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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风起游尘山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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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梁牧远一动不动的坐在房间正中的一把椅子上,默默的看着周围忙碌的人们。这让他想起了一句话,风暴的中心,反而是最平静的地方——这大概说的就是自己吧。
  仅仅一天时间,“梁宛组合人设崩塌”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明德。下午放学后,梁牧远竞选总部乱成一锅粥,紧张的空气弥漫之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忙个不停,每个人都在手机和笔记本电脑上快速的发送着信息。
  “董嗣昌团队发布了新一轮民调,结果很不乐观。”王莱莱的声音充满沮丧:“大部分同学认为,对候选人的品德有着最基本的要求,因此……”
  “月白,把你刚弄完的那篇文章发到论坛作为回击。”路启平命令道,他站在梁牧远身旁,俨然已经成为这里的总调度。
  “是。”沈月白答道:“我还需要一些支持者跟帖。”
  “邬歆,去组织一下粉丝团。”路启平扫了一眼房间:“邬歆去哪了?”
  “他在高二年级组织了一个临时说明会,和立如一起过去了。”
  “哦,哦。”路启平说:“我都忘了。那罗明来组织粉丝团支持月白的文章吧。”
  “好。”罗明应道。
  “学长,我觉得这时候还应该牧远学长和唐宛学姐一起出面比较好!”有人高声建议,引来不少附和之声。
  “牧远,你有联系到唐宛吗?”楼宁宁从屏幕前抬起头来,焦急的问:“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啊……现在可不是躲起来的时候!”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梁牧远再次无力的放下手机,沮丧的说:“都怪我,是我非要让她选的……”
  “现在先别说这些,牧远,你得先打起精神来,我们……”路启平正说着,曹晓萱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房间门口:“喂,大家,知道唐宛在哪儿了!”
  梁牧远忽的站直了身子,整个屋里的人也都把目光投向曹晓萱。
  “闻老师找了校卫队,有记录显示,是显德宫的车把唐宛接走了。”曹晓萱扶了扶因为汗水而滑下来的眼镜。
  “是小白!我简直是笨透了!”路启平狠狠一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她在小白那儿呢——我这就给她们打电话!”
  2
  “对,是我,没错,唐宛在我这里,你们不用费心乱找了!”柴小白拿着手机,没好气的说。
  “小白,我是牧远,能让唐宛跟我说话吗?”电话那边的声音换了,充满焦虑。
  “不行!”柴小白一边推开伸手要来拿手机的唐宛,一边大步走到窗边:“唐宛不会参加你的那个什么混账选举了!你爱找谁找谁去,自己解决吧!”
  “小白,你让我跟牧远说一句。”唐宛着急的看着她。
  柴小白捂住话筒:“既然你到了我这儿来,就得听我的!先不要理他们。”说罢,又拿起手机:“好了,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小白,我是曹晓萱,你听我说,”那边又换了另一个声音:“唐宛晚上不能不回学校来啊,现在学校里已经议论纷纷了,要是风纪委员……”
  “那你就告诉他们,显德宫找她有事,有急事!”柴小白冷笑道:“而且,我这里是明德未央,也算是明德,不可以过夜吗?!”说罢,不待对方再回话,直过夜关掉了手机:“那,这下好了。你的手机寄存,我的嘛,也关机,现在开始,谁也别再找你。”
  “小白,你,你怎么这样……”唐宛一脸无奈。
  “你看看,都被人家黑成什么样子了,还想着去参加那个破选举?”柴小白一副恨恨的表情,“我要是在明德,就算掀个底朝天,也要把董嗣昌,还有那个周什么……他们两个抹黑你的证据给找出来!”
  “可是,也未必是他们吧。”唐宛叹了口气:“去年我要离开明德的时候,周知方还发动学生会帮我说话呢。”
  “我闹不清楚你们那些恩怨,”柴小白摆摆手:“总之,这种选举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明德这样的地方,个个都是厉害的角色,要我说,梁牧远根本就不该让你去……不说了!来,吃点,败败火。”说着,用小叉叉起果盘里的一大块甜瓜,递给唐宛。
  唐宛摇摇头,“其实……当时也是因为启平突然退出,牧远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他可以去找李雅南么。”柴小白把甜瓜放进自己嘴里,嘲讽的笑道:“我一直觉得他们很配……”她正说着,看了眼唐宛难看的脸色,忙改口道:“好了,我不说了。听我的,别管他们怎样了,你在我这儿安心呆几天,等他们的破选举完事了再说。”
  “啊,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说行就行!”柴小白竖起眉毛:“明天是上林苑园游会,我带你散散心去。正好找长公主,她是明德的名誉校长么,这种事情,学校不能不管,要追查到底!”
