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为本的公道 三

　　“老朱，快来签名，然后你可以走了。”
　　“哎哟，我说老张，你这么想我走？”
　　“碰见你准没好事。”
　　“那是以前，现在一切都变了。”
　　“是啊，我和你都变了……以前要是有人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是第一个冲出来将犯人绳之于法的人。”
　　“我尊重我儿子的决定。”
　　“可是，伤害那女孩的家伙你不管啦？”
　　“老张，你记得我刚入职做警察时处理的第一件案件吗？”
　　“我那敢忘记……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小的实习医生，就是那件事情认识了你这个混蛋。”
　　“我确实是个混蛋……以为自己了不起。那时候，我接到命令要去处理一件强奸案，结果受害者一方害怕闹大事情，选择私了。我年轻，那个火爆脾气啊，不理会别人的反对，强行把强奸犯押走直接法办处理。”
　　“受害者的家人有人反对有人赞同，你当时做的决定不是对错可以区分的。”
　　“但是，后来事情闹开了……那女孩还是一个初中生啊，她没我们想像的那么坚强……结果，那女孩自杀了……这件事情让我很愧疚……”
　　“当时你带那女孩来医院时，我就在一旁看着……你可知道，我有多想救回她吗？但你知不知道，她一点求生欲望也没有！”
　　“害死她的是这个社会的冰冷……还有我，自以为是的正义……”
　　“你想维护世界上的正义，没有错。我想挽救每一条宝贵的生命，也没有错……可是，现在的正义让人们羞于启齿，宝贵的生命也被人们视如蝼蚁般低贱！”
　　“很可笑，也很无奈……我的儿子丢掉了正义，选择了（那女孩的）生命，但我觉得他的做法是对的。”
　　“你儿子差点也没命，换成以前的你，早就找人废了那些畜牲，现在倒是说的轻松自在，你不心疼你儿子吗？”
　　“心疼那是肯定的……但我可是警察，每天穿着代表正义的警服，做人做事要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别人，即使最后对不起自己也无所谓。”
　　“以人为本，才是最大的奉献精神，你不能为了别人而失去自己。”
　　“国家法律想给强奸犯一个重来的机会，那么我身为国家的一分子，必然遵守法律，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你救人，我也救人，就是给别人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要不想死的人非要跳楼自杀难道我们也要跟着跳下去吗？”
　　“如果是楼下的起哄者害死跳楼者，那么我真的挺想跟着跳下去砸死他们。”
　　“我就不用跟着跳，我是老天爷我就给他们一个继续活着的机会。这个机会就是让他们也跳跳楼，他们才会知道什么是来自外界的绝望。”
　　“老张，这么黑暗的正义理论……我们以后再谈吧，我签个名就回去，不打扰你忙啦。”
　　“你可知道，我的医院一年中有多少自杀的被强奸者吗？”
　　“其实很少……基本上受害者都选择忍气吞声，对吧。”
　　“对，这就是矛盾又可笑的地方。我希望有更多的受害者站出来，但我又不想在医院看见更多的自杀者……”
　　“我儿子太像我年轻的时候了，容易被某一种情绪冲昏头脑。如果当时他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我想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我年轻时也冲动差点气死了一个老人家……不过被老人家骂了几句废物而已，我冲动什么呢？难道我可以医得好一个九十九岁老人家的嘴巴吗？他吃不了东西还舍不得死……”
　　“哈哈哈……老张，你还有这件事瞒着我这么多年！你真不够朋友。我跟你说，我之前接到一个女人的报警电话，她说她被强暴了。我问她身上有伤痕吗？她回答我，没有。我问为什么？她说，因为她技术太好了，所以没有受伤……”
　　“老朱同志，你可真有艳福，至少是个远在千里的女人。我老婆还在的时候，有一个女人不肯打点滴，非要我打针，这不，我这一针打下去后，她污蔑我说我摸了她的屁股，闹着要我负责任，我的天哪，整个医院轰动啊，差点被老婆打死……以后再也不敢乱看别人的屁股了。”
　　“我有一次追捕一个小偷，好不容易围住了他。他居然拿着一把小刀指着我大骂，你拿着警棍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单挑啊！于是我顺了他的意愿，默默地从背后拿出一把西瓜刀……顿时那小偷就跪下来说我再也不敢啦，大哥……”
　　“老朱，你身为警察，身上带着西瓜刀干嘛？”
