?丢了性命,九方载文的生父】
  待到故人处,真肝胆:
  【收留不在话下,一起种田劳动。九方载文的祖父,丧子之痛,没可能平复。横憋一口气,身体每况愈下,同年去世】
  九方载文的母亲,强忍所有哀痛:
  【所幸故旧夫妻忠义,帮手料理老人丧葬。个土坟看得过去,还给立个石头。当时生活水平,寻常百姓用石碑,真有心】
  丧葬后,年幼的九方载文:
  【跪拜诸般仪式,认那对故旧夫妻,作义母义父】
  1919年,九方载文的生母:
  【多年心痛压抑,哀伤过度,引发许多症状,终一病不起。即便医生瞧了,无力回天。不多久,去世。除了义母义父,14岁的九方载文,再没任何能投靠的亲故】
  母亲过世,个后生就差崩溃:
  【不想义母义父悲伤,头七凌晨,孤身悄悄去坟地】
  燃一堆篝火,就地下跪:
  【带许多纸钱,嘴巴念念有词】
  烧着烧着,猛然精神分裂一般:
  【原地乱跺脚,蹦不停,歇斯底里般狂吼:娘啊≈娘啊≈娘啊≈≈】
  满坟地乱窜,铁刷子锉肉般哀嚎:
  【撅断个大树杈,四处乱抽。双目爆红,气运丹田仰天长啸:来啊≈来啊≈来啊≈都没啦≈≈祖先个大八字儿,爷爷就跟这儿,怎麽着≈≈】
  骨髓里蹿火,异常亢奋:
  【身体机能骤然爆裂,俨然死火山喷发。周遭高大树木,不知何缘故,竟身手若猿猴,就那麽三两下蹿上。手抓脚踩,荡荡悠悠,连哭带骂。21世纪,譬如精神病院,严重患者,就那感觉。】
  那光景,深更半夜坟场:
  【瞬间爆发的哀嚎,迸裂每一个汗毛孔。阴森至极,仿如冤死者夜半悲鸣,闪电般撕裂夜空。恍恍惚惚,以为零下多少度,空气都能冻出冰碴,完全孤魂凄厉哀怨。若谁不幸凑巧路过,万一听着,真被吓出毛病】
  1919年,14岁:
  【最后一位至亲血缘,走了。换谁,都没可能淡定。没临到自己,感受不到那种恐怖凄凉,伤透灵魂。21世纪,初中3年级】
  孤身人间,甚麽生死富贵:
  【还啥放不开?大不了,追随母亲那个世界。那夜身手之灵活,匪夷所思。高大树木?不存片刻犹豫,就那麽纵身跃下,顺势一滚蹿起,毫发无伤。寻常眼光判断,真不敢】
  紧跟更吓人:
  【绷紧了身子,直挺挺仰面后跌。后脑勺砸地,正错开一小块石头。难不成巧合,一个接一个?说不清】
  哭累了,骂够了:
  【傻呆呆坐坟前,貌似魂游天外,受刺激过度表情。皮笑肉不笑,又以为哭泣。抑或瞬间痴呆,眼内一片混沌。才几秒,画风骤变,双目喷火吓死人】
  嘴唇上扬如此简单,竟要反复几次:
  【若不明就里,横以为腮帮子穿洞,铁钩挂铁块。且受过啥魔法,隐形铁块,能理解麽】
  干脆躺地面,自言自语:
  【记得童年,就想吃口饺子。家境贫寒,母亲咬牙买点肉馅儿,仅给孩子包几个。大人皆装看不见,说笑着,粗粮淡饭(孩子:九方载文)】
  想起童年,娘亲手给做裤子:
  【深色粗布,双裤管钉几个盘扣,若干长短布带子。素日不用,可拆卸。走远路抑或劳动,等同变相绑腿。譬如21世纪影视,老年间军队用绑腿,那长长布条?就那感觉】
  母亲走了,最后一位血缘至亲:
  【仰面躺坟地,悲从中来,对天哀嚎不停】
  就跟坟地,直睡天亮:
  【虽饥饿难耐,照样打起精神。再给生母坟磕头,方回家】
  义母父,整夜没合眼:
  【闻听坟场睡觉,义母当场吓瘫。义父呆坐,傻了】
