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奶奶

　　叶小黛每每想到昨天的行为，都忍不住想找个壳把自己藏起来，她一定是中了什么邪，才做了那么多疯狂又愚蠢的事。
　　从病房回到办公室，坐在门口的李姐扫了她一眼，问：“小叶，查完房了？”
　　叶小黛有些疲惫的点点头，说：“是！”
　　“噢！有个老太太在休息室等你，说是你奶奶！本来我要去叫你的，她说没关系，自己可以等，我就让她去了休息室！”
　　奶奶？大概是老家的某个邻居吧！经常会有熟人跳过门诊，直接来住院部找她，倒不是因为她医术有什么了不起，只是像中国这样的人情社会，有熟人在，总是会比较安心，叶小黛对此习以为常，她跟李姐道了谢，便直接去了休息室，可是门一开，她却愣住了。
　　“孙媳妇儿，你好像不太高兴啊？是奶奶贸然来看你，给你工作添麻烦了吗？”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有些委屈的看着叶小黛，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奶奶！呃……奶奶？”叶小黛惊讶之余，快步走到老人跟前，扶着老太太坐下，微笑道：“瞧您说的，您能来，我简直喜出望外，喜不自胜，哪有不高兴，我只是没有想到您能来罢了！您老身体恢复的还好吗？”
　　“好着呢！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今天就是过来看看你！说起来，先前的事，总是我们对不住你……”老太太拍着叶小黛的手，慈祥的笑着。
　　叶小黛心里酸酸的，眼前的老太太虽然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但她肺里的恶肿瘤已经扩散，身体状况又经不起放疗或者化疗的她，大限之期也就一年半载的事，真跟这个“好”字沾不上边。她反握住老太太的手，道：“奶奶，您快别说以前的事了，我真没放在心上！”
　　老太太撇撇嘴，说：“你没放在心上，我可放在心上呢！说来说去，还不是怨那个臭小子，有头无脑的，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冤枉了你，害你吃了那么些苦头，真不知道他们领导为什么没有开除他！”
　　叶小黛哑然失笑，这个小老太太，都已经八十多岁，但眼神清亮，头脑清晰，骂起人来也这么有词。
　　“奶奶！不怪他，当时拿到的监控我也看了，那个角度的确看起来像是我撞到了您，他误会我，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可以理解，真的没有怪他！”
　　老太太的神情，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虽然你们两个关系现在不一样了，但你也不用护着他，替他说话！不怪他怪谁？我后来才听说，他还曾跑去你们科室去闹，害你被停职，差点丢了工作，都把你气的躲起来哭了好几回呢，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件事，老太太反反复复道了许多次歉，搞的叶小黛都有点不好意思，她耐心说道：“奶奶，这件事，换做是我，证据摆在眼前，对方还装的一脸无辜的抵死不认，我可能会做的更过份，没准还会上去先打对方一顿再说，谭钊他已经很克制了！再说，后来事情都查明白了，他该道歉也道歉了，该致谢也致谢了，我工作也恢复了，没什么损失，这件事在我这里早翻篇了！”
　　老太太听完直乐，笑道：“奶奶就喜欢你刚才气势汹汹的说要打别人的样子，记住，以后钊儿要是惹了你，不用顾忌，先打一顿再说！奶奶给你撑腰呢！”
　　等等！今天的事情，有点奇怪！虽然叶小黛救了老太太以后，老太太就非得认定她是自己的孙媳妇儿，但也仅限于口头的这么一个称呼，像今天说到的什么关系不一样啊，什么打一顿的，是什么情况？有一个念头，在叶小黛的心里慢慢冒了出来，但她赶紧压住，告诉自己说，不可能！
　　保姆芳姨刚好从门外进来，看着叶小黛的脸色奇怪，抱歉道：“叶医生，没打扰到你工作吧？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家老太太昨天听说你跟谭钊的事以后，就非吵着要来看你，我都拦不住……”
　　叶小黛的那个念头强烈起来，“我跟谭钊？我跟谭钊怎么了？”
　　“这孩子，还不好意思！”奶奶一副我懂的神情，“你和钊儿的事，他都老实交代了，你还瞒着奶奶做什么？你知道，奶奶从第一次见到你就特别喜欢你，总开玩笑说你是我孙媳妇儿，没想到，说着说着，还成真的了！你果然就要成为我的孙媳妇儿了！”
　　这是坐实了她的猜想吗？谭钊那么一个理智又冷静的人，总不会是跟他奶奶谎称，她是他女朋友或者未婚妻什么的吧？那她可真要怀疑他是脑子有病了！她让他假装男朋友，他就撒谎跟家里说她是他女朋友？还是因为强吻那件指甲盖一样大小的事，故意找她的茬？他让奶奶来干什么？不会是追过来让她负责吧？这就有点恶趣味了！依照他的性格，这些荒诞离谱的事，应该跟他沾不上边吧？
　　“孙媳妇儿，你怎么了？”
　　“啊？奶奶！”叶小黛回神。
　　“是不是钊儿没经你同意就把你们的事情告诉了奶奶，让你不开心了？这事儿不怪他，是我逼他说的，钊儿他是个可怜的孩子，也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他虽然表面上对谁都冷淡疏离，其实骨子里很热心很善良，我最怕自己百年之后，他还没有遇到一个懂他的人，自己孤苦的活着，那样，我死也不会瞑目……”
　　“奶奶，不许你说不吉利的话！”叶小黛嗔怪道，听到行将就木的人说这些话，格外让人心酸，眼下这情况，不管谭钊是出于什么目的跟老太太撒了谎，老太太既当了真，她都得硬着头皮圆上，面对满心欢喜的老太太，她也实在狠不下心来拆穿。“奶奶，我不是故意不让您知道，还不是谭钊，说要等到我们感情比较稳定的时候再跟您说，省得我俩不小心没谈成，再惹您空欢喜一场……”
　　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她，道：“这是钊儿的作风，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放心，奶奶这一辈子，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心里素质好着呢！哎呀！真好！钊儿如今有了你，奶奶就放心了，就算死，也没什么遗憾了！”
　　叶小黛嗔道：“奶奶，你又乱说！”
　　老太太像个小孩子一样捂住嘴，笑道：“说错了！说错了！”
　　“奶奶今天来医院是来复查的吗？”叶小黛试图转移话题。
　　芳姨在一旁道：“奶奶是专程来看你的，叶医生！”
　　老太太闻言不高兴了，“芳芳，你怎么回事？还叶医生叶医生的，我都忍你好长时间了，这是我孙媳妇儿，谭钊媳妇儿，咱们家里人，再叫叶医生，我可要恼了！”
　　芳姨赶紧赔笑，哄道：“老太太，我错了，我以后叫她小黛，行吗？”
　　老太太眼睛一转，说：“这还差不多！”
　　芳姨笑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去吃午饭吧？小黛，我已经帮你跟主任请过假了，咱们现在走吧？”
　　“请假？”
　　“是啊！”芳姨神秘的低声说道：“放心！没事的！主任那边老太太打过招呼，不会为难你的！”
　　叶小黛心叹完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主任是出了名的难请假，昨天去参加程泽川婚礼的假，还是她硬磨出来，真不知道这老太太对主任说了些什么，主任居然能给了她假，博同情？装可怜？软磨硬泡的威胁？她的工作不会因此而保不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