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危机

　　谷地边缘上的大营驻扎着数百张军用帐蓬。营地正中是一面火红的旗帜，旗帜正中是赤红的“黎”字。旗帜无风而动，仿佛一团炽烈的活着的火。
　　旗帜下是大帅帐营。帐营帅位上是瞑目而坐的赤发男子，面如血玉，赤发红须，身披红衣铠甲，不怒自威。
　　帅位之下设有十个副席，左右各五位。席位上者皆是正襟危坐，不敢言语。
　　“报黎帅，我军排出的士兵已有两天一夜没有归还，响箭已有六个时辰没有出现。”士兵进帐报告。
　　男子睁开看眼，目光炯炯有神。
　　“大哥，不如让我入林试一试，我有信心取出道玉。”右排第一席位的说话者是黎刚。
　　黎帅正是青阳郡守黎阳。青川施行军政同权，各级地方首脑必须文武双全，兼任当地行政长官和领兵的将帅。
　　“且让摸金校尉先行摸索，等万事稳妥你再领兵入墓。”黎阳道。
　　“大哥，这样重要的任务，你怎么可以信任外人？”黎刚直言道，“再说了，他一个发丘掘墓的摸金校尉何能与我们青阳统领千军万马的八校尉平起平坐？”
　　八校尉议论纷纷。
　　“原来摸金校尉是发丘掘墓的。”
　　“据说这摸金校尉是某些混乱地区的军阀为弥补军饷不足而设立，专司盗墓取财，贴补军用。”
　　“怎么还有这等有损阴德的官职？”
　　“不要说了，业术有专攻，这一战摸金校尉的作用至关重要。”黎阳不可置否道。
　　位于左排末席的白袍男子站了起来。其人修八尺有余，形貌昳丽，气度不凡，浑然不似发丘掘墓的土夫子之流。
　　他来到黎阳跟前，儒雅地微一鞠躬，道：“属下领命。”然后徐徐退出帐外。
　　帐内再次议论纷纷。
　　……
　　谷地的另一边缘。张元狩负剑而立，直目烟雾缭绕的谷地深处。深处不断传出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他的眼睛却不曾一眨。
　　“继续派人下去！”他冷冷道。
　　“张元狩，我的人不是拿来给你当炮灰的，少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梁荣愠怒道。
　　梁荣背后是洪帮驻扎的大营。大营內部帐篷数百，人员来来往往，不下两千人。
　　“我是来帮助你们解救张正弦的，其它的我一概不管。”张元狩冷冷道。张正弦是张家张笈的独子。“要怪你们就怪他来到这个山旮旯的地方，还陷进去。说不定人早就死了，你们偏还要傻耷耷地搜寻。”
　　“你——”梁荣咬牙。
　　“荣儿，尽管按他所说的做便是。”一个声音打断梁荣，来者是一个中年男子，脸上数道刀疤尽显凶狠之色。
　　“既然是张笈张家主请你来的，梁某自当竭尽全力相助。如再有吩咐，务必开口。”刀疤男子恭敬道。
　　“父亲，这——”梁荣欲言又止。
　　“不要再说了。”男子强硬道。此人正是洪帮帮主梁彪。“跟我回帐篷。”
　　梁荣丢给张元狩一个狠眼色，然后尾随梁彪进了帐篷。两人窃窃私语。
　　……
　　“鬼打墙？”王重明细思极恐。“还是说这是什么人设下的某种阵法？”
　　众人奔着直线继续前进，好几次回到了标记的地点，于是不得不停下来集思广益。
　　“你说小花姐和阿离她们会不会……”王重明顾忌地问。黎烛同感，少白想了想说应该不会。
　　蝙蝠本来是夜行动物，受不了强光刺激，白天行动的蝙蝠群太不合常理了。不合常理的事情往往为鬼怪所致，蝙蝠群应该是收到了蝙蝠妖的驱使才会在日光日白掳掠人类。为什么不是蝙蝠妖亲自掳掠人类呢？很可能是因为它白天不会行动。少白如此解释道。
　　“蝙蝠妖害怕白天的强光，那为什么小小的蝙蝠可以在白天来去自由呢？说不过去呀！”王重明不禁问道。黎烛同问。
　　少白给出自己的猜想。他觉得这跟蝙蝠妖和蝙蝠的数量有关。如果是蝙蝠妖亲自掳掠，那么它必须一直承受强光的折磨。换做是一大群蝙蝠，它们可以聚合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团体，团体里面的蝙蝠可以不用承受强光的刺激，同时团体里面和外面的蝙蝠可以适时变换位置，这样即使小小的蝙蝠都可以顶着日光外掳掠。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必须天黑之前找到花亦她们。”王重明道，蝙蝠妖很可能是天黑后开始活动。
　　“首先我们必须解决眼前的难题，要不然其它的事情都是免谈！”黎烛一本正经道。在一个团队中，他感觉自己说不上话心里不是滋味，没存在感。
　　“那敢问屁神您有什么高见或者高招？”王重明没好气道。太正经的黎烛不符合他一贯捣蛋和扯淡的设定。
　　黎烛巴拉一下脱开裤子，激流如注，直接尿在了带着记号的那颗树上。树体发出诡异的黑气，黑气像是有着意识，挣扎了片刻就消弥在空气中。他下了一条，慌忙鸟藏。
　　“虽然毛还没长完整，不得不说此乃神鸟也！”王重明赞不绝口，然后掐着鼻子端详着神鸟在树上的临幸处。
　　树的表皮已经完全焦黑，树干干瘪下来，随着吧啦一声响，一个黑影从树上砸了下来，正正向着王重明的脑袋。少白眼疾脚快，一脚把他踹开。
　　“少白，你踹我屁股干嘛！”王重明趴在地上埋怨道，当他看到砸下来的东西时受了惊吓，因为一张干瘪的脸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砸下来的是一个尸体，人的尸体。尸体彻底干瘪，像一具木乃伊，三两根树枝像烤叉一般贯穿了他的身体。少白靠近端详死者，并拨弄着树枝，颇为失色。
　　“怎么了？”王重明有不好的预感，却又不敢靠近尸体。自从认识了王重明就没见过少白的脸变色，无论是和他打架的时候还是他掉进狼群的时候。
　　“有几点很可疑，首先是这个人的衣服，很新，像是刚死不久，其次树枝好像和尸体融合在一起，完全拔不出来，我感觉是这个树枝吸干了这具尸体。”
　　王重明咽了几口口水，忽然觉得整个树林快速旋转起来，树林深处仿佛传来妖冶的笑声，一时头昏脑涨。他使劲捏了一下大腿，凭着疼痛勉强清醒过来，却发现黎烛也不见了。
　　“黎烛人呢？”王重明慌忙问阿一。阿一指着一处空地，用手势比划着什么，虽然阿一从不说话，但王重明能理解他的意思：地面突然张开，把他吞了下去。
　　“什么鬼？地面吞了黎烛？”王重明忽然感觉头皮发凉发麻，就像头皮快要脱离了头骨。耳畔骤然嗡鸣起来，脑浆好像被什么东西搅拌一般难受。
　　他艰难地转头看向少白，后者已经单跪在地上，白皙的肌肤全然胀得通红，眼球发赤，青筋暴跳。
　　少白感觉身体的所有血管被灌进了水银，耳畔有无数个声音在千言万语窃窃私语。王重明在他的眼前倒了下去。。
　　随着视野的模糊，他也倒了下去。由于他不想趴着倒下去，于是昂首向后倒。视野彻底模糊之前，他感觉树梢上的树枝正在蔓延下来……
　　“扑街！”他无力的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