  “那样不好……好像是不让别人说话似的,更要被议论了。”唐宛不安的说。
  “等查清楚不就好了?”
  唐宛心里一动,她看着柴小白,突然问:“小白,你真的这么相信我吗?”
  柴小白笑了:“我不相信你,相信谁?再说,那文章里面的什么郑小斯我见过一次么,龌龊的大胖子。还有什么一个黑道分子,我虽然没见过,想来也不怎么样……唐宛,连梁牧远配你,我都觉得不够,你怎么可能会和那样不入流的男生交往?”柴小白说着,挽住好友的胳膊,半开玩笑的说:“照我说,如果我是大周的皇子,我就一定娶你,等我做了皇帝,你来做皇后,嘿嘿,怎么样?”
  “你倒是看得起我。”从到这里来就一直愁颜不散的唐宛,终于被逗笑了。
  3
  “雅南,你喜欢这个,那就多吃点。”徐瑾用银色的母勺将一块藕片放在李雅南面前的盘子里,笑眯眯的说:“这是老胡在太子府的大厨那里偷来的不传之密,甜软滑腻,第一次吃到的时候我就猜,一定很对你的口味。”
  “阿姨真了解我。”李雅南笑着说:“下次我让人过来拜师。”
  两人的谈笑自若,与桌子另一边落落寡欢的梁牧远和路启平形成鲜明的对比,徐瑾看了看两个儿子的脸色,皱起眉道:“你们俩怎么还是这副样子,人家雅南特意来看看你们,你们还就放不开了?”
  “阿姨,其实这事也怪我,那时候我要是能再坚持一下,由我来做牧远的副手,就好了。”李雅南说着,偷偷看梁牧远一眼。
  “你看看这两个人,是说得通道理的么?”徐瑾不快的说:“现在傻眼了吧。”
  路启平按捺不住,刚要反驳,就被身旁的梁牧远狠狠捏了下胳膊,把他的发作憋了回去。
  “其实,我哥本来也想过来的,但今天众议院开票,他跟梁叔叔去做监票人,所以就……”
  “是哦,今天众议院补选开票,我怎么把这么大件事给忘了。”徐瑾嗔怪的对路启平说:“你爸的事情,你怎么也不提醒我。”说罢招呼道:“陈妈,把电话拿过来。”
  虽然满头白发,但步履灵活的餐厅主管托着手机一路小碎步过来时,它正好及时的响起铃声。
  “华卿,”徐瑾拿起手机:“对……我正要问你……哦?星五当选了?”她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不断的点头。
  “启平,祝贺你哦。”李雅南笑道:“叔叔赢了呢。”
  “和我有什么关系。”路启平呆着一张脸:“他结婚了,他当选了……又不是我。”
  “启平,你怎么这么说,这是和你有关的好事,人家祝贺你不对吗?”梁牧远指出好友的不是,一半是因为不满他对路辰的漠不关心,一半是为了维护李雅南的面子。
  说话间,徐瑾已经挂断电话,她大约没听见刚才三人的对话,依旧满面笑容:“启平,你爸爸当选了,快给他打个电话祝贺一下。要不是你闹出那档子事,他这次也不至于赢得这么艰难……”
  “反正,总归是我的错就对了!”路启平终于忍不住大声说:“爸爸差点没当选,牧远的选举搞砸了,都是我的错!”他霍然起身:“对不起,我吃完了,先失陪。”说罢,扯掉餐巾,推开椅子,往门外大踏步而去。
  “妈,因为学生会选举的事,启平今天心情有点坏,”梁牧远赶紧为好友解释:“您别怪他。”
  徐瑾沉吟片刻,也站起身来:“知道了……我去和他聊聊,你陪雅南再吃点。”
  餐厅的门沉重的关上了,长长的餐桌旁,只有对坐的二人,各有心思,默默的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却无心享受它们的美味。
  “牧远,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李雅南放下筷子,轻轻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时候来,好像是幸灾乐祸的样子。可是,我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要是不来,我心里又有点过不去……”
  “雅南,你想多了。”梁牧远说:“这件事是我们自己没有处理好,怎么能怪别人。你能来,我觉得还是挺安慰的。”
  “唐宛还没消息吗?”
