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留学梦

　　天道屈如弓，时光韧如箭。
　　开学在即，敬轩留学比利时的日子将近，留给他的准备时间只剩下寥寥月余。
　　这段时间，他不但勤学英文口语，还抽空去做家教，到KFC、711或全家做钟点工兼职赚取学费，以减轻父母的负担。他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大伯母兑现诺言为敬轩前期准备了大笔外汇支持他去留学，还包括二姑也给他存了数目不小的欧元。可是国外的开销肯定不比在家有父母支撑生活，大概恨不得要一个硬币掰开两半用了。
　　留学费用仍然是笔庞大的数目，敬轩还有申请奖学金的机会。他查阅了中比两国荷兰语地区签订的文化协定框架内授予奖学金的事宜，已在学校官网递交了前期申请。
　　对于那些在比利时无亲无故的中国留学生，敬轩很有优势。二姑父的妹妹在安特卫普城唐人街开中式餐馆，可以做他的监护人，对于熟悉这座海港城市有极大帮助。恰好王阿姨家有个孩子和敬轩差不多大小，正在当地读十年纪，相当于国内的高一，孩童时还见过面可以和他做伴。他能在王阿姨的餐馆兼职勤工俭学，反正在KFC做过类似工作，也算驾轻就熟。
　　尽管如此，敬轩仍然感觉经济压力挺大，虽然有来自大伯母及二姑的资助，毕竟是亲情可贵绝不能依赖。
　　他家在回沪时刚购买了房产，父母已花光积蓄。这些年，来自生活和学习的经济压力本就不轻，他看到父亲毫无怨言用双肩挑起家庭重任，日出晚归，苍老了很多；而操劳家务日渐憔悴的母亲也双鬓染白。他暗地发誓一定要学业归来，日后找一份好工作让父母享福过上高品质的生活。
　　没有亲人们的关怀和支持，成全不了他的留学梦，也不可能达成他去找寻阿凯的愿望。
　　暑期，他上网购买了部分有关比利时历史地理，人文风景，民族风俗的有关书籍，深入了解；或者整天泡在图书馆重点查阅安特卫普的介绍，算是为了以后去那座古老美丽的港口城市打好基础。
　　比利时是欧洲的中心。欧盟所在地就在其首都布鲁塞尔，虽无法兰西的浪漫，西班牙的激情，美国的张扬，德国的沉稳，瑞士的精准……却不容忽视它在欧洲的地位。不管是在商业或文化，几乎所有欧洲国家都在其建筑风格上留下了痕迹，生活也因此延续着不同的混搭。
　　比利时浓缩着地域精华，可说是欧洲的缩影，却又完好的被守望、保护，一切原汁原味。
　　古老的中世纪教堂比比皆是，满载城市岁月与民俗的修道院老房子，现代和古朴结合的博物馆。丰富精彩的人文艺术，诞生了鲁本斯和马格里特等法兰德斯大师的经典美术作品，轻松好玩，趣味盎然的漫画与手办，诸多漫画大师留下蜚声世界的著名漫画，例如《丁丁历险记》与《蓝精灵》。
　　多姿多彩的民俗风情，滋味香醇的啤酒、金酒，还有巧克力之都的美称，薯条鼻祖的美誉，国菜海虹的华丽烹煮，甜品华夫饼等香甜美食布下的天罗地网。
　　这一切都让余敬轩沉浸在亢奋与愉悦之中。
　　特立独行的安特卫普城还拥有璀璨神秘的钻石工艺，整座城市就像是博物馆海洋的布鲁塞尔，中世纪古城的布鲁日和根特，前者有纵横交错的运河和宏伟钟楼，后者有宁静城堡，街巷间涌动着不安分的灵感和激情。
　　高考后的暑期疯狂的忙碌。
　　敬轩利用短促的时间，请荷兰外教学习荷兰语。比利时语言以德语、法语、荷兰语为主。安特卫普城刚好处于荷兰语地区，安特卫普大学也以荷兰语讲课为主，将给他带来极大的学习压力。
　　8月29号，是敬轩出国的那天。他的航班在虹桥机场乘坐，很遗憾上海目前没有直飞布鲁塞尔的航班，在虹桥或浦东机场出发的所有国内或国外航空的航班都要中转，国内的在北京，国外则在各自的首都。不过，中转除了省钱外也有别他好处，例如时间恰当的话还提供了额外的旅行观光机会。
　　敬轩购买了海南航空需要在首都国际机场转机布鲁塞尔的航班。29号20:40从虹桥出发，23:10抵达北京，在31号的凌晨1:20再从首都机场起飞，5:55到达布鲁塞尔。虽然多了些辗转周折，机票上要省了将近三分之二的钱。
　　他的母亲何慧蓉本想同去北京但被父亲阻止，认为孩子整个暑假都在用功学习和忙碌，不如让他自由的放松一下。敬轩感激父亲的善解人意，真是知子莫如父。来送行敬轩的是他爸妈，二姑，还有专程从绍兴老家赶回来的大伯母。她希望敬轩去安特卫普留学，能找一找失踪四年的阿凯，以告慰亡夫在天之灵。
　　航班是晚上20.40。他们在机场的港式茶餐厅吃晚餐，席间敬轩的母亲和大伯母，二姑可是轮番叮嘱关照，唠叨个不停。
　　餐后，敬轩陪着父亲散步，闲聊几句。敬轩对亲人的不舍，一直在心里压抑着。父亲余岳英是性格谦和，敦厚踏实的工程师，提前退休回沪后在同事工厂里做管理和采购两项工作，辛苦操劳，节假日还要加班。敬轩最担忧的就是父亲的身体。
　　父亲任劳任怨地肩扛着家庭重担，是一个典型的上海好男人，从小分外疼爱他，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自然对他管束也很严，难免碰到他青春期叛逆的反弹，也发生过冲突和不解。敬轩长大后虽然男人之间的沟通少了，但他还是最喜欢像小时候一样黏着父亲说话，逗他玩。他孩提时调皮捣蛋没让父亲少打骂，可越打却和父亲愈亲，一切尽在不言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足以令父子间有默契的交流。