　　“那时候不是还没有配枪吗，不带着一把刀如何震慑群贼！”
　　“你还是老样子啊，一副正义凛然的气概，难得的老友啊……”
　　“老张，说话这么客气干嘛。你不也是，医者仁心，医德高尚。”
　　“古人说，视之不见，”
　　“听之不闻。”
　　“有些事情，有些话呢，没必要溢于言表，你我心知肚明就算过去了。”
　　“说得对，天命难违，我还是安分守己，尽量做到顺心顺意吧。”
　　“走吧走吧，不要再让我在医院看到你，你以为很吉利啊！看见你就算了，现在连你儿子也来我这里，你这个当爸的应该好好反省反省。”
　　“彼此彼此，不要再让我在警察局看到你。”
　　“我这是医疗纠纷的小摩擦。”
　　“我那是英勇献身的大精神。”
　　“你！”
　　“你！”
　　“后会有期，朋友。”
　　“哈哈哈……”
　　……
　　老爸怎么还没回来？
　　“哎，静怡，我们……”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静怡紧紧抱住。
　　“你怎么啦？怎么哭起来啦？”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差点没命……呜呜呜……”
　　“傻瓜，什么没命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怪你不来救我……”
　　“好了，别哭了，我们都没事了。”
　　“我好想死……又怕见不到你最后一面……呜呜呜……”
　　“不要轻易就想死，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差点就救不回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
　　“你到底怎么啦？是我的错，是我没用，你怎么不怪责我……是我保护不了你……”
　　咚咚咚……
　　是老爸？
　　“儿子，整件事情我都已经告诉她了，她比我们想象中坚强，你不用过分的担心。”
　　“老爸，谢谢你……”
　　“好了，你们要哭先回家再哭，这里是医院呢，儿子，媳妇儿……”
　　我瞪了老爸一眼，“静怡，你不怪我吗，没有帮你讨回公道……”
　　“我都知道了，你是为我好……”
　　“儿子，老爸已经和媳妇儿分析利弊了，你不用再问啦。”
　　“？？？……这是怎么回事哦！我以为静怡你还会想不开，要不自杀，要不会得精神病呢！我还为这些问题担忧了许久……”
　　“是你啊，文青。”静怡捉住我的手，“是你不要命都要救回我，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我现在内心好痛苦，但是，我不想再看见你受伤……我知道你想我活着……我不能死，我不能辜负你的心意……”
　　“好啦好啦，真是傻瓜，说那么多干嘛，看看你又哭了起来……不要哭了，看你哭的多难看。”
　　“嗯。”静怡突然笑了一下……
　　“感谢老天爷，塞在我心中的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静怡，你没事比什么都好。”
　　“儿子，你不是应该感谢老爸吗？”
　　“静怡，你饿坏了吧？我妈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待会我们就出院，回家。”
　　“儿子，老爸照顾了你们一个晚上，累了也饿了，你怎么不关心一下？”
　　“静怡，你去厕所换一下衣服，我们回家。”
　　“儿子，这衣服……”
　　“这衣服是我买回来的，等你办事，鸟儿飞了，羊儿都跑啦。”
　　“我想说，那是男装耶……”
　　“我知道啊！我去买女装，难道我不要脸啦……你儿子是个真男人，不想被人骂变态……”
　　“媳妇儿，好了吗？”
　　咔嚓。
　　？
　　“哎哟，我的媳妇儿啊，你穿男装比我儿子好看多了，早知道我就不生他下来了！”
　　“……爸，你不要乱叫唤……你儿子还要脸的……”
　　“来来来，我们回家，不要觉得拘束，都是一家人啦，不说两家话。”
　　“……亲爸，你要不要脸……”
　　“儿子，这不是你想要的嘛？”
　　“爸，我想说的是，媳妇儿……是指自己的老婆……”
　　“废话！你以为老爸不知道啊！老爸说的是媳妇~哦~，是你们这些不懂得尊老爱幼的年轻人才会乱说话不脸红，又不认真听清楚别人的话，我说你们读书是不是读傻了……”
　　“老爸~儿~”
　　“臭小子，你敢骂老爸？？？”
　　“没有，我说的是老爸~哦~”
　　“你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静怡，我们快走！”
　　“哇~这儿子逃跑还不忘记拉着女孩的手，比老爸年轻时还不要脸……呸！怪我把他生的太帅了，唉……”
　　“喂~老爸，我会告诉妈妈你是一个不懂得浪漫的男人，多年来也不知道媳妇儿是什么意思，我看你回家要跪榴莲咯~”
