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往事

　　范传林用手在刀身上细细摩挲着，灯光下，这把宝刀如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映出一张苍白了的脸，刃口上高高的烧刃中间凝结着一点寒光仿佛不停的流动，更增加了锋利的凉意，这无疑是把好刀，在刀柄上不难看出有些细微的磨痕，更是给这把刀增添了几分古朴，神秘。
　　这把刀是苗刀，全长5尺，刀身长3尺8寸，刀柄长1尺2寸，刀宽1寸2分，护手（刀盘）呈圆形或椭圆形，也算是范家的家传宝贝，范传林他爷爷范去病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分家时就把这把刀传给了老大，也就是范传林他父亲范远山。
　　关于这把刀的来历，还有一番故事，范传林一家都是耳熟能详，因为老爷子不知道在儿孙两代人前说了多少遍，而且每一遍都说的不亦乐乎，十分激动。
　　1940年，在豫省北阳市一个叫范庄的大村子里，范传林的爷爷出生了，那个年代，战乱不断，普通民众缺衣缺粮简直什么都缺，而且瘟疫也在蔓延，基本上能去医院里看病的都不是普通人家，就在这个年代，家里面降生一个小生命，很有可能带给家里人的不是欢乐而是愁苦。
　　范传林的太爷爷没有读过什么书，标准的贫农，只是知道家里的粮面勉强够一家人吃，至于这个刚生下来的小东西，只要不生病，就能把他养活大，而且他也曾从路过范庄的说书先生口里得知汉朝有个大将军叫做霍去病，于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范老太爷就给儿子取了个这个名字，话说回来，据范传林他爷爷回忆，好像这一生还真没什么大病出现过。
　　范老太爷一家给庄上的地主，也就是范式一族的族长做长工，雇了十几亩地，而自己也有祖传的三亩地，就辛辛苦苦的靠天吃饭，下地做农民，要说这范传林一个家族的刚烈性子的基因，估计就是从范老太爷那儿传下来的，据范去病那一辈的老人家说，范老太爷为人仗义，身材魁梧，杀猪种地赶车做木匠什么活都会干，就连县里面嫁人出丧要做饭，他老人家也掌过勺，在那个时候，技多不压身，能多干活就代表你可以吃的比别人多，活得比别人好。
　　而且范老太爷交友甚广，就连范家族长见了他也是好声好气的说话，从不敢克扣工钱，范去病出生的第二年，由于附近打仗，人们过得比往常更苦，终于，隔壁县里面有那么十几个人实在忍不住了，成立了一个胡子帮，也就是俗说的土匪，四处打劫，有一天，这群人正要打劫范庄，范家族长马上组织组里面青壮年拿家伙抵御，一边收拾好细软准备跑路，就在两伙人对峙的时候，范老太公联合几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猛然从人群里面暴起，抡圆了手里的锄头对着胡子帮了领头的人就是一顿狠砸！
　　那群土匪本来就是一群农民组成，刚抢了几天货，过了几天好日子，就仗着自己人多，别人胆子小于是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谁知道这范庄竟出了个这种人物，土匪头子惊慌之下，愣住了，于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锄头，正打在脑袋上，当场死亡，范老太爷性格暴躁，见死了一个人也不怵，平常也在附近十里八村的杀过猪样，早就不怕见血，抡起锄头接着上，对着其余还在发愣的土匪猛打，其实不仅仅土匪愣了，就连自己村里的人也愣了，毕竟从来都没发生过这种事，也从来没见识过杀人，土匪平日里也只是吓唬人罢了，哪儿见过这阵势，发现领头的被人打死了，剩下的早就被吓破了胆，争着往回跑，于是在日后范庄后人口口相传的传奇故事就出现了，当日，范老太爷一人打死两个土匪，重伤三个，一人之力赶走十几个绿林好汉！
　　从那日起，村里人人见了范老太爷都得客客气气的问个好，附近村庄里也有人靠范老太爷的名头吓唬那些捣蛋的小孩子，由于死的是土匪，还给当地官员加了政绩，也没人追究此事了，县里也只给了两袋子米作为嘉奖。
　　1960年，二十岁的范去病参了军，开始了他长达四年的老兵生涯，部队里，由于他的脾气很合连长的口味，于是连长私下里就教了他很多东西，包括那套劈挂拳，范去病当时还是个文盲，那个连长就每天夜里抽时间叫他读道德经，范去病就是从学习道德经开始学字的，为了纪念他的老连长，他把被道德经作为了家规。
