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折 天宝苏定

　　原来这扒排木头上连着一根铁链，那大汉要救援曾索不急，将扒排木当做流星锤一般丢出撞飞石秀，又抽动铁链收回手中，众人见那大汉生的丈二身高好不威猛，挥舞扒排木却举重若轻，不禁暗暗叫好。那大汉也不骑马迈开双腿转瞬杀入阵中，扒排木又再挥出，扫倒一片喽兵，梁山好不容易收紧的包围圈被他两招破开一个缺口。大汉却不再前行，让开身来，闪出背后一名白马将军，拍马杀入阵来，径取穆弘。
　　穆弘一人独斗截云双煞本来堪堪打成平手，哪里还能腾出手来对这个煞星，只一招被那白马将军揪住狮蛮带掼下马来，直摔的三昧真火从口中跌出，法通法慧上前擒了。
　　曾索此时才敢睁开眼睛，喜道，“大哥！”那白马将军却不搭言，斜举钢枪，望向林冲，眼中满是挑衅。
　　段景住低声对吕岩道，“吕老哥，好戏这才上演，那骑白马腰中插着紫金萧的才是曾头市头马，小马超曾涂！”二人趴在土山之上怕被人发现本来说话声音极低，哪成想吕岩突然啊啊大叫两声。叫得梁山曾头市双方都把目光转向这边来。段景住与吕岩相识已有两三月，印象中吕岩除了床地之时大吼大叫外，曾未高声大语，只道其被曾涂吓破了胆，连忙冲他挤眉弄眼，心中想骂却终究没骂出声来。
　　他哪里知晓吕岩这两声大叫实在是心中惊讶过甚，第一声惊讶乃是认出那挥舞扒排木的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湟州倒卖军械的险道神郁保四，他知道自己囚犯的身份，自己又亲眼见他倒卖军械的行径，若被他认出来，恐怕自己的脑袋经不住那扒排木一击。
　　第二声惊讶却是源自徐宁，曾涂枪指豹子头，林冲却并未出战，斜刺里迈出金枪手，那徐宁张嘴吐出一枚铁丸，迎风一晃化成一杆丈二钩枪，宣和年间武人将神兵同自身炼化一体并非罕见，像关胜将青龙刀藏在左臂，周云轻把纯阳剑炼成剑丸藏在舌底只是各家功法不同。吕岩惊在徐宁真气动时，自己体内“参同契”真气竟也随之而动，与之响应，就仿佛流浪多年的游子终于遇上亲人，更甚者林冲身上也顺带起了响应。
　　林冲向身旁使个眼色，刘唐和黄信带着十几名喽兵往山上冲来，段景住拉着吕岩的衣袖想把他拉下山去，仗着照夜玉狮子马快，赶紧逃离此地，但此时徐宁已和曾涂交上手，吕岩只觉徐宁出手每一招都暗合纯阳宝诰的心法道理，哪里能拔得出眼，看他十几招直比自己练了三个月进展还要大，聚精会神直似老僧入定。段景住见拉他不走，刚要独自逃脱，已被黄信一箭射倒在地。
　　刘唐见段景住武艺低微以为吕岩武功也不过如此，手中鎏金镗递出，只用了三成功力，他本是东潞州九顶山弟子，师传“灵空劲”加上天生神力，挥舞六十二斤的鎏金镗举重若轻，出招灵动，直如一柄长剑一般。哪成想此刻吕岩参详徐宁出招跟“参同契”和“纯阳宝诰”两两印证已到了物我两忘，随手一划正中刘唐右腕的神门穴，刘唐手上一麻，握着鎏金镗的五指便即松了，吕岩顺手将鎏金镗抓在掌中。这一下空手入白刃，一者在于参同契心法奥妙，二者因为刘唐轻敌，大半却是凑巧。刘唐一生尚未遇上一招即败的对手，一时慌了神，吕岩却哪里知道，眼中看着徐宁出招，直把鎏金镗当做钩镰枪，斜刺里一镗就把刘唐打下山去。
　　山下徐宁展开五钩神飞跟曾涂亦正在酣斗，徐宁长枪抖动，一套“灵蛇禁”尽是九虚一实的招数，曾涂晃动手中长缨也是见招破招。吕岩有样学样，挥动鎏金镗模起徐宁枪法，那十几个喽兵却没有曾涂好命，只几瞬间就被结果了性命。黄信见吕岩如此神勇哪里还敢上前，拎起段景住就往山下跑去。
　　段景住见吕岩打翻了刘唐又杀了许多梁山喽兵，早已吓得失禁，他一个小小马贼哪里敢得罪梁山好汉，集中生智连连喊道，“好汉，小人姓段，双名景住，在北国盗了‘照夜玉狮子马’要上梁山献给及时雨的，不期来到凌州宝马被这曾头市所夺，那马就在山下，小人与山上那人不是一伙，那人却是看押我的番子！”
