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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张承祥回到家，蹑手蹑脚地关了大门正往里走，碰上何管家迎面走来，吓了一跳：“哎哟！何叔，你吓死我了！我爹呢？”
何管家上前嗔怪道：“少爷，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又惹事了，老爷下午回来气冲冲的，现在还在前厅等你呐！”
“那你可千万别说我回来了！”承祥扭头准备溜回房间，又揉了揉肚子，不好意思地对着何管说道：“我的好何叔，一会儿让喜全给我送碗面来呗，午间就没吃，都快饿死了。”
何管家无奈：“你呀！看老爷那架势，今儿你要是回早了估计也吃不上这晚饭。你就不能跟老爷好好认个错……”
张承祥打断何管家：“何叔你就别唠叨了，记得让喜全送面来啊，饸饹面，多放卤，最好再……”
“最好再给你来盘腊驴肉！”不知何时，张世兴黑着老脸从身后出现。
张承祥看到爹，心知没躲过，脸上顿时冷了表情。
自当年的事后，这父子俩之间就有了隔阂，也渐渐没了话。
张世兴见承祥站着不动，拧了眉头：“还不给我去祠堂罚跪！”
张承祥也不吭声，径自走向祠堂，跪在自己母亲灵牌前，磕了几个头。
张世兴跟上来，语重心长地说：“当着列祖列宗和你娘的面，咱爷俩今天好好说道说道。你都这般年纪了，早该静下心来好好读书，却终日吊儿郎当，惹祸更是家常便饭。今日夫子来过了，把你在学堂上闯的祸完完整整地告诉了我，嘱咐我要对你严加管教。你居然在学堂上领头与人厮打一通，把学堂闹得鸡飞狗跳，难道十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你让你娘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我还要给你收拾烂摊子收拾到什么时候？”
张承祥仍然面无表情，冷言道：“您别拿我娘出来说事儿，我也不用您给我收拾残局，我自己惹的事儿我自己平，您不用管。”
“你能平！你想怎么平啊！就算焦家不追究，下次见到那焦八缸，我还不是得拉下我这张老脸给人赔不是？你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点？我知道当年的事儿你心里过不去，可你必须明白，我们这些商贾之辈不比官府权贵，那焦家有当官的作靠山，我们惹不起！你要是心里不服气，就好好读书，跟你太爷爷那般，早日考取个功名入仕做官，咱们张家以后也不会给人随便摆弄。”
张承祥冷笑道：“当官儿的还不都是蒋怀礼那般人物？这功名仕途又有何用？不过是借着手中的权利鱼肉百姓罢了，我不屑与那等人为伍。”
“你！道理一套一套的，你倒是清高的很！你想做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蕖，可官场就是这样，有了权力才能随心所欲，无论你想与不想，愿与不愿，此次的乡试你都必须给我去参考，如若榜上无名，以后也别来这祠堂拜你母亲了。”
张承祥把头撇向一边，再不说话。
张世兴摇了摇头，甩手离开。
张世兴一走，承祥的那股冰冷劲儿瞬时就没了，揉了揉跪麻了的膝盖。
案上的香火燃得旺盛，承祥望着母亲的牌位，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娘，你在天有灵，一定能理解儿子的想法吧！”承祥对着灵牌自言。
“古有弦高惑秦救郑，范蠡扶越治天下，今有张謇重实业以强国、吴锦堂兴水利而惠民，他们那一个不是商人？哪一个不比那些竭泽而渔、损公肥私的权贵更心怀天下？”
承祥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卸下了平日伪装的散漫郎当，他目光如炬，双眉微蹙，暗暗发誓。
“古来万事东流水，我张承祥堂堂男儿，绝不摧眉折腰事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