　　六四年，范去病想复员回家，战友和老连长怎么劝也劝不住，只好由他去了，临走时，老连长把自己的祖传的苗刀还有几个发的牛肉罐头送给了他，让他带回去给父母尝尝，并叮嘱他回去了一定要常写信回来，看着老连长那充满慈爱的双眼，范去病强忍着泪水，狠狠的给他敬了个军礼，然后抄起行礼，转身离开了军营。
　　那个老连长姓李，叫李兴国还是李新国，范去病最后也不记得了，只知道他祖上其实是晚清贵族，他父亲那一代还过过一段纨绔子弟的日子，十八岁时，家道中落，就在燕京卖了房子，带着家眷去了山西一代，这把苗刀就是他少年时期花大价钱买的，去了山西之后，跟当地一个刽子手学了手艺，以后就专门干了这一行，这一门会晦气，这不假，没人喜欢干这行，但的确，干这行收入很多，老连长他爹就靠着这个在山西站稳了脚。老连长1937年参军，却是被他父亲逼得，当年鬼子入侵华夏，首先占领的就是东北三省，老连长父亲还有几分血性，看着自己的祖地被人占了，就让儿子去参军，当时老连长接受了新式教育，跟其他青年学生一样爱国，讨厌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并且又处于叛逆期，于是就参军之后改了名字，在战斗中，面部受伤，看起来很是凶恶，又常年在部队，所以一生未娶，没有子嗣，老连长将祖传苗刀传给范去病，实际上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当时部队驻扎的地方离范庄很远，但还好，就在隔壁市区，那个年代道路交通很是不变，别说路上没几辆汽车，就说那路都大部分是黄泥路，只有城市里才有公路，范去病正值青年，人又人高马大的，想着要留些钱给父母兄弟姐妹买东西，于是也就没有坐车，打算背着行李走回去去球。
　　一路上走走停停，遇人就问路，当时那个年代，人们都特别朴实，热心肠的人很多，再加上口音都一样，所以范去病也没有走过什么冤路，那天早上从军营出发，除了中午休息了一阵，吃了点干粮外，就一直走到下午傍晚，按照后来范去病给儿孙讲的话来说：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家看见父母，就有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傍晚的时候，范去病来到了一个小村子，村子叫做马家屯，当时已经到了吃饭的时候了，农家人都喜欢这样，一家子端着碗坐在自家门口，或者几个妇女，几个老头子坐在一堆的吃饭，然后旁边围着一群胖小子在玩，突然瞅见一个年轻后生从村里走过，还穿着军装，就有好事者把这个后生叫下来问问，当时人们对祖国的子弟兵异常有好感。
　　于是范去病就跟其中一个老者说自己是回家探亲的，听别人说要路过这里，然后那个老者又问他要去哪里，范去病老实回答说去范庄，那些人一听，有几个笑了，说道：“兵娃娃，那你离家不远了，看见没，那里有座山，叫做马头山，翻过去，再走一阵就到了大王庄，就是你范庄的隔壁。”人群中一个老头笑着跟他说，还比划了一下那不远处的山。
　　范去病一听就又激动了，朝思暮想的家马上就可以回去了，看着这么多人在吃饭，也不急于一时赶路。心中一热，索性就直接坐在一个大石头上，陪着几个老头子吃起了干粮，范去病特意省下车钱，拿着几年来的津贴一路上给家人都买了些礼物，他一坐下来，几个小胖子就围了上去，范去病就拿了一些糖果分给他们，本来村民们就对这个模样周正的子弟兵有好感，这下子就更有好感了，有一个老大娘看他只是在那里啃馍馍，就着水，于是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面条，范去病连忙道谢。
　　吃过饭，把碗交给老大娘，范去病整理好行李就要走，旁边一个抽着旱烟的大爷就说了：“后生，现在莫要赶路，明天一早在走吧。”周围几个老头子听了之后也是劝他不要现在走，可范去病急心想回家，怎么可能会听劝，众人没办法，只是劝他要小心，那个马头山不仅路不好走，而且这些年来有些不太平。
　　范去病不解，什么叫做不太平，难不成还有土匪吗，众人一开始不好回答，最后还是那个抽烟的大爷说话了：“后生，也不怕你这当兵的笑话，那山上晚上有些邪性，你要走我们不拦你，只是要小心，你最好手里还要拿个趁手的家具{武器}，满生，把家里边的铁锹拿过来给这后生。”
　　“好嘞，大爷！”人群里，一个年轻壮小伙放下手中的碗，答应了一声，就要转身去哪。
　　“哎哎，大兄弟不要拿了，大爷，我有家伙，不用拿了”范去病赶紧出声阻止，然后反手在行军包里抽出那把老连长送的苗刀来。
　　好家伙，村里一群人都看愣了眼，那时候没几个人家里有电视，人们对这些古兵器都是十分好奇，只见这后生反手就抽出一把长刀来，当场就镇住一大群人，有好些个年轻人眼里满是火热。