  “是啊,”梁牧远往椅子上一靠:“她躲在柴小白那里,要是不想见人,谁能找得到。”
  “我原来觉得她挺有担当的,没想到居然会这样。”李雅南眉头微蹙:“那周一的最后一轮演讲怎么办?”
  “这也不能怪她,是我非让她选的。”梁牧远说:“演讲我自己一个人也行,反正也是走个形式吧,等着看董嗣昌和周知方的表演就好了。”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
  “可惜已经到这个时候,我也没法帮上忙。”李雅南说。
  见梁牧远又陷入了沉默,李雅南决定再次挑起话题。她想了想:“其实这次的谣言挺拙劣的,我觉得,大家要是见过两个人,就肯定不会相信了。那个郑小斯不就是唐宛上次介绍给我们见过的吗,那头发的味道,简直……哎,真服了唐宛,能和这样的男生同桌……”
  看见对方的脸色愈加难看,李雅南心里暗自得意,没想到三个玩伴里最聪明的梁牧远,这次竟然也被自己挑动了。心里虽这么想,可她脸上却做出哀戚的样子,呆了一会,突然低声啜泣起来。
  这让梁牧远有点意外,他赶忙问道:“雅南,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想到,你居然和那样的人,在流言蜚语里被相提并论,我……我突然觉得好委屈……”李雅南眼泪汪汪的望着他,用连自己都被感动的神情语调说:“你可是我的梁牧远啊,你是大周最高贵的世家的儿子,不,不仅是这样,在我心里,这个世界上,无论是王子皇孙,还是圣裔名门,哪个男生也不能与你相提并论,而那两个人是什么?比泥土还低贱,比虫子还肮脏,他们……”
  “你别说了!”梁牧远突然“乒”的一声,用拳头狠狠砸向餐桌,一只倒霉的瓷勺飞起来又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站在餐厅角落里的两个女仆噤若寒蝉,犹豫着没敢去收拾地上的残片。自从来到昭国公府,她们从未见过这位温文尔雅的世子发如此大的脾气。
  梁牧远解下餐巾,站起身来。
  “牧远……对不起。”李雅南也起身走到他身旁:“我再不说了……我陪你到花园里走走,好吗?”
  呆了几秒之后,梁牧远默默的点了点头。
  4
  穿着深蓝色禁卫军制服的士兵面无表情的望向前方,肩上垂下的金色绶带纹丝不动,白色手套紧握的礼仪枪在阳光下泛出威严的金属光泽——他静止得如同一尊雕像,仿佛已然与身后高大宏伟的宫门融为一体,象征着帝国至高无上的尊严。
  闻仪满脸焦急,她看了看手表,不安的来回转圈。
  她身旁的于怀栋倒是一副坦然闲适的样子。他甚至想掏出烟盒来一根香烟,看了看不远处的卫兵之后,又把手缩了回去。
  “两位老师。”一身黑衣的特勤从宫门旁的一扇小门里走出,手里拿着他们的证件:“对不起,我帮你们问过了,恐怕不行。虽然你们是明德中学的老师,可按照规定,也必须由明德校方给明德未央正式发函,获得批准后,你们才能进入。”
  “闻老师,我说的没错吧。”于怀栋一摊手:“你这样冒冒失失跑来是不行的。”
  “可是陈校长他又不批准……对了!”闻仪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转向那个特勤:“请问能报告一下宣德公主殿下吗?她是我们的名誉校长,来过明德,也知道我的名字。”
  特勤摇摇头:“觐见殿下需要履行同样的手续,而且……”他犹豫了一下:“而且殿下今天有重要活动,恐怕也不会接受二位的请求。”
  看着警卫室那道暗红色的小门再度关上后,闻仪抬眼望了望宫墙,叹了口气,苦笑着摇头道:“这个柴小白,好么,现在我连见自己的学生都不能够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么。”于怀栋讪笑说了句不咸不淡的俏皮话:“那我们走吧,闻老师。”
  闻仪鄙夷的看了对方一眼,陈迅以种种理由不肯为她取得进入明德未央的许可,然而一听说她要自己来,立刻安排于怀栋从一大早开始就跟着她,表面上是“帮忙”,其实是“监视”,怕她在显德宫这块禁地闹出什么是非来。
  不过,现在这些都无关要紧了,四处碰壁之后,她也承认自己终究无计可施。
  汽车从停车场开出,沿着高高的宫墙和排列着整齐景观树的大道向前驶去。坐在副驾驶上的于怀栋突然问:“闻老师,方博兴的事,你听说了吧。”
  “唔。”闻仪不太想搭理他。
  “唉,何必呢,这下教职也丢了,以后只能在网上上课赚钱了吧。”于怀栋呵呵笑着,幸灾乐祸的嘴脸让闻仪更加厌烦,她以沉默不语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于怀栋却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冷淡,继续说道:“说起来你运气真不错,要不是那天你在开学典礼演讲,去首都跟他们搅在一起的话,恐怕也得吃大亏……”
  闻仪听到这番表功似的言语,心里连连冷笑,突然,她猛的一摆方向盘,在一个路口径直掉头,把身旁的于怀栋甩得东倒西歪:“闻老师,你搞什么鬼?”
