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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好了！我才不管这么多，这些老东西要是敢对本公主不敬，夜澜兄长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夜澜……
“对了阿念，你怎么会到这来？”夜离忽然问道。
残阳下的千悟宫鎏金烁烁，伫立在苍翠山顶，与山间层云翠林交相辉映。其时，一道流光划过，落入宫墙之内。
含香苑内，花月虽然咄咄逼人，却也不敢轻易出手，溪玉索性撇下她三人进了屋，却没想到被阿念一番闹腾。左右不过是夜离一句无心之语，问出阿念出走的缘由。
“我来摘生生果啊！”阿念扫过宽大的袖袍，揩去眼角几滴泪珠，理所当然地看着夜离，“可没想到，我还没上山，就被抓住了。”小家伙说来气愤，但下一刻又生出一阵歉疚，轻扯着溪玉的衣角，落寞低语，“溪玉，对不起。”
“你，摘生生果，是为了我？”溪玉微微错愕，怔怔地看着阿念，略显青涩的脸庞，却不知为何与记忆中那人一点一点重叠起来。
阿念与迟玉本是兄弟，模样一般无二，只是还未长开罢了。可此时，溪玉看着这张脸，看着阿念有些委屈害怕的小脸，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这样认真的神情，是她在迟玉眼中不曾见过的。
“白泽告诉我，说你最喜欢仙族的生生果。”阿念撇撇嘴，踮起脚尖勉力够着溪玉唇边，两只小手扬起她的嘴角，“阿念不愿溪玉不开心，阿念喜欢看溪玉笑。”
“……”溪玉一阵无言，耳边回响着阿念一番话，目色怔怔，却是不经意地浮现一丝笑意。
“溪玉魔君，”便在这时，屋外传来铿然之声，花月纳足了气息，将声音送进屋内，“我千悟宫宫主驾临，魔君不准备出来一见吗？”
这一声叫唤惊醒了溪玉，她这才想起，这神宫主人就要来了，偏偏这人也是她最不愿面对的一人。
罢了，终归是避不开的。
一声轻叹，意外地没有反感与排斥，溪玉握住阿念的小手，交给夜离，“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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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玉轻轻带上身后的红楠木门，怔怔看着面前那人，心头一阵唏嘘——百年光阴，曾经的风华正茂却是缘何散尽？
“……师尊。”她喃喃低语。面前这个略显苍老的女子已经不复当初华光了，微微斑白的鬓发，布满褶皱的眼纹，还有那自然流露出的一种气息，无一不在告诉溪玉，师尊真的老了。
“魔君莫不是糊涂了？”花月微微立在宫主花颜身后，神情冷然地盯着溪玉，“还是老身模糊了，这里竟有魔君的师尊么？”
“……是，没有。”溪玉摇着头喃喃，微微欠身，声泪难掩，“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即便师尊不愿认我，不孝子弟溪玉也从未忘记师尊。”
“哦，”花月拖着怪长的语调，忽然笑道，“老身糊涂，竟然忘了魔君也曾是我神宫弟子。”
百年来，溪玉为了追寻迟非语，遍寻入魔之道。旁人虽未多言，她却知道，此番作为定是引得诸多人心生不满。那时候，是花颜护着她。
仙魔之战后，花颜便继位千悟宫宫主，对爱徒溪玉算是操碎了心。那时的溪玉任性，花颜亦是顺从容忍，哪怕她真要堕入魔道，也从未说过她一句难听之语。
可是，溪玉只恨自己明白得太迟。她若能早些体会到师尊的苦心，便决计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今日与故人相见，老身难免也想起些旧事。三十二年前的应戈城，魔君当真是威风得很啊！只是不知，今日在这千悟宫中，魔君可还有当年锐气？”花月话锋一凛，目光有意无意望向了身边的花颜。
溪玉闻言，心下一声短叹。当年，她听说有魔族高人出现在应戈城，便独身闯入应戈城。何曾想，这仙族城池，竟然魔气浩然，阴气逼人，半分也没有仙族境地的灵韵。
应戈城乃仙族重城，如今却被魔族占领，如何叫人不愤？即便她苦寻魔道，一时之间，亦是血气上涌。恐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那一夜，应戈城中一片血光，溪玉独战满城魔族。
第二日，溪玉身负重伤，在应戈城中疗养生息，于三日后才步出应戈城。而此时的仙族中，却处处流传着她应戈城无情屠戮一事。
所谓屠戮，屠的不是魔族，而是同胞仙族。应戈城本是仙族重城，其时外围尚未被破，位处内陆之地的应戈城又如何会被魔族占领？
这诚然是一出阴谋。
溪玉匆匆赶回苍翠山，却被拦在山脚。她这才知晓，溪玉魔君的威名已传遍仙魔各地。既已入魔，便不再是仙族中人。
此后，千悟宫将溪玉除名，昔日神宫美名日渐消隐，逐而走上没落之路……
花月字字珠玑，溪玉难以辩驳，只是看着久久未语的花颜，期盼着师尊能够应一声，哪怕只是轻轻地应一声。当年她没能见到花颜一面，便被逐出师门，心中有歉疚，亦有不甘。
如今上了这千悟宫，虽是为了阿念之事，可溪玉却是希望能够了却当年夙愿。
“师……花颜宫主，”她顿了顿，微微道，“溪玉今日贸然上山，实属不妥，但绝无半点冒犯之意。”她转而看向花月，目光凛凛，“我来，是要带走阿念。”
“笑话！魔君真当我千悟宫落寞至斯，经年底蕴都已不在不成？且不说花颜宫主美名犹在，便是我花月，在仙族也是说得上话的。此番魔君欺人太甚，便别怪我花月不顾当年情谊，大义灭亲了。”花月越说越急，翻手一掌，已然向溪玉欺身逼去。
溪玉本以为花颜在场，饶是花月对她再为愤懑，也是决然不会贸然动手的。更何况，方才花颜未至，她便该早动手。
溪玉一眼望向花颜，再一撇过花月，心下顿时了然。多年不见，花月性子成熟了不少，如此沉得住气，竟是为了让她与昔日恩师难堪，以至彻底决裂。
回想花月一番话语，虽未提及宫主花颜，却是句句不离千悟宫。花颜为一宫之主，便断然不能偏袒溪玉。
“噗——”一声闷响，溪玉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了花月这一掌。闻声，花月微微一怔，似乎颇为惊诧溪玉的反应，但随即眼神一凛，再下狠招。
溪玉眉眼微敛，冷冷扫了眼花月，拂袖一挥，将她推开数尺远。她的目光仍旧落在花颜身上，“这一掌，溪玉还报师恩。今日之后，溪玉与千悟宫再无任何关系。”
“笑话！”花月受了溪玉那一推，已深知并非对手，只狠狠盯着溪玉，“我千悟宫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那屋内的小魔头身上，已被我种下了梦上枝，有本事你便带走他。”
溪玉沉吟，看向花月微微摇头。身后一道破门声，夜离带着阿念冲了出来，“老东西，你对阿念做了什么？我告诉你，若阿念有个三长两短，我便让我兄长踏平了你这苍翠山。”
“小丫头好大的口气。”花月怒极，抬手掷出一物。夜离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忽的意识到阿念还在一旁，连忙拉过阿念。
溪玉不急不缓，往左旁移了半步，伸手将那物捏在指间，却是一粒灰黑色的玉石。
便在这时，花颜忽然开了口，“花月，我且问你，苍翠山可是仙族境地？”
“……自然。”犹豫了片刻，花月应道。她向来知道宫主疼爱溪玉，对溪玉投入魔道一事也最为伤心，却不知此刻问她这些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