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闵无夜

　　闵无夜被冻醒，身体就像一块块碎肉堆积成的，痛到骨髓。
　　眼皮沉重，费尽力气抬起一条缝。这里是一个街道的街角，用来堆垃圾的，外面有马蹄的哒哒声，还有他听不懂的吆喝声。
　　“救命啊！”他呼救，只是身体不听使唤，嘴唇粘连在一起张不开，只从鼻孔中挤出一丝哼哧。他闻到了血腥气，来自他的喉咙和肺。
　　“我的衣服呢？”意识清醒一些，他的感觉慢慢回来，这才发现，他赤身裸体！
　　“发生了什么？”他的意识回到昏迷的那一刻，像往常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然后……就到了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他暗自猜测。他生活的地方，即使是乡下都听不到马蹄声的，还有人们的语言，他敢确定，即使是电视上都没见过！
　　周围的建筑用黑色带着整齐凿痕的石头砌成，他看不到屋顶。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沉重的呼噜声，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最喜欢狗狗，对他们再熟悉不过，这是一只猛犬，常年吃肉的那种！
　　果然，从眼缝中，他看到了一只非常高大的狗，接近一米五！只是它虽然有着高达的骨架，确瘦成了皮包骨头。
　　它在那里试探性地叫着，哈喇子随着叫声在空气中拉成丝。
　　“滚开！”闵无夜想要大叫，可话音到了嘴里，却成了猎物哀求地低哼声。
　　它两眼放光显得很兴奋，和见到主人拿着它的喂食盆一样。
　　闵无夜从它的眼中感觉到森寒，它已经在考虑从什么地方下口了。
　　“别！别瞄着那里！”闵无夜在恐惧中变得更加清醒，他鼓起全身力气，将右手移动到那里。
　　“别让我当太监呐，狗兄弟，狗大哥……”
　　“呔！……”就在他羞愤欲死的时候，街口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有救了！”大悲大喜，他华丽地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他被人托了起来，背在背上，他的小腿拖在地上刮地生疼。
　　久违的温暖传了过来，那人的背很温暖，只是两个肩胛骨硌得他胸口疼。
　　小腿在地上刮了好久，他觉得骨头肯定露出来了……那人走走停停，歇了好多次。有时短暂的清醒，耳边全是那人的粗重的喘息。
　　终于，他被丢了下来，那人也随他一起翻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阵争吵声中醒来。
　　两方人用他听不懂的话争吵着，之后是一阵叮叮当当的丢东西的声音。接着，几个人一起架起他。似乎有个少年在阻止，之前街口的那个少年，闵无夜记得他的声音。
　　……
　　他被重重丢在地上，闻着空气中刺鼻的腐烂发霉的味道，他知道自己换了地方，寒冷又一次袭来。
　　再一次醒来，他感到了饥饿。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他睁开眼。
　　屋顶上透进来几缕阳光，木制的屋顶，人字梁，虽然已经风化，但是还能看到当初设计建造时的精雕细琢。
　　阳光照在一个石像上，石像有两丈高，看不清面貌，从大概的轮廓能看出来是一个持剑的人。
　　墙面用黑色巨石围成，看起来和之前的街道是同一种材质。
　　他躺在墙角，已经穿上了衣服。衣服仿佛放了很久，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瘦小的少年出现在他眼前。
　　“……”他说了句什么，大概是你醒了之类的。
　　闵无夜根本听不懂。
　　见闵无夜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他摇摇头，脸上有一丝苦涩。随后递过来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就像烧焦了的土豆。
　　闵无夜试着伸手，一个动作就让他半个身子疼个半死。但是饥饿战胜了疼痛，他还是接了过来。
　　额头密密的冷汗钻进他的眼睛，他眨眨眼，眼睛舒服了许多。
　　“谢谢”他习惯性地说了句。嗓子似乎好了一些，他自己能辨认出这哼哼声了。
　　“……”少年惊喜地看着他，又说了句什么。估计是因为闵无夜不是哑巴而欣喜。
　　黑乎乎的东西捏在手中硬邦邦的。闵无夜试着放到嘴边。
　　嘴唇干裂着，似乎应该先喝口水……但是，顾不上了。
　　他塞进嘴里。果然，焦糊的苦味传了过来。这种东西咽不下去啊！
　　少年看着他，裂开了嘴，笑得很开心。他摇摇头，示意这东西不应该这样吃。
　　他接了过去，示意闵无夜看着，然后放在手心，中指轻轻在上面弹了三下。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黑乎乎的外壳竟然从中间一分三瓣、自动脱落下来，露出里面白嫩的肉质。
　　闵无夜咬了一口，热乎乎的，仿佛是肉，又像某种水果，有点咸苦。
　　看着闵无夜吃下东西，又给递过来一碗水，之后又急匆匆出去了。