　　“那中，后生，晚上慢点走，小心些。”那大爷这才放心了，范去病谢过众人，于是在众人相送的眼光中走出了村子，向远处的山迈进。
　　走在越来越陡峭的山路上，范去病心中十分愉快，虽然他不会把众人说的不太平放在心上，但走的确实是小心，在他心里，就算真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老子这几年的兵不是白当的”，他傲气说道，说着还紧了紧手中的苗刀，“再说了，我手里还有这家伙呢！”
　　年轻气盛的范去病不知道马上就会一语成谶，那天晚上，的的确确靠的是这把刀他才能安然到家，也就是在那天晚上，他也才真正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几十年后，范去病想起在马头山的那个晚上所经历的事，依然历历在目。
　　那天晚上，月亮真的很亮很亮，原本他都打算拿出部队发下来的手电筒了，结果一看四周，周围景物清清楚楚的被月光照着，这还拿个屁啊。
　　停下脚步，撒了泡尿，然后又喝了一大口水，准备上山，从马家屯走到山脚下也有近30分钟时间。
　　其实马头山的确不高，后来据统计，整座山海拔不过两百多米，正能算是一个小山丘，但是这座山以前被一个风水先生给瞧过，说是片福地，可以当个好阴宅，后世子孙可以享福，于是那几十年来，附近几个村的老百姓家中老人去世了，多半都会被埋在这里，于是，马头山上有一大片树林被砍，起了坟包。
　　范去病提刀上路，路是附近的人自己开出来的路，其实就是泥巴道，两边都是树，月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弯弯小路上，只有范去病的军靴踩在草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不知何时，几片云彩飘了过来稍稍的遮住了月亮，月光渐渐的变得淡了，在充满激情的范去病眼中，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他憧憬着与家人团聚时的美好场景，渐渐的感觉有些累了，于是脚步走的也不那么快了，又过了一会儿，范去病开始冒汗，抬头望了一眼隐在树林中的小路，眉头渐渐的皱起了，心想，怎么这么长啊，怀揣着一丝不安，范去病不再像刚刚那样舒心了，又走了十几分钟，还没有爬过这座山，依然在走上坡路，范去病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了，在部队里拉练时，比这还要高大的山都爬过了好几座，按照以往经验，自己爬了这么久，早就应该过了山啊，心中渐渐有了一丝后悔，但很快抹去，他不甘心，于是就又默默走了十几分钟，居然还是在上山路中！
　　范去病明白了，多半是自己遇上了老人们嘴里说的鬼打墙了，按奈不住心中的紧张与彷徨，此时此刻他除了继续走并没有其他方法，于是握了握手中的苗刀，继续前进，走之前，不知是为什么，他鬼使神差的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然后就看见了让他一生无法忘记的一幕：一个披着灰色破布袋的矮瘦人形物体正慢慢向他走近！
　　长达四年的军旅生涯训练出了范去病一个很好的心理素质，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会当场失控，所以在发现这个怪物的第一时间，他硬生生的忍住不让自己发出惊悚声。
　　他保持着僵着身子转身的动作，双眼睁得很大，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怪物朝他走进，范去病可以清除感觉得到，那怪物走路时的姿势很怪异，不是直接走，而是双脚互相支撑着，别着脚走路，而且，他的头发很多，范去病看不清是男是女，多年的军路生涯，使范去病的敏感性更强，他知道，自己今天碰到了个极其厉害的脏东西！此时他终于缓过神来了，自己要跑！要赶紧跑！
　　我们今天在视频中看到好多人出交通事故之前，都愣愣的站在极速而来的汽车前不动，或者过了几秒钟才动，我们都会很生气，骂他们傻，骂他们呆，汽车来了还要看一下才跑，活该被撞，其实，我们错了，正常人都是这样，受到强力惊吓时我们都会呆上一两秒钟，范去病当时就是这样，缓过来了神，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常年的锻炼使他的肌肉爆发力特强，他很有信心，自己能远离那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