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慨叹时局

　　桂华松见二人都已好转，方松了口气，将阿马桑赤一推，顺带着解了他的穴位，笑道：“宋教主，仲秋圆月，本是团圆喜庆之日，今天却发生了这许多不如意的事情，好在没有酿成什么大害，如今丑时已过，我看各位就不要打扰真人清修了吧。”
　　宋明远冷哼一声，道：“君子剑果然不凡，山林虎也人如其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阿马桑赤此时血脉已通，还是有点不死心的说道：“真人，小王所说之事，真的不能变通吗，无论你提出什么代价，只要小王能做到，绝对满足你！”
　　云雾真人冷冷的哼了一声：“小王爷，宋教主，夜已深，贫道这清贫小观无甚招待各位，就不多留了。”
　　阿马桑赤面上显现一丝不甘，却也是无可奈何。
　　宋明远叹口气道：“三王子，走吧，多说无益。”
　　阿马桑赤不甘心地点点头，几人也不多话，转身出了紫竹观，渐渐消失在山林绿树之间。
　　云雾真人见宋明远几人离去了，才放松了一下精神，方想说些什么，却是胸口一闷，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邾文斌此时服下解药，也正在运功疗伤。刘明山见云雾真人吐血，急忙问道：“真人感觉如何？”
　　云雾真人摇摇头，缓了口气道：“淤血吐出，老命是保住了。”他苦笑道：“不过要排出余毒还得一段时间，嘿嘿，这还是亏了岳老怪的天龙丹呢。没想到这老怪一别十八年，化骨毒掌越发精纯了。我与宋明远等人斗的正激烈之时，这老怪突然从我身后杀出，一掌拍来。幸亏我反应及时，反掌一掌对了上去，却没想到会是这老怪物。哎，伤我的是他，最后救下我的也是他的丹药。真是多亏了斌儿了，这孩子……”说着看着兀自闭眼运功的邾文斌，眼中尽是爱怜。
　　桂华松吐了口气道：“邾小友悟性非常，心性纯良，真人后继有人，值得庆贺啊。”
　　刘明山有些不满地抱怨道：“桂兄，你适才就不该放了那个什么狗屁的鞑子小王爷。他奶奶的，岳千峰先跑了，毙了这小兔崽子，姓宋的与他的两个跟班能翻起什么大浪。我看，这祸害不除，早晚还要生出事端。”
　　桂华松苦笑道：“桂某也想如此啊。只是杀了他不难，想留下宋明远却是难上加难。适才我在那鞑子身上搜到了一封也先转交给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的信函，这厮想必与朝廷也牵扯不少。若是此刻杀了这鞑子，必定会引起瓦剌与我朝的冲突。冲突一起，边民不安。在下思前想后，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刘明山大手挠挠蓬乱的头发，皱眉说道：“哎哎哎，我就说你们无端地就是恁多考虑，算了，这事反正也过去了，俺可不想费神想那许多不相干的事情。哦对了！”
　　刘明山一拍大腿，说道：“俺才想起来，今天不是仲秋吗，怎地没有见到坎离上人呢！”
　　桂华松苦笑道：“老道也是不知啊，老道与斌儿也是等了半夜，想来大师兄该是有急事脱不开身吧。”
　　桂华松闻听坎离上人，神色一动，不过没有说话。
　　刘明山想了想说道：“坎离上人武功已经化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想来定是如真人所说被事情所耽搁了。”一眼看到邾文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了：“两位，这小子刚才与岳老怪对掌，如果俺没看错的话，那最后一掌邾小子手旁的绿芒怎么像传说中的先天神光呢！”
　　桂华松点头道：“桂某也是如此看。武林之中一直传闻武学的最高境界是功法与人合一，触摸到一丝天地之气，内劲转换成真气，举手投足之间气势如虹，却又暗合自然之法。”
　　他苦笑一声道：“不过这泱泱大明王朝，习武之人如是之多，桂某却是第一次亲眼得见这种光芒，更没想到竟然是出自一个少年，这着实让桂某迷惑不解啊。”
　　云雾真人点点头道：“实不相瞒，老道可以确定斌儿绝对没有到达那种内功臻至化境的地步，而今天这一幕确实让老道也颇吃惊，说不得一会只有等斌儿行功完毕时问问是怎么回事了。”
　　几人闻言都点点头，云雾真人突然岔开话题，打了个道家稽首礼道“今日之事，老道还要感谢两位慷慨相助，不然恐怕事情难以如此轻易了断。”
