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枭

　　高天如洗，湛蓝无云。
　　虽是深秋，正午的烈日却依旧灼人，让奔走于荒原间找寻野果资源以继续苟活的人们皱眉遮眼。
　　这些人多是无父无母的十来岁小孩，又或是无劳动能力无子嗣的老者。
　　他们面黄肌瘦，头发蓬乱，虽无人衣不蔽体，却也大多是一身邋遢让人不喜。
　　江海聚居地的人们，将这群吃住都在荒原的人称为荒原佬，但实际上，他们都是因无依无靠而被聚居地赶出来的可怜人。
　　十八岁的林枭便是因为八年前父母感染R病毒死亡，从而被聚居地给赶了出来。
　　聚居地外行尸遍地，唯有西面因聚居地常年清理而行尸稀少，也因此，西面成了荒原佬们出没的地带。
　　林枭在百十来个荒原佬中算是比较特别的一个，说他特别是因为他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在众荒原佬中较为醒目。
　　林枭身穿一身黑色运动服，配上用小刀割出来的杂乱短发，相貌平平却有着深邃的眼神，让人难以看透。
　　乍一看，林枭就像是从聚居地走出来的，又要比聚居地的人更平易近人。
　　即便是认识林枭的荒原佬也忍不住多看几眼，确认过林枭不是聚居地的人，他们才移开视线。
　　荒原只缺食物，不缺水。
　　但大部分荒原佬却懒得打理自己，他们浑身上下邋遢不堪，只有那张脸是干净的。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长的有多好看，又或是养成了勤洗脸的良好习惯，他们洗脸只是为了方便彼此之间互相辨认。
　　行尸身上也是邋遢不堪，从头脏到脚，看上去跟一般的荒原佬没有差别。
　　在荒原上遇到行尸，荒原佬会群起而攻之，砸破它们的脑袋。
　　如果荒原佬脸上不弄干净，极有可能会被其他荒原佬当成行尸砸破脑袋，被砸的往往来不及张口辩解就被砸晕，直到砸破脑袋他们才会停手。
　　从十岁开始就混迹于荒原的林枭见过好几次这样的场景，自那以后，林枭总是保持着身上的干净整洁，总是走在人群后边。
　　时间慢慢过去。
　　荒原佬们游走在森林边缘，却没人敢进入森林。
　　落在后方的林枭眼看前方试探的人群，低声自问：“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完？”
　　这是一个被荒原佬和各大聚居地的幸存者想了无数遍的问题，但没人能给出答案。
　　林枭自然也没法给出答案，他讨厌这样的生活，讨厌每天都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森林边缘试探。
　　只是再怎么讨厌，却还是要把这情绪隐藏起来，小心翼翼地活下去。
　　就在昨天，林枭亲眼见到跑在他前边的安小哥被细长的黑色舌头卷进了森林中。
　　荒原佬们被吓坏了，四散开来又没命往荒原中跑，林枭跟着跑出几十米，坐到黄土上等着安小哥能够跑出森林，可直到天黑他也没出来。
　　荒原佬们那时候已回到那座名为春日的废弃假日酒店，强忍着腹中饥饿睡了一晚，一直熬到现在。
　　烈日灼人，饥饿难耐。
　　森林前边的荒原佬们却只敢试探，不敢轻举妄动，再怎么饿却终究是命更重要。
　　微风渐起，却吹不散荒原佬们心中渐生的烦躁。
　　等待中，顶着较短白发，满脸褶子的孙老爷子最先沉不住气，他不耐烦地啐了一口，“呸，大爷我不玩了，我宁可饿死也不要被那怪物吃掉，连聚居地那群人都不敢进森林，咱们这群荒原佬凭什么？都饿死吧！”
　　说完，孙老爷子转身似要回春日酒店，却又停住脚步看向林枭。
　　孙老爷子有些心虚，不敢一个人行走于荒原上，平日里就林枭这人好说话，所以他才看向林枭，想拉着林枭一起回去。
　　林枭轻笑一声，他已经饿了快两天了，可不能就这么离开，他望向森林边缘，“您别看我，我现在正饿着，可不想空着肚子回去。”
　　孙老爷子嘴巴张了张，知道此时没办法说服林枭，又转身看向森林边缘处。
　　在两人身前，荒原佬们被饥饿驱使，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森林，没人在意两人的对话。
　　烈日下，树上挂的果子金黄透亮，看的林枭口齿生津。
　　如果不是森林中有那不知名的吃人怪物，林枭肯定会跑进森林，摘下那些果子好好吃它一顿。
　　饥饿难忍之下，食物的诱惑是最大的，肯定会有人忍不住。
　　林枭舔下干裂的嘴唇，双眼一凝，不出意料的，荒原佬中有人被金黄的果子诱惑到，正慢慢走向森林中。
　　林枭抬手，想出言提醒，孙老爷子却按住他的肩头，并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这样……不好吧？”
　　林枭知道孙老爷子用意，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去送死。
　　他觉得如果那样，他会变得跟聚居地那些人一样。
　　“生死有命，能为其他人探路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况且他们也不一定会死。”
　　“嗯。”
　　林枭小声应道。
　　孙老爷子不以为意，又继续说道：“其实昨天的场景，我小时候隐约看到过，不过是在电视里……”
　　“电视里？”林枭不解，电视他知道，就是那种四四方方黑色的带黑框的镜子。
　　只是在电视里怎么会看到怪物，那玩意像镜子一样……
　　林枭的不解让孙老爷子有些小得意，“嗯……大概是在我快十岁的时候，那个时候还有电力供应，要我说人类最大遗憾的就是没了电力供应……”
　　“电力供应？”
　　林枭追问道：“那您怎么会在电视里看到昨天那怪物？”
　　孙老爷子神秘一笑，脸上的褶子挤到一起，他指了指就要踏入森林中的荒原佬，“这事等晚上我再跟你说，老人家只有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去说这些。”
　　林枭点头，知道孙老爷子想让自己给他多摘几个果子。
　　果子是食物，是救命的东西。
　　但如果能听到那些以前有过的东西，林枭愿意用果子去交换，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觉得不亏，仔细一想，大概是因为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
　　孙老爷子话语中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
　　林枭心生期待，双眼紧盯着进入森林中那几人的动静。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站在最前方一人指着森林中大喊：“他们已经在树上吃果子了，大家快进去，别全给他们吃光了！”
　　喊声一出，几乎所有正等待着的荒原佬都摆动着身躯，急跑进了森林中。
　　一时间，尘土飞扬。
　　吃的完吗？
　　林枭听着喊声有些想笑，他看向孙老爷子，“再等等？”
　　孙老爷子回应地看林枭一眼，点头说：“嗯，得再等等。”
　　又等了约五分钟，两人身前的荒原佬都进到了森林中，林枭以眼神向孙老爷子确认过后，先他一步走进森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