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吉先的哭声

　　腊月的脚步很重，走路的声响惊醒了熟睡的有福。
　　“怎么了！饭熟了吗？”有福从梦中惊醒，以为吃饭了，昨晚上他吃的少，现在肚子有点饿。
　　“天还没亮，哪来的饭啊！”有云面无表情的回道。
　　“要不我给你取些馍馍去吧？晚饭吃的早，可能肚子饿了！”三梅急忙问道，要是肚子不饿，谁一醒来就记起饭来。
　　“不用，不用！”有福急忙摆手示意，他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下天色，大概五点左右，离天大亮还早着呢！再忍耐一下就吃早饭了。
　　“吉先睡着了？”三梅看见腊月走过来就问道，这小孩的瞌睡，闭着眼睛也能哭，哄哄就睡着了。
　　“熟睡着没醒过来呀！”腊月进去时，吉先还是呼吸匀称，没有醒来过的迹象。
　　“不会吧！刚才哭声那么大，可能又睡着了。”三梅亲耳听见吉先的哭声，怎么说没醒过来呢？
　　腊月没再说话，就算是又睡着了吧？
　　“哎哟！”有福往火盆里添纸，燃起的火苗把他伸出去的手烫了一下，他急速收回抓住耳朵降温。
　　吉先又哭了！三梅这次听得很清楚，吉先哭的声音很大，不再是喊着“娘了”，而是“奶奶！奶奶！”的叫着。
　　“哦！奶奶来了！”三梅一边应声，一边站起来往西屋里走去。
　　“奶奶的宝贝儿啊！奶奶的心肝儿！不哭啊！奶奶来了！”三梅推门进去，哭声戛然而止，突然听不到声音了。
　　吉先睡在炕上呼吸匀称，睡得香甜，看来已经是熟睡了，看不出醒来过的迹象。
　　三梅刚才明明听见吉先在哭，还叫喊着奶奶，这么快又睡着了。她俯下身子亲了一下孙子的额头，就关上门走了出去。
　　可能是在做梦吧！有时候做梦时也喊出声音，你认为他醒过来了，走过去一看还在熟睡中，这样子的吉先，三梅碰过好几次。
　　“这孙子刚才还哭天喊地的叫奶奶，我进去时又睡着了。”三梅自言自语的走到火盆前又坐下了。
　　腊月这次清醒着，她根本没听见吉先的哭声。
　　“腊月你去拿些馍馍来，你有福叔可能肚子饿了，走的人走了，活着的人还得要吃饭啊！不能饿着肚子守灵呀！”三梅一边吩咐腊月，一边往火盆里添纸。
　　腊月拿起煤油灯，起身往厨房里走去。
　　腊月端来了一盘零碎的馒头，丧事上的馍馍还没来得及做，只能用这些剩下的馍馍对付肚子了。
　　腊月又拿出暖瓶，给有福和有云各自倒了一杯水。
　　“娘！你喝不？”腊月拿着暖瓶问三梅。
　　“我不渴，不想喝了。”三梅不想喝水，她肚子不饿，就没有吃馍馍。
　　“有福叔！你刚才听见吉先哭声了吗？”腊月心里疑惑，吉先三次醒来哭喊，她一次都没听见，可都是婆婆听见的，就放下暖瓶，坐在门墙根问有福。
　　前两次腊月在迷糊中被婆婆叫醒，稀里糊涂的去看，每次都没看到吉先醒过来的迹象。
　　这最后一次婆婆自己跑去看，吉先还是熟睡未醒。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对啊！这风声她听得非常清楚，村子里狗叫几声她都清楚。刚才她非常清醒，没有迷糊，但还是没听到吉先的声音，腊月心里开始犯嘀咕。
　　难道婆婆听偏差了，吉先根本没有醒过来，三梅出现了幻觉？
　　“我稀里糊涂的没听见，最近耳朵不知出了啥毛病，整天嗡嗡地响，小声说话还听不见。”有福为了证明自己没听见，就从自己的耳朵上找到了理由。
　　“我也没听见，可娘三次都听见了，我的耳朵也出了毛病？”问了有福没有得到证实，腊月就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刚才吉先那么大的声音，你们都没听见？你们的耳朵确实有毛病，他爹你也没听见吗？”有福和腊月都没听见吉先的哭声，三梅以为他们的耳朵出毛病了，就急忙望着问有云。
　　刚才吉先就是在哭，她的耳朵很灵，晚上风吹落树枝的声音都能听清。
　　“没注意，记不起来了！”有云看都不看三梅，就毫无表情的回答。
　　他满脑子都是伤心事，那有心思注意吉先的哭声，隐约中好像听到了声音，那是不是吉先的哭声，他确实没在意。
　　难道自己出现了幻觉？三梅心里这样想。
　　“你这什么话呀？听见就听见，没听见就说我耳朵有问题，怎么说记不起来了？多长时间啊！你就记不起来的。”三梅对有云的回答很不满意，明明有哭声，还喊着奶奶，大家怎么说没听见呢？