　　桂华松和刘明山连忙谦虚称“不敢”。刘明山更是笑道：“今夜能够赶到这里，说来也是巧了，要不是桂兄坚持要造访真人，俺们俩还不一定能赶得来呢。”
　　云雾真人闻言道：“哦，桂大侠是专门来找贫道的？”
　　桂华松点头道：“正是如此，桂某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真人了。”
　　云雾真人连道不敢，并笑道：“桂大侠对老道有救命之恩。有什么事情但讲无妨，老道如果力所能及必定全力以赴！”
　　桂华松笑道“如此有劳真人了。”
　　刘明山闻言打个哈哈道：“既然你们俩有要事详谈，俺可就不参与了。”
　　桂华松道：“刘兄，不必如此，此事多半牵扯到整个武林同道，碧云宫作为江湖四宫之首，与一教一殿六派并称江湖，说不得桂某还得仰仗刘兄一二了。”
　　刘明山闻听此言，也不再坚持，静等下文。
　　桂华松神色变得肃然，缓缓地道：“真人与刘兄应该还记得十八年前的魏家惨案吧！”
　　二人闻言脸色遽变，都点点头。
　　云雾真人沉吟片刻道：“桂大侠所说之事难道与魏家惨案有关？”
　　桂华松点点头道：“正是，不过此事要想将来龙去脉讲说清楚，桂某可能要多费些口舌，不知道真人的伤势……”
　　真人摇头道：“无妨，老道已经服用了天龙丹，剩下的只是时间的问题了。这样吧，二位不如坐下来谈吧。”
　　真人一指院落一角，那里有一张石头打磨的圆桌，四个石凳，三人纷纷坐下。
　　桂华松继续道：“不知二位对如今的时局是如何看待的？”
　　刘明山闻言想都没想的哼了一声道：“还能怎么看，其他的地方俺是不怎么清楚。就说这莱州卫吧，苛捐日多，百姓生活困苦，官爷们天天玩乐，哪有一个替百姓着想的。”
　　“上次俺去蓬莱办事，路上就看到几个县衙的当差强抢一个老农的活猪，还对那老头大打出手，俺当时气愤难平，好好地教训了这群腌臜一番。”
　　“今儿个是仲秋节，你看看咱们山下这些渔民、猎户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哎！”
　　“哦，对了，这一路上我还听说了皇上要选什么秀女，各州县都在到处抓良家少女呢！这狗皇帝真是让人气愤。哦，桂兄，你可别见怪，俺这张嘴就是如此啊。”
　　桂华松闻言面色多少有些尴尬。
　　云雾真人仿佛看出什么，不过也没说太多，平静地道：“老道虽然归隐山林多年，但是也听师兄坎离上人说了一些。如今国家时局确如刘大侠所言，乱局已现，朝堂上阉党势大，霍乱朝纲，重臣明哲保身，听闻几年前，三杨几位阁老也先后倒台，内忧已成。”
　　云雾真人说道此处不再言语。
　　桂华松点点头，叹口气道：“诚如二位所言啊。如今情势来看，内忧确已形成，但外患隐忧却更为可怕。”
　　云雾真人闻言道：“桂大侠指的可是鞑子？”
　　桂华松点点头道：“鞑子自从被太祖赶出中原后，一直都是厉兵秣马，徐图重进中原。好在几代君王均以戍边安民为己任，成祖更是亲帅大军，几次挥师塞外，致使元庭皇胄余孽元气大伤，不敢妄图中原。”
　　云雾真人点头道：“永乐皇帝连番穷兵黩武虽然弄的民生怨愤，却是也起到了一些作用。”
　　桂华松从云雾真人的话里听出了他对永乐皇帝的不满，不过也没多想什么，继续道：“可如今皇帝听信奸佞，大权旁落宦官之手，司礼监太监王振一手遮天，权倾朝野，一心铲除异己。司礼监提督、东厂厂督南宫清河乃是王振死党。他武功超凡，为人心狠手辣，绰号立地阎王，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有点忠正之气，敢于直言上书的，基本上都被这个南宫清河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残害致死。如今这朝廷的守军真正能战者，寥寥无几。”
　　刘明山听到南宫清河的名字，大手在石桌上狠狠一拍，震得石桌一阵颤抖，只听他怒哼道：“南宫清河这个阉货，当年怎得就没有灭了这小子的狗命。老天也是不公，这混蛋好好的男人不做，舍了命根子居然练成了一身绝学，别说朝廷的官员了，就是咱们武林中的同道，当年曾经参加追杀他的，也被他杀了不少了。”
　　“哎，贼老天，这种恶事做绝的人，却是依旧逍遥法外，作威作福！”
　　云雾真人叹道:”乱世将临，邪魔当道，由此可见一斑。”
　　桂华松看着这皎洁的明月，哀叹道：“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