　　在分离的时刻，父子竟沉默许久。最后还是余岳英打开话匣子：“小轩，去那边后要记得多联系，你妈会很牵挂你，老爸也想念你，你知道她体弱多病对你有太多的担忧。”
　　敬轩点点头，强忍泪水转身抱住了父亲宽厚的肩膀，偷偷在他背后流眼泪不让父亲看到，哽咽道：“爸，你也要少操劳，保养身体，把烟给戒了吧？我不在你身边，你和妈妈好好相处，不要吵架，我舍不得你们。”
　　余岳英叹着气，拍拍他的肩膀说：“爸也舍不得你！孩子，你长大了！我们不可以束缚你展开的翅膀，你要冲击你的人生目标。”
　　敬轩咬牙控制情绪，不想让父亲也陷入他的悲伤中，离开父亲的肩膀显露笑颜：“感恩爸妈对我的支持，我学成归来要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对了哟，雪雪还要托付老爸照顾了？”
　　余岳英呵呵笑道：“要不，你把雪雪放兜里抱走？它明天看不到你，可就要伤心呢？”
　　雪雪是喵星人。它是一只聪明的喵，是一只波斯猫的杂交品种。敬轩在某个寒冬降临前夕，在小区花坛里抱回来养大。那时候瘦小伶仃的小不点，如今已长大变得漂亮温柔，特别黏敬轩，典型的跟屁虫，是个毛绒绒的雪球。
　　母亲何慧蓉还常调侃他：“哦哟。莫不是你前世的小情人投胎来找你了。”
　　父亲慈藹的面容，岁月痕迹在他额头眼角刻画下鱼尾纹，笑意温和地说：“好孩子，老爸知道你孝顺，懂事听话。你不是要去求学的吗？脚踏实地仰望星空。放心去吧，四年也很快的，转眼就过去了。学无止境，求知的路是一生都要走下去的，爸相信你会勤奋学习，早日研修完自己喜爱的课程，日后说不定找一家跨国大公司在欧洲工作。爸妈指望你带我们去旅行，去国外享福呢？”
　　敬轩点头坚强地说：“嗯，我知道的，我会用功学习。上海的冬天冷，爸妈要珍重身体。”
　　余岳英不想孩子沉浸在不开心中，就揶揄道：“你呀，可别给我提前带个金发女友回家呀？必须能懂些中文和我们交流的哈？上大学的时候，我不反对你谈恋爱，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互相关心爱护，勉励学习那是可以的。说实话，我也为你和宁宁可惜，但那是你俩的事情，我不参与。”
　　敬轩被父亲的话给逗乐：“爸，你又开刷我了。我要勤恳学习，早日攻读完课程还想读博士考研呢，我才没空闲去谈恋爱啊？！”
　　“好，有志气！我知道你乖。在国外照顾好自己，注意营养搭配，多吃水果蔬菜，别太省钱，也要参与体育锻炼打好身体基础。别独来独往，多参与学校的社交活动，多交对学习有促进的朋友。这叫广纳豪杰壮大实力，才不会被欺生，你有很好的太极拳底子，还兼修些气功。可不能恃武伤人，听明白没有？”余岳英的话说到这里，大抵最担心就是年轻人好勇斗狠，争强好胜的性子，脸色也严肃起来。
　　敬轩吐吐舌头：“听明白了。老爸放心吧！咱们中国有句俗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余岳英眼睛一瞪：“又和老爸抬杠，”他脸色一缓，补充说，“可也有句老话叫：忍一下海阔天空，退一步风平浪静。”
　　敬轩认真地点头：“爸，放心吧，我长大了。”
　　余岳英满意地笑笑：“你还不和你妈多说几句话去，你看等你走后她就有得难过了。哭鼻子少不了了！”
　　敬轩眼睛发红，突然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光良版的“勇气”——“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也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他听着耳熟能详的音乐，一看号码脸上浮现愉快的笑容。
　　他接通电话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孩子声音，温柔而娴静：“小轩，我们到了。”她正是为阿凯失踪牵肠挂肚，思念了四年多的高雯露。
　　敬轩高兴地说：“好呀，到国外出发那一层，下来时会经过一家摩罗街港式茶餐厅，我就在那等你们。”于是回头对父亲说：“老爸，你先回茶餐厅喝茶，我去接宁宁和露露。”
　　余岳英眉开眼笑，特别听到了宁宁的名字打心眼里喜欢，笑眯眯地走了。
　　余敬轩再回听电话说：“喂，露姐，我来接你们。”
　　电话里猛听一声大叫：“哥，我来啦！”敬轩的耳朵震耳欲聋，那声音稚气，顽皮，加大分贝当然是成心的。可不就是刁钻可爱，性格大大咧咧的潘怡宁大小姐吗？唉，他认的“调皮导弹”妹妹，真拿她没办法。。
　　敬轩埋怨道：“哎哟，大小姐呀，把哥的耳朵都吼聋啦。”
　　他愁眉苦脸，一个头十个大。电话里却一阵咯咯咯地小鸡般的坏笑，很得意：“待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