  “我想起来了,那个‘重要活动’是上林苑秋季园游会,新闻上有提到!”闻仪大声说:“宣德公主肯定在那儿,说不定,唐宛和柴小白也在!我们去看看!”
  于怀栋吓得变了脸色:“喂喂,闻老师,你疯了?那种地方,能随便进去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5
  “不试试怎么知道?!”
  路启平把一张卡片用力拍在梁牧远的写字台上。梁牧远诧异的斜了他一眼:“这是什么?”
  “明德未央的出入卡。”路启平说:“要是上林苑我们进不去,那就去学校等她们……怎么样?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把唐宛给你带出来见面!”
  梁牧远盯着那张卡看了半晌,摇了摇头:“我不去,今天我在雕刻工坊有一节课。”
  路启平有些意外:“不去?那明天的演讲怎么办?你不想唐宛和你一起选了?”
  梁牧远冷笑一声:“现在这种情况,还说什么选不选?再说,为什么要我去找她?闹出事情来的是她,然后又躲起来的,也是她,我实在想不出什么需要我去请她的理由。”
  “喂,”路启平有点不高兴:“你们俩不是竞选搭档吗?而且,是你非要她和你一起选的,不是吗?”
  “可我没有让她去招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梁牧远突然面红耳赤的怒吼起来,路启平惊愕的看着面孔变得陌生的好友,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待对方的怒气渐平,路启平才慢慢的说:“牧远,那么,我帮杜智美说话,是不是也算招惹了乱七八糟的事和莫名其妙的人?”
  “你那不一样。”梁牧远没好气的说:“而且,唐宛又不是第一次了,上次的苦头还没吃够。”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路启平和缓的神态与梁牧远的怒气不息,仿佛两人在平日里扮演的角色正好颠倒过来了。“我还记得,那时候在枫丹白露,唐宛拦住秾华姐和柴永华,非要自己去找小白,你是站在她一边的,你为什么不怪她——难道因为小白是公主?”
  梁牧远一愣,一时无语。他的确从未想到过这样一层,事实上,唐宛在雾月公主事件中表现出的勇气和果敢,正是他对她愈加倾心的重要原因之一,而对于她卷入蒙广达一干人的纠葛,他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厌弃。那些人的世界,他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哪怕是与他们的名字联在一起,正如李雅南所说,那对他也是莫大的羞辱。
  见对方默然不言,路启平继续说道:“我对唐宛最佩服的一点,就是她能够超然于一切世俗偏见,以纯粹干净的心态,平等的去对待每一个认识的人,无论是柴小白和夏尔,或者董嗣昌,还是楚小亭、郑小斯……甚至是蒙广达。我觉得,这就是连蒙广达那样的人也会愿意出力帮助她的原因吧。”说到这里,他笑了笑,事实上,当听说蒙广达出于义气,在凰州揍了郑小斯的事后,他居然觉得那个曾经与他一度交手的家伙,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可是,这个名字却深深刺痛了梁牧远。对于这场流言里的所有内容,他理所当然的拒绝相信,但唯有关于蒙广达,他有一种莫名的害怕和愤怒,他本能的感觉到,这个人有可能以另一种方式对自己构成威胁,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承认这种感觉,哪怕是在最亲密的好友面前也是,他只能尽量用蔑视的语气来表达自己的不屑。
  “启平,我告诉你,”梁牧远突然开口说话,一字一顿,格外的有力:“我是不可能与蒙广达那样的人平等的,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未来也永远不会。”说罢,他站起身来,拉开书房的门,径直朝外走去。
  路启平没料到他被突然激怒,忙不迭的追上:“哎哎,你这是要上哪儿啊?我们不去未央了吗?”