  冷场许久,义父开口幽幽:
  【那片坟地,多年前曾有人夜路,没缘故迷失南北。待到转天见太阳,方被乡邻发现。整夜坟地走不出,吓了落毛病,身子骨虚好久。儿啊,不懂锅是铁打,竟敢那去处睡觉(儿啊:九方载文)】
  观察几天,更吃惊:
  【行动坐卧,劳动吃饭,一切正常。义母父感慨:这孩子,命硬。若换旁人,指不定卧床多久】
  在家,从不提沉重话题:
  【全力孝顺义母父,包办一切重体力。但凡有些好吃的,譬如肉食,义母父定给留着。每每感动泪流,定请义母先吃,义父再吃。盯住了,最起码去过半,自己方肯动筷。九方载文】
  义母极疼惜,自制几套粗布衣裤:
  【还布鞋,现场试穿,左看右看颇满意。义母略踌躇,低声提议:过往皆称‘干娘’,太生分。能否从此,称‘娘’。养老送终,就是我的儿,成麽】
  那种心境,只有完全丧亲才能感受:
  【个后生痛哭流涕,双膝跪拜磕头,改口‘娘’。再几叩首,改口‘爹’,全家相拥而泣】
  但凡有空闲,必去那片坟场:
  【祭奠亲祖父/生母,开始每每痛哭。时日久了,泪流干,直至面无表情。所有思念,埋藏灵魂最深处】
  跪生母坟前,习惯性开口:
  【娘啊,儿子不孝,看看您】
  紧跟18叩首,个人定的规矩:
  【有时坟场久了,太阳西下。燃一堆篝火,对着生母的坟,自言自语很久。待到想起时辰,已然深更半夜。此类光景,又3次,前后共4回(前后:去江岸大城之前)】
  一开始,爹娘吓了半死:
  【那样去处,旁人躲都来不及,儿子竟敢独坐?次数多了,慢慢习惯。孩子命硬,无以寻常揣测。但是,绝不跟任何乡里提起,兹当没发生(爹娘:原先义母父,现称‘爹娘’)】
  最惊险一回,撞见个豹子:
  【就那麽蹿入坟场,离篝火一段距离,打量九方载文】
  个豹子健壮,毛皮很好:
  【淡定也有紧张,毕竟狭路相逢,试深浅阶段。貌似,尚未准备发动进攻】
  双方瞳孔皆有对方,还那堆篝火:
  【理论上,动物应该怕火,凡事没绝对。起码那个豹子,相对淡然保持一段距离】
  自幼听老人讲故事,豹子也算‘大猫’:
  【视力和直觉,判断豹子双耳,打量它整体姿势,没感受进攻前兆。但是,绝不意味安全。起身撒腿跑?四下里开阔野地,豹子速度快过人。爬树保命?豹子天生爬树高手,甚至叼猎物攀爬】
  任何一点不慎,都可能刺激大猫:
  【盘腿原地转头,那角度,算正脸对个豹子。思量是否起身,最后1秒放弃。那一刻,全凭生存直觉,个人抉择。说实话,没啥选择余地】
  因母亲嘱咐:
  【但凡坟场祭奠,素来随身长棍柴刀。若论身手,有信心。但是搏斗猛兽,从没经历(母亲:原先义母,现称‘娘’)】
  个后生,依旧大剌剌坐原地:
  【双方僵持,绝不敢让豹子受惊】
  说不紧张?没可能:
  【后背蹿冷汗,右手紧紧攥棍,左手柴刀。豹子若进攻,只有拼死一战。跑步?也就想想】
  如有神助一般,瞬间转念:
  【豹子如此犹豫,大约揣摩自己斤两。直觉揣测,可能不一定多饿。是否路过,好奇而已?想起老人的话:有些事儿,凡人说不清】
  记得前辈教导:
  【危难时胆怯,力量肯定微弱】
  于是乎,继续打量个豹子:
  【开口朗声:亲娘没了早,来瞧瞧,明白麽?无冤无仇,给个面子,成麽(母亲:原先义母,现称‘娘’)】
