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洞穴

　　第二十二章洞穴
　　我是一根绷紧的弓弦，如今弦断了。
　　我想我不是个优秀的战士，我多愁善感，敏感而又易怒。我总是被情绪左右，被感情埋葬。
　　我做了一个很长且怪的梦，在梦里，无穷无尽的巨狼，铺天盖地的向我奔来，森森的獠牙和流着涎水的狼嘴压向了我。天昏地暗中，我嘶吼着撞了过去，毫不在意我可能会被撕成碎片。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祭龙沟两侧的山丘在轰然中隆起，崩裂。两条金黄夺目的巨龙飞跃而出，冲向了巨狼群。龙口里喷着火焰，龙爪里握着各式兵刃，砍瓜切菜般屠戮着巨狼。
　　我再次醒来时，已经被抬进了石洞之内。我知道这个石洞，它位于祭龙沟的南山之下。某年夏雨连绵，祭龙沟南侧沟壁被雨水浸润垮塌，塌出来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石缝。我还曾钻入石缝中观瞧，却见里面是一个半亩多大的宽敞洞穴。洞穴的四壁平整，仿佛是人为切削而成一般。现在我就身处这洞穴之内。
　　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母亲，她握着我的手摩挲着，枯皱的脸上写着悲戚和慈爱。
　　我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感让我知道不是在做梦。谢天谢地，我的母亲还在。
　　“娘”。我的嘴里涌上来一股子苦涩。
　　母亲答应着，摩挲着我的头，眼里的泪水打着转。
　　“我爹呢”。我四周打量着。
　　母亲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砸入了脚下的尘埃。这是母亲无声的答复，我的心脏急剧的抽搐了几下。
　　我的父亲，打我记忆起便总驮着脊背，逢人先将头低下，低到一个别人能看见他头顶的位置。他干瘦如枯柴，一年四季都在劳作，要么在贵人的田庄里，要么在拾掇我家的那间破茅草院落。捡拾柴火大概是奴人唯一不会被惩处的行为，所以我的父亲总是将院落里的柴火堆的满满当当。他想尽办法的为我们淘换来各种嚼裹，野菜，野果，树籽，和着不多的粮食喂饱我们欲壑的嘴巴。
　　而今，他没了。他死在了巨狼的嘴里，尸骨无存。
　　从藏甲山奔腾而来的巨狼，一头扎进了祭龙沟。祭龙沟里几十户奴族人家便遭了殃。当时正是夜半，劳作了一天的奴人们都进了梦境，梦大概是奴人们唯一的抚慰了。但是巨狼们撕碎了奴人们这不多的安慰。
　　巨狼一路奔行至此，早已饥肠辘辘，只刹那功夫就有十数奴人进了巨狼的肚子里。余下的奴人在一片哭嚎之声中四散奔逃。这其中便有我的父母，他们在深夜中绝望的溃逃着。
　　两山夹一沟的祭龙沟实在不是个适合躲藏的地方，于是更多的奴人在溃逃中被巨狼撕碎。好在有候十三，祭龙沟里唯一的猎奴，经常打猎的他想到了这处洞穴。他呼喊着，拉扯着奴人们向着洞穴奔来。通往洞穴的路上，不停的有人被巨狼咬到、撕碎。
　　我的父亲在临钻入洞穴石缝时，被巨狼扯住了大腿，父亲奋力的将母亲推进了洞穴，然后自己成了巨狼腹中的枯骨。
　　已是深秋时节，洞穴里阴冷的厉害。候十三升起了一堆火，借着火光，我看到了洞**祭龙沟里仅存的十几个奴人。
　　只一眼，我便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这些奴人让我想起了我的父亲，一样的衣衫褴褛，一样的枯瘦如柴。他们缩在哪里，瑟瑟发抖，眼神木讷而绝望。你甚至从那些眼睛中看不出生机了。他们已经向命运投降，他们已经认定了死亡。
　　候十三拍了拍我的肩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的背后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女孩，那是候十三的大闺女侯兰兰，比我小两岁。
　　在一个女孩子面前涕泪横流让我觉得丢脸，我止住了嚎啕，将随身的袋子拽了过来。刚才与巨狼搏之时，这布袋被我丢在了一旁，想必是牛大石他们又寻了来，将我和布袋一同抬进了洞穴。
　　布袋里面是苏玉儿赏赐的各类肉食，我一样一样的拿了出来。肉香瞬间充斥了洞穴之内，我听见了一片吞咽唾沫的声音。
　　我将一条野猪腿递给了母亲，母亲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眼里尽是疑惑和不安。
　　“娘，吃吧，这是贵人赏赐的”。我解释道。
　　母亲点了点头，转到一旁削剥起了猪腿。
　　我又抓出几块肉来交到了侯兰兰的手里，她怯怯的看了看我，又看向了她的父亲候十三。
　　“吃吧”。候十三向所有的父亲一样，慈爱的说道。
　　侯兰兰便欢喜的接了过来，分出其中一块较大的递给了她的父亲，拿着剩下的肉块咬嚼了起来。
　　“孩子饿坏了，躲进来十多天了”。候十三不好意思的看着我说道。
　　“本来逃进来的有二十多个，后来饿的受不住，出去找食，又被巨狼叼走了几个”。候十三咬了一口肉，痛苦的说着。
　　“后来发现，这些畜生会在中午休憩。这才能出去搜寻点野菜野草吊命。这些畜生鬼精的很，开始时洞口总有那么好几头巨狼守着，见咱们奴人好欺负，后来就变成了一头。刚刚弄死的那头巨狼就是守着这洞口的”。
　　我恍然的点了点头，将剩下的肉食扔给了阎罗，他正在给洞里的其余奴人分发着肉食。分发的不止是他自己的那份赏赐，连甘戟和马吠的肉食包裹也被他拿着分发了。
　　马吠正愤恨的看着阎罗，嘴里不停的嚷嚷着：“阎罗大爷，你给你爹我留点呐”。
　　阎罗掂了掂手里的几个肉食袋子，回道：“一半，一半”。
　　“牛大石呀，还是你聪明呐”。马吠不忿的看着牛大石说道。
　　牛大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的肉食在歌城就给了他弟弟牛小石。
　　“回头贵人再赏赐肉食，我都给你”。牛大石认真的说到。
　　“回头个屁，能不能活着还不一定呢”。马吠叫嚣到。
　　阎罗分的极为细致，直到洞穴里的每个奴人都分到了足以吃个半饱的肉食后，他才提着几个轻飘飘的布袋走了过来。
　　“一半，还剩一半”。阎罗嬉笑着，将其中一个扔给了马吠。
　　马吠看了一眼布袋，一脸痛苦的说道：“我的肉啊，我的肉”。又举着拳头晃了晃，嘴巴不停的说着：“阎罗，你家一半是这么算的。好比说，原来我这布袋里装着的是一头羊，现在就剩一个羊蛋了，你说这是一半”。
　　“你吃过羊蛋吗，活割羊腿时没割个羊蛋吃吃”？阎罗插科打诨的说道。
　　“滚，老子嫌腥”。马吠故作愤怒的吼着。
　　阎罗哈哈大笑，牛大石和甘戟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