　　傍晚，又有两个人住到了这里，他们在闵无夜的旁边的墙角住了下来，一脸死气。
　　见到闵无夜，理也不理，自顾自躺了下去。
　　天黑的时候，气温骤降，雪花顺着房顶的窟窿飘了下来。比起旁边瑟瑟发抖的两人，闵无夜似乎要好很多。
　　随着疼痛减轻，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异样。
　　视力变得极好，盯着飞落的雪花，晶莹的六瓣清晰地出现在眼中。
　　听力也是极好，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别人的脚步声。
　　他暗自猜测，身体的疼痛应该是体内正在进行着某些特殊的变化。
　　少年也回来了，看了一眼墙角的人一言不发。
　　又是一块烧焦的土豆，闵无夜有了经验，几口吞了下去，又一碗凉水下肚，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看着少年递给闵无夜食物，旁边的人抬头，显得很诧异。
　　少年微笑着看着他，喉结动了动。
　　闵无夜这才发现，从始至终他都没见过少年吃东西的。
　　“你吃了没？”闵无夜问了一句。这次他说的很清晰。
　　少年迷茫地看着他，显然没有听懂，他疑惑地说了几个词。又是闵无夜一脸迷茫。
　　两人终于确定，他们的语言不通。于是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边说边比划。
　　好在两人都不笨，慢慢明白了各自的意思。
　　少年告诉他，他在外面吃过了。还说晚上这里会有危险，叫他不要睡死。
　　当闵无夜问什么危险的时候，他只从少年的比划中读懂了死亡和恐惧两个词。
　　闵无夜恍然大悟，难怪那两人频频看着天色，看着门外。
　　于是他也不敢睡死，半睁着眼、战战兢兢度过一夜。
　　第二天，那两人放松了许多，出去之前还和少年打了声招呼。
　　少年也是早早出去了。闵无夜很好奇他们到底去做什么。他问了几次，少年总是支支吾吾，扭捏地半天说不清楚。
　　闵无夜身体大好，虽然依旧疼痛难忍，但是手脚已经能听他指挥了。他挣扎着坐起、靠在墙上。
　　后背一直压在地上，又麻又痒，坐起来舒服了很多。
　　他摸摸自己的皮肤，在疼痛的地方轻轻揉了揉。
　　少年回来的时候显得很疲惫，脸上一道鞭痕，血丝丝的。
　　闵无夜看着他，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你怎么了？”他比划着问道。
　　少年摇摇头，递给他半块烧焦的土豆。土豆上几处凌乱的抓痕带着血丝。
　　少年示意没事，让他赶紧吃。
　　“我，闵无夜！”闵无夜指了指自己，然后把土豆从中间分开，递了一半过去。
　　“明！”少年指了指自己，吐出一个字。
　　“明，只有一个字么？”闵无夜问道。
　　“明！”少年笑了笑。
　　“明，夜！天意么？”闵无夜看着他不含一丝杂质的微笑，心里暖暖的。
　　少年接过半块，两人相视一笑，一种莫名的丝，将两人连接在了一起……
　　夜色带着不安重新回到四人中间。
　　半夜，闵无夜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夜，太安静了！
　　果然，半夜前后，传来野狗在黑暗中狂奔地脚步声，越来越近。
　　三人瑟瑟缩在墙角，闵无夜抓起手边的石头，忍着剧痛站起来！他看到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狼！
　　闵无夜知道，他不能和他们一样。他是这里唯一受伤且行动不便的人。
　　狼非常聪明！
　　他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地怯懦！否则，第一个被撕碎的便是他！
　　他死死盯着狼的眼睛，带着强大和凶狠！
　　一人一狼，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其余三人已经吓傻了，他们使劲蜷缩着，希望从狼的眼中消失，希望墙上能开个洞让他们钻进去。
　　慢慢地，闵无夜发现了一丝异样。他的气势越来越强，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少，最后，竟然变成了蔑视！
　　对，是蔑视！王者对喽啰的蔑视！
　　狼开始后退，最后，甚至不敢和他对视！它逃了，转身灰溜溜钻进黑暗中。
　　闵无夜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第二天醒来，身体的疼痛奇迹般消失了，就和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少年和另外两人已经出去了，闵无夜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脚下有些酸软麻木。
　　“奇怪了！”昨天还要死要活的，今天就跟没事人一样，闵无夜开始暗自猜测，“我这身体不简单呐！”
　　他看不到自己的脸，却能摸到大概的样子，这绝对不是他以前的脸！
　　他以前绝对没有尖尖的耳朵！
　　穿越！
　　他第一次相信了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