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恐惧

　　心神激荡之中，年轻人蹲了下来，双手抱膝。
　　他回想起曾经在迈阿密学冲浪的时候，那是一个大风天，风浪警告之下，没有一个人出现雨中的沙滩。
　　“危险，别去了。”
　　同伴说道。
　　“不过两三米高的浪，我就在岸边试试，不往里走。”
　　然后，他独自一人趴在板上，朝着海里划去——举目望去，前方全是海浪；水墙拍来，还需要主动扎入水里才能不被浪头带回。
　　那一刻，冲浪还不够利索的他却毫无畏惧，因为他知道水有多深，浪有多大。
　　但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当面容、指纹、虹膜和DNA都无法区分身份，当离别、爱憎都没法驱动情绪，人类还能知道什么？
　　未知之中，有大恐惧。
　　“怎么了，黄天？”
　　芳摇落将年轻人扶起身来，却见他依然不肯抬头。
　　他不想让对方见到他眼里的泪光。
　　“是想家了吗？”
　　她将黄天温柔的搂进了怀里，想用自己温暖的胸怀给予一些宽慰。
　　“龙葵姐，身体变成了消耗品，情绪变成调味剂，我们还能信任什么？”
　　被女子搂住，黄天心中的仿徨反而爆发出来，他收紧手臂把怀里的女子抱得更紧。
　　“是因为这个吗？”
　　芳摇落似乎理解了他的想法，之前老冰棍们被这些惊世骇俗的东西吓哭的好像也不少。
　　“大灾变之前的技术和现在比，实际上是各有春秋。要论信息和电子科技，那时候还要比资源缺乏的当今发达不少。”
　　“但只有生物科技和医疗水平，在这69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蓬勃发展。”
　　女声缓缓的陈述着。
　　“第一是外头的强大电磁辐射让本来最具前景的机器人和远程控制技术大受限制，第二也是危机之下，伦理让位于求生。”
　　“我知道的，你们那个时候，克隆和人体改造都是禁忌，像今天这种大老鼠，放那时候足够让一批人掉脑袋了吧？”
　　何止一批人，这简直不知道会在旧地球掀起怎样的风暴！
　　“现在，克隆人人体试验，辐射变异试验，动物改造试验······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什么都有；大家都习惯了。”
　　芳摇落说起这些，也有些幽幽。
　　“至少，人类克隆有着非常严格的控制，情绪用品也不是每个人都滥用。呵，外面都已经那样了，我们还能如何呢？”
　　此刻，她也有了一丝哽咽。
　　“就像在刀尖上舞蹈，就像刚会爬的孩子握着锋利的刀刃······所以那么多人都只是一味沉浸在虚拟的世界里，对什么都充耳不闻。”
　　“但越是这种时候，我觉得，我们越需要榜样，越需要有人来牺牲和奉献！”
　　芳摇落说着，哭音之中，却有更胜钢铁的铿锵！
　　“所以，我成为了别动队队员；所以，我希望你也能。”
　　她用双手捧起黄天的脸庞，一双美眸弯弯，与他对视
　　这一眼，看到了他的心里。
　　“我会的，我向你保证！”
　　在这无菌室的路口，他给出了自己的诺言。
　　波。
　　美丽的姐姐踮起脚尖，在弟弟额头上轻轻一吻。
　　“唉，我说，你俩这是搞什么啊？”
　　无菌操作室对面的办公室里，一位看起来中年样子的工作人员说道。
　　“要交流感情可以用私人频道啊！你们这样子搞，我这种中年单身狗快要被狗粮噎死了！”
　　是的，由于黄天操作还不习惯，刚刚两人用的是真声。
　　这一下，两个人的脸都红了。
　　“大叔不好意思哈，我们这就走了。”
　　芳摇落牵着黄天，赶紧从这里离开。
　　走了一会，两人就自然的放开了手，通道内的人造自然风轻轻吹过，让热气升腾的脸颊凉了下来。
　　“我们直接坐车回去吧，翩翩吃饱了以后肯定等的不耐烦了。”
　　一路上，为了防止露馅，黄天没有对沿途见到的一切发表任何言论；而芳摇落也自然而然的包办了引路坐车等等一切。
　　在无伤城，除了极其富裕或者重要之人外，他人基本都是不会买车的。因为自动驾驶的普及，需要私人停车场的私家车还不如普通公车来的方便。
　　在高度有四百米的空中高速之内，所有的车辆都由主脑控制以极速行使，不需要任何的信号灯；也没有任何的抢道、超车的说法。
　　芳摇落只需要通过电子脑下达预约，最近的空车就会自动停到她所在的登车点，将她一路送回家。
　　这一切，都是免费的。
　　由于车辆数目充足以及算法的优良，几乎不会有排队的情况，在主脑的调度下，不论在无伤城的哪里，三分钟内，必然能等到空车——在人流热度图上，当一个商业区的热度提升之后，愚公已经在往那边调拨其他低热度区域的空车了。
　　通过晨了解到上述的一切后，词穷的黄天只能用几个连环nb来形容自己的赞叹之情。
　　这不是共产主义，什么是共产主义？
　　吃喝玩乐全免费，换器官也免费，这无伤城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啊！
　　真是维度之大，无奇不有；还有这种末世？
　　不过四分钟，时速四百公里的浮空车便将两人送到了芳摇落位于另一栋高楼白区221层的家。
　　无伤城由数十栋高达上千米的摩天大厦组成，按照高度进行分区。负区是负层数的特殊功能区，黑区是最下方的工业区，灰区是二级公民们生活工作的地方，白区则是一级公民以及政府和各大集团的所在地。
　　铺在路上的代步带将两人送到芳摇落的门口后自动停下，房门打开，灯光亮了起来。
　　“翩翩，我回来了！”
　　芳摇落往里走去。
　　“今天姐姐回来晚了，你吃过晚饭了吗？”
　　脚蹼拍打地面的声音响起，一只一米高长得像帝企鹅的大家伙一摇一摆的迎了上来。
　　“嘎嘎嘎？”
　　见到陌生人，企鹅显得有些怕生，屁滚尿流的都窜了回去。
　　“别怕啊翩翩！这是黄天，是新朋友呢！”
　　芳摇落赶紧走上前，抚摸企鹅的后背。
　　好似一条狗，翩翩从自己的房门后探出了小脑袋，望向了停在原地做鬼脸的陌生人。
　　“快，过来摸一摸她，它就认识你了。”
　　黄天本来就喜爱动物，自然不会推脱；果然，在几次轻柔的抚摸之后，翩翩就放松了下来，还在他的身上嗅了嗅。
　　“这企鹅可以养在常温下吗？”他好奇的问道。
　　“这是基因调制过的帝企鹅，身上的脂肪层已经薄了许多，也不会再掉毛。你看后面墙角的那个冰柜就是它的家。感觉到热了，它就会自己回去。”
　　芳摇落谈起翩翩，满脸都是笑意。
　　“它也特别聪明，单论服从能力，要超过旧时代的边境牧羊犬呢！”
　　“它养起来也特别轻松，因为自己就会在取食器里取食喝水，在专用排便器里排便。像我有时候出任务，也不用担心它！”
　　哇，聪明到吃喝拉撒全不用管，还不掉毛，简直是完美的宠物；放在旧地球，不得让人羡慕死！
　　科学技术果然是第一生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