  “我刚才说了,我今天在雕刻工坊有课,时间不早了,我不想迟到。”梁牧远边走边冷冰冰的说。
  “梁牧远,你要是不去,会后悔的!”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路启平不再追赶,而是冲着下面的梁牧远大声叫道。
  台阶上的梁牧远停了下来,但只是略一迟疑,最终还是大步向下走去。
  6
  “梁牧远那家伙迟早要后悔的,哼,看我说什么来着,他果然没找你吧。”柴小白气哼哼的说,她把烤肉串从烤架拿起,走到湖边草地上的野餐桌旁,将它们摆在白亮的瓷盘里。色泽饱满的肉块散发出浓郁的酒香,令人食指大动。
  “你把我的手机拿走,又拉我跑到园游会来。”唐宛哀怨的看她一眼:“谁能找得到。”
  “不会求路启平啊,他有明德未央的卡。”柴小白说着,咬下一块肉大嚼起来:“只要愿意花心思,没有找不到的。”
  “唐宛姐,快,趁着刚烤好,凉了就不好吃了。”柴语安拿起一根肉串递给唐宛,而一旁的椅子里,她的双胞胎弟弟柴语定早就自顾自吃上了。
  “谢谢。”唐宛接过肉,凑近闻了闻:“味道真香。”
  “是吧,”柴小白得意的说:“鹿肉用白兰地腌一会儿再烤,这办法还是我从夏尔那学的,那时候……”
  “啊!”唐宛尖叫一声,肉串掉回盘子里,引得桌旁的三人都诧异的看着她。“怎么了,被烫了?”柴小白赶紧问。
  “这……这是鹿肉……”唐宛惊恐的指着盘子:“我……我上午看见他们去猎鹿了,难道是那些鹿……”
  “是啊。”柴小白点点头:“所以是最新鲜最好吃的么。”
  “我……我不想吃了,我觉得,那些鹿看上去好可怜。”
  柴语定嘻嘻笑了:“没想到唐宛姐还‘君子远庖厨’呢,看到了就不想吃?那就便宜我们啦。”
  “我可没这么多讲究。”柴小白满不在乎的说:“那,唐宛,你吃牛肉吗?你觉得牛不可怜吗?”
  唐宛料到她会有此一问,起身走到湖边的石岸上,思忖片刻:“其实,每个人都有自私的感情,这种好恶,甚至毫无道理,依时间地点遭遇而变。”说到这里她笑了:“小白,你还记得,在青州的时候,在饭馆里看见菜单上有一道菜叫‘狗肉煲’,你立马就拉着我们跑了,一路还骂了那个老板半天。”
  “那不一样,”柴小白说:“我养过‘卫兵’啊,你又没养过那些鹿。”
  “可我注意到了它们望着我的眼神呀,孟圣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唐宛把一颗小石子投进湖里,看着它激起的涟漪向四周扩展开去:“普通人是有感情的,他们只能做到这样,以自己为中心,根据自己的需求,把世间万物分成不同的等级。离中心越远的,关心的也就越少,直到最后,泛不起一点波纹。”
  “说起来好像是这样。”柴语安举手表示赞同:“所以君子不进厨房。”
  “君子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唐宛说:“能真正以平等之心对待一切的,那就超凡入圣啦,所以老子才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哎!这句话爷爷跟我说过!”柴小白放下肉串,突然大叫起来:“他说的就是,君主不能感情用事,要有一种高度,视世间所有人都平等如一,如果只因为自己喜欢某个人或者某一群人而影响决策,就常常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是呀,我觉得陛下说得对,虽然听起来好像不近情理的样子,而且,与孔圣、孟圣他们讲的也不一样。”唐宛叹了口气:“可也许,这才是决策者真正该有的态度吧。”
  “姐姐们,你们不是说要出来散心的吗?这都在讨论些什么呀?”柴语定从野餐桌上抬起头来,把空盘推到一边,又朝烧烤架走去。
  “就是!说这些没用的干嘛?”柴小白一拍脑袋:“对了,唐宛,我教你骑马去吧。”
  唐宛吓得连连摆手:“别啊,我的心已经受伤了,身体可不能再受伤……”
  “没事的,”柴语安笑道:“我有一匹小马,叫飞影,特别温顺,个子也不高,让小白姐姐带你去骑它。”
  “对,那匹马我见过,比小狗还听话。”柴小白起身就来强拉唐宛,后者一边笑一边挣扎,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宫役托着托盘一路小跑过来:“殿下,宣德公主殿下的电话。”
  “啊?她可别又拉我去见什么人。”柴小白嘟哝着拿起手机,刚听了几句就愣住了,把它递给身边的唐宛:“找你的……是闻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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