　　三梅也有点疑惑，刚才的声音是不是真的？把她都搅糊涂了。
　　有云拿出黄烟和纸卷，动作麻利的卷了一支烟，点着后深吸一口，从鼻孔中喷出烟来，然后把烟袋和纸卷递给了有福。
　　有云对三梅的唠叨置之不理，听见或没听见吉先的哭声，就有那么重要吗？他不是睡在西房里吗?天塌下来他也能睡着，真是瞎操心，乱宠爱。
　　有云对三梅的唠叨，心里就不高兴了。
　　“你们没听见，反正我听见了。”三梅一个人唠叨，将手中的纸扔进火盆里，这些人的耳朵都有毛病，她心里埋怨道。
　　“呵呵！呵呵！”三梅这次听到的不是哭声，像是吉先的笑声，那笑声是从东屋子里传过来的。
　　吉先什么时候跑到东屋子里去了？这孩子以为奶奶睡在那里，肯定没穿衣服就跑过去了。
　　三梅平时就睡在东屋子里，吉先多少次都是没穿衣服跑过来的。
　　三梅来不及征询大家是否听见吉先的笑声，自己站起来快速往东屋子里走去。
　　三梅推开门走进去，黑暗中看到吉先光着身子站在炕上，笑嘻嘻的望着三梅。“哎呀！我的心肝宝贝啊！你不穿衣服跑过来，冻感冒了怎么办？屁屁上打针不疼吗？快钻进被窝里去……”三梅站在炕沿前唠叨，伸手去抓炕上的吉先。
　　“娘！你在干嘛呀！”三梅走进东屋子里神神叨叨的说话，腊月就拿着煤油灯走了进来，看见三梅对着炕说话，以为吉先在炕上，可是炕上什么都没有，她跟谁说话？
　　“奶奶的乖孙孙！”三梅的手还没碰到吉先，眼前“忽”地一闪，不见了吉先，转身看见腊月拿着煤油灯，疑惑地望着她。
　　吉先呢？三梅没摸到吉先，吉先不见了。
　　三梅自己出现幻觉，吉先不在东屋里，那他刚才看见的是谁呢？
　　“这里那有吉先啊？”腊月疑惑地望着三梅，炕上没有吉先，婆婆是不是受到刺激魔怔了？
　　魔怔的人自言自语，眼睛里看到的都是虚幻的东西，想什么就看到什么，要什么就来什么，而且对着空气说话，眼睛里全是迷茫，有时候认人，有时候不认人，把张三认成李四，把李四说成王麻子。可是三梅没受到过什么刺激？着什么魔怔啊！
　　三梅怔怔的看着炕上，又看看腊月，她刚才看见的吉先呢？怎么不见了？
　　腊月拿着灯急忙走出屋子，直接到西屋子里，推开门看见吉先香甜的睡在炕上。
　　腊月重新盖好被子，把乱扔的衣服整理好，放在枕头旁边，然后关好门走了出来。
　　腊月站在火盆旁没有出声，婆婆可能着魔怔了，今晚上只有她听到吉先的声音，也许太劳累了，可能出现幻觉了。
　　“刚才东屋子里明明看见是吉先，怎么不见了？”三梅还在迷惑中，难道她出现了幻觉。
　　“娘！吉先还在西屋里熟睡着，也没去过东屋子里，你看见什么了？”腊月最后忍不住问道，三梅看见的不是吉先，那她见到什么了？
　　今晚上三梅受到了惊吓，吓得尿了裤子，她脑子出了毛病？腊月心里这么想着。
　　“刚才吉先的笑声，你们还是没听见吧？”三梅望着三个人，再次想证明是否听到了笑声？那笑声清晰的从东屋子里传出来，而且是吉先的声音，大家不会说是没听见吧！
　　有福和腊月摇头表示没听见，有云皱着眉头望了一眼三梅，就怨恨道：“你一晚上神神叨叨的，是不是着了魔怔？大家听不见声音，又看不见人影，就你一个人听见又看见的，就你耳朵尖眼睛亮，别再折腾了，我们已经受不住了。”
　　有云实在太累了，其实他是心累，老父亲被雷电劈死，有礼为了守候大雨中回家，才被洪水卷走的，痛心啊！三梅还在这里瞎折腾，真不叫人安稳。
　　“看到了听到了，就装着！别再瞎逼逼，吉先哭了怎么了？喊了怎么了？照样不是睡了吗？尽瞎折腾！”这是有云的命令，三梅魔怔也好，幻觉也罢，别再看到什么或听见什么，不要胡乱言语，让人听着不舒服，幸亏腊月胆子大，要不然今后家里如何住下去？
　　一会儿听见哭声，一会儿看见吉先的，胆小的确实在家里住不下去了。
　　三梅从腊月手里接过煤油灯，往西屋子里走去，她想看看熟睡的吉先。
　　她推开门进去，吉先半趴着身子喊道：“奶奶！”两只小手轻揉着惺忪的眼睛。
　　三梅放下灯，一把抱住了吉先，她想证实抱住的是不是她的真孙子？
　　她不再想了，刚才听到哭声也好，看到影子也罢，抱在怀里的确实是她的孙子，三梅心里踏实多了。
　　吉先又躺进被子里，三梅盖好被子，在额头上亲了一下，就走出屋子。
　　这一夜她迷迷糊糊的，半清醒半迷糊，也许跟受到的惊吓有关。
　　三梅必须得提起精神，等待她的还有很多活。
　　有云家确实有个吉先一般大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