　　吕岩模着徐宁枪法杀得兴起几入疯魔，见山上再无活口竟拖着大镗杀向梁山阵中，林冲这次带着六名统领偷袭曾头市，不想穆弘被擒，刘唐生死未卜，若叫吕岩杀入阵来，重伤的杨雄、石秀势必凶多吉少，顾不得吕岩身上内息为何与自己两两呼应的疑惑，提枪迎了上去。他见吕岩一镗打翻刘唐只当是平生少有的劲敌，长矛寒光闪处，嗤得一声轻响，不期枪尖竟在吕岩胸口划了一条口子，自颈至腹，衣衫尽裂，鲜血迸流。
　　林冲这招“管中窥”本是平生绝技，藏了三十六个变化，七十二个后手，两两呼应共有两千多般变招，哪成想第一下虚招就破开了对方的肚腹，心中暗悔，方才若是再多用一分力定能让对方分尸当场。
　　林冲内力划进吕岩体内，吕岩却丝毫不见疼痛但觉其内力犹如江河入海，又如水乳交融，竟说不出的受用，此刻望向林冲就像爱游之人见到奇山大川，老餮闻到珍馐美味一般。也不记得什么招数了，抡起大镗就向林冲打去，林冲当即横枪挡格，忽觉他镗上传来一股凌厉之极的内力，同自己如出同源，在自己丹田转了一圈又反了回去，而自己运向对方的内力也在对方体内转了一圈也返还回来。两个人便如同阴阳鱼般形成一个循环，内力运转一圈便精纯一分，练武之人视内力如同生命，到了林冲这个程度要精进更是千难万难，虽不知原因，但两人这一招之间竟另自己连破几个瓶颈，直是平生前所未有的奇遇，发出的一枪再难收回。两人内力从少阳到老阴又从少阴转老阳，接连运转十数个周天，林冲胯下战马再也经受不起如此强大内力催逼垮下架来。林冲这等身份自是不能滚落下马，当即一个筋斗翻回数丈，看着吕岩满脸疑惑又是期待。
　　只有这二人知道这走马一合是怎样情景，在外人看来却是吕岩比拼内力胜了豹子头。要知道刘唐、林冲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今天吕岩仗一己之力镗打赤发鬼、力掀豹子头，不几日传入江湖必将名动四方。
　　林冲稳住身形，正想上前询问，只觉两道白光闪处，两支雕翎已在面前掠过。虽然事先未曾觉察但林冲内力深湛浑厚，举手投足之际，自然而然的轻捷无比，身随意转，雕翎来得虽快，他往后一步还是轻轻巧巧的躲过了。但见西北方向一个军装汉子策马而来，手中长弓连珠似的又连发五箭，每一箭都射林冲所必救，他连发五箭，林冲便连退了五步。
　　被拿住的曾魁、曾密齐声喊道，“师父！”声音之中既有惊讶，又有欢喜。
　　曾索见状连忙扶着受伤的曾升也向来人行礼道，“师父安好。”
　　截云双煞遥遥执了个晚辈礼。
　　就连正在酣斗的的曾涂也抢攻几招逼退徐宁，纵马来到军装汉子身边滚马下拜。
　　那军装汉子勒住坐骑，望向梁山众人，傲然道：“林师弟，徐教师，怎么有空来凌州考教史某几个劣徒武艺。”梁山众人为他气势所慑，一时竟然无人敢于上前。隔了半晌，林冲才道，“不敢。”挥手示意放了曾魁、曾密，他和来人本是一师之徒，武功只在伯仲之间，己方徐宁战不下曾涂，黄信又武功范范，而对方除了曾索、郁保四、截云双煞外半路又杀出吕岩这么个程咬金，虽然梁山还有众多喽啰兵，但自付再战下去必定讨不了好处，倒不如提早罢兵。
　　截云双煞接应过曾魁、曾密，曾头市这边也放了穆弘，梁山众人收拾了众多死伤，联同段景住一同走了。
　　截云双煞哈哈大笑，笑声中不脱劫后余生之感，曾涂走到吕岩身边作了个揖道，“感谢老兄相助，敢问高姓大名？”
　　吕岩方才觉得这军装汉子气息与自己、林冲、徐宁源出同脉迟疑半晌，直到曾涂询问方才回过神来，自己囚徒的身份怕被郁保四揭穿，看看手中的鎏金镗，想到常听说书人讲的隋唐年间有几位使镗的英雄，宇文成都、苏定芳，便道，“我叫苏定，江湖人称小天宝的便是。”
　　曾涂脸上一阵迟疑，他自是没听过什么小天宝苏定的名字，但对方方才露了这一手镗打赤发鬼，力掀豹子头的绝技却又不得不佩服，只道自己孤陋寡闻，连忙道了几句“久仰久仰，我曾头市今日八仙迎客，本想只为了迎我师父穿云箭史文恭一位好汉，却不想八仙竟迎了二龙来。”
　　吕岩听闻“穿云箭史文恭”六个字，忽的想起周云轻跟自己讲得往事，刚要脱口而出，又生生的咽回肚子里，他这几个月来屡受磨难，已不是当日在芮城老店的落地秀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