  常人若遇豹子,恐怕丧魂:
  【个后生异常冷静,全身肌肉紧绷备战。虽盘腿而坐,有200分把握,最短时间弹起身子。脑海幻化若干场景,如何应对】
  再说个豹子,仿佛听懂人话:
  【打量片刻,掉头离去。整件事,匪夷所思】
  个后生,继续坐生母坟前:
  【无论心里有啥,念叨念叨】
  1920年6月,双亲老家:
  【推2轮板子车赶集,卖农产品,九方载文个人(双亲:义母父,现称呼‘爹娘’)】
  太阳西下,天色昏暗:
  【所有售卖一空,喜滋滋回家。镇上繁华所在,经过一排店铺前门,就那麽一瞬间,借屋内散发光亮,一辈子忘不掉的面孔。对方大剌剌走路,目中无人。随行2女子谈吐举止,肯定欢场红颜。一路小碎步,嗲声嗲气】
  是否记得:
  【当年初次上门,威胁九方载文父亲?说啥:甚麽破烂农活,理它做甚?你家不是没人,块破田算啥】
  那恶货,当年瘦麻秆普通家丁:
  【1920年6月,发福许多,且一身缎子。头发油光油亮,戴戒指,走路单手倒背,一脸不含糊,叼个玉石烟嘴。眼下还有跟班,穿粗布,随时奉承话】
  九方载文,异常冷静判断:
  【个货,恐怕升管家。要麽那家族哪处生意,掌柜】
  停车街边,草帽低头蹲:
  【悄悄目送,盯住一行人直入饭馆】
  既然吃花酒,时辰短不了:
  【直去那一带树林,随身柴刀飞舞,砍许多枝杈堆满,车藏林子。随车空麻袋仔细打卷,麻绳捆了斜挎,回去繁华街面。乡下镇子没电灯,通常自带灯笼。夜幕掩护,低调行走】
  晓得自家身形高大,入饭馆太炸眼:
  【附近埋伏,极有耐心。双手摆弄麻绳,脑子盘算不停。狐假虎威,残害乡里…要麽如此…嗯,不错】
  扮无所事事,蜷缩身子地面:
  【靠墙根装睡,貌似吃饱时困。光亮原就少,即便过往人等,谁关注街边闲汉】
  晚些时候,粗布跟班出来:
  【满嘴骂骂咧咧,颇为恼怒。听几句:个不死老崽子,抱香吃甜,给你当孙子?老子是你爹】
  立判断:
  【发福家丁想独占快活,不愿风采遮挡,所以打发跟班(发福家丁:当年,首次恐吓九方载文父亲)】
  主子没现身,肯定缠绵花酒:
  【离开片刻,不妨事。打定主意,起身悄悄跟,原来附近客栈。打量整体形制,不大稳妥,除非深夜皆熟睡。回饭馆,见机行事】
  迅即折返,继续阴暗里埋伏:
  【再晚些,发福家丁摇摇晃晃出来。看来着急,寻僻静处解手。憋坏了,废话没完,抱怨旁人灌自己酒水】
  九方载文半蹲,双手‘套马扣’:
  【异常冷静,呼吸均匀。21世纪视频,譬如草原狮子,匍匐草丛,贴地爬行,缓缓靠近猎物,就那感觉(套马扣:传统打结手法,越挣扎,越紧。譬如追赶脱群马匹,也可抓捕盗匪。或古代冷兵器战争,埋伏抓捕敌军)】
  临门一脚,出状况:
  【一群酒客摇晃而出,挺胸腆肚,呱噪个不停。没选择,立换身形,继续靠墙根装睡】。
  深夜,发福家丁再出来:
  【吃美了,满嘴没实话,啥愿都敢许。酒肉朋友一起,若干欢场红颜相随。一群步履蹒跚,勾肩搭背,直去客栈。不行,暂时放弃。悄悄过树林,推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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