　　“老爸这叫老实，叫亲爱的，不是更浪漫吗！你乱叫唤个啥！”
　　“哎，这里是医院，安静！”女护士警告我们不要大声说话。
　　“死老朱，你还不走！你个倒霉玩意，生了个倒霉熊孩子，你们这一家人还不走我就yan割了你！！！”
　　“老张，我儿子不懂事，不要和小孩子计较啦，哈哈哈……”
　　“我骂的是你，怎么当人老爸的。我都替你儿子心凉，有个不懂事的爸爸。唉，你没救了，好好保重。”
　　“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年我被一个凶残的贼捅伤，大出血，是你救回了我，我明白，那种死亡带来的绝望……让人多么的无力，也是第一次有男人为我流下了眼泪……”
　　“所以呢？”
　　“我爱你，老张~抱一下。”
　　“别傻了，老朱，我满足不了你。”
　　“切……不够兄弟。”
　　“我也忘不了，当年我被病人家属差点打死时，是你出头帮我……虽然你也和我一样被打成了猪头，哈哈哈……亏你还是当警察的，笑死我了……你真是丢人……”
　　“人家那身材，还是散打冠军，我被虐到眼泪都是飙出来的……”
　　虽然前路艰难险阻，到我们都是为了：
　　“救死扶伤。”
　　“惩恶除奸。”
　　正义永远不会迟到，公道自在人心。
　　“可惜，你结婚结的早，要不我就把妹妹介绍给你了。”
　　“往事不堪回首啊，老张……我咋知道你这副尊容居然会有如此美貌天仙的妹妹呢？是我怪错了你爸妈的基因了……”
　　“唉，兄弟，我妹妹现在才三十出头啊，你想不想……”
　　“老张！你！这个呢，还是可以考虑的，但我不相信你会守口如瓶，所以我拒绝。”
　　“哈哈哈……被你看穿了，我妹妹下个月就结婚啦，你想参加婚礼就来吧。”
　　“给你面子，我准时到。”
　　“礼金可以随意。”
　　“但西装革履不可大意。”
　　哈哈哈……
　　“呵，男人，都这货色。”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老张你的女朋友？”
　　“别胡说，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这是小宜，我的助手。”
　　“你这小女孩才多大？就这么憎恨男人啦？你以后还怎么嫁，你说啊？”
　　“我怎么嫁关你什么事！”
　　“老张，管好你的女朋友，要不我告她侮辱男性。”
　　“这位朱男性，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啊？”
　　“你的媳妇~儿呀，老朱。”
　　“啊！我的乖乖，儿子，媳妇~哦~！等等爸爸和家公！老张，后会有期，我追！”
　　“不是一家人不穿同一条裤子，你们都是有缘的人啊……老婆，你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好吗？”
　　“张医生，去吃早餐吧，昨晚你又通宵熬夜了……”
　　“小宜同事……好，我们一起去吃。”
　　……
　　我是事后才知道，张医生是我老爸年轻就认识的好朋友，他的女儿在十五岁时被一个男人骗钱骗色（是被强暴的），当然那个男人没有负责任。然后他女儿以跳楼的方式威胁那个男人出来见面做个了结，最后那个男人还是没有出现，楼下的人也在不断起哄以及拍朋友圈晒晒：
　　“是你不懂得自爱！”
　　“贱女人才会被男人骗！”
　　“驴都被晒晕了，你还跳不跳！”
　　“喂~你再不跳，别说猪肉，烂菜都被人抢光啦！”
　　“哟，几个小时都不跳，想赚热度啊？我们来帮你，送你上去。”
　　“早上磨蹭到下午，晒死人了，老子不上班就是想看她跳，结果，屁事都没有，没劲。”
　　表情我就不附加了，因为人性的扭曲，配不上那有心有肺又可爱的小表情。
　　僵持几个小时，最后她跳了下来，跳下来之前在电话里和张医生说了一句“对不起，爸爸”。
　　噩耗传来，张医生妻子血气攻心，不省人事，最后病重离世。
　　张医生就因为那一句“对不起”坚持了下来，救助了无数的病人，却再也挽救不了自己心爱的人——小宜姑娘好像他的女儿，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填补他心中的创伤，这可能是老天爷对善良的人“默默无言”的回报。
　　记得爸爸和我提起这一件事时，眼里的泪水是泛着红光的……
　　《中国大学在校和毕业生遭遇性骚扰状况调查》的文章，文中说，“这份由广州性别教育中心和北京义派律师事务所联合开展的调查报告显示，69.3%的受访者遭受过不同程度的性骚扰，其中，女性遭遇性骚扰的比例为75%，男性为35.3%。在遭遇性骚扰后，超过一半的人选择了沉默和忍耐，向校方和警方报告或报案的人不到4%。”
　　你可以选择沉默，但你不可以再次成为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