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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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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身份问题是个大问题,我很想解决,但比较困难。虽然困难。但并不是不能解决。我是个很自信的人,只要下定目标,总能实现。只是让我疑惑的是,一个或许很有缘分的女人在彷徨无助时滴在我脸上的几滴泪水,值不值得我付出那么多?”
  将这句很残忍的话赤裸裸地丢在婠婠面前,婠婠脸色煞白,刚刚泛起的兴奋与乐观全部瓦解,如碰见了可恶阳光的冰雪。
  并且,可恶阳光还一直笑着,理所当然地靠在梳妆台上,拿起她用过的胭脂轻轻地吃了小口。
  “是花粉做的吗?我听说有个叫贾宝玉的,最爱吃女孩子家的胭脂水粉。刚刚我尝了下,味道并不好。真是搞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癖好。也许,抹在女孩子唇上的胭脂更香?”
  乔珏说这句话时,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婠婠的红唇。红唇艳丽温润,宛若红宝石。在婠婠眼中,乔珏的形象早已从上苍使者变成地狱饿鬼,于是,她的眼泪珠子又开始掉了。
  “果然女人是水做的呢!动不动就掉泪珠子。却不住男人哭,说不到伤心极处哭泣的男人跟娘儿们没有区别。你说可气不可气?”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婠婠几乎嘶喊出声,但结果并不好,变成了可怜的哀怨与恳求。
  “要你脱光衣服呢?你是愿意每年接待一百位高矮胖瘦的老中青,还是愿意做我的禁脔,独有的可爱宠物?”
  “你是恶魔!”
  “我不否认!”乔珏的手已经搭在了婠婠的肩上,他能感受到婠婠身体急剧地颤抖,眼神中的恐惧,以及无奈。
  无奈是一种至为可贵的东西,它能使人放弃自己悉心珍重的事物,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做着自己最厌恶的事情。
  婠婠颤抖着手指,抿着双唇,脱掉了如同七彩霓虹般的外衫,只余一件薄薄的中衣和亵衣。乔珏静静地看着,不言不语。
  婠婠的眼泪如河流喷涌,大颗大颗地摔落在地上,洇进了褐色木地板中。
  她用了整整半刻钟除去了中衣,只余亵衣,如霜赛雪的藕臂莲颈暴露在空气中,而空气却不旖旎,分在地冷冽。
  她的牙齿已经将下唇咬出血了。
  而乔珏依旧静静地看着,像看一朵花,一件器皿,一抹云,一束微光。总之,不是在看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婠婠的双手搭在亵衣的红绳上,轻轻一扯,同时一张温热的手掌覆盖了上来,她满含悲戚,心丧若死。
  “但你却不愿死!”乔珏将红绳重新系上,“你可以一死以全清白,却没有这么做。那说明,贞洁在你眼中不如生命可贵。这其实很好,我很赞同,生命是世间最最可贵的事物,只得付出一切去维护。从你经过短暂挣扎就能自己脱掉衣服来看,感性的外表之下有一颗理智的心。你抛弃了那些不切实际,认识到了人性的丑恶。我的剧烈转变只是使你愕然了半晌。说实话,我很敬佩你。”
  乔珏牵起了婠婠的手掌。“这就当成回报吧,执之之手,呃……下面的话就不说了。毕竟我早就有妻子了,即使现在,我也有小小的罪恶感和愧疚感。”
  “你刚才是在试探我?”婠婠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依旧淡淡笑着的乔珏。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千辛万苦救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你让我很害怕!”
  “结局欢喜就行。这就跟故事和戏剧一样,只要结局完满,过程中再多的风浪曲折,不过是个衬托点缀罢了。好了,我还有事,咱们下次再聊。”
  说完,不待婠婠答话,乔珏就自顾自钻出窗户,顺着浓密的大树滑了下去。
  乞丐依旧在那儿,呆呆地望着从树上下来的乔珏。乔珏一把扯住乞丐的衣领,捂住倍受煎熬的鼻子,说道:
  “我的衣服呢?”
  “卖了。”
  “谁让你卖的?”
  “难不成我活该饿死?”
  乔珏一巴掌拍到乞丐脸上,乞丐的左颊高高隆起,五个指印在太阳照射下熠熠生辉。
  “别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贫嘴的活该被人打死。没我的衣服卖你就能饿死?那你早就饿死了!今儿我高兴,不要衣服了。你知道我要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见。”
  乔珏使劲地扯着头发,骂骂咧咧:
  “他娘的,什么世道,怎么谁都能一点就透。说好的智商五十呢?”
  乞丐很困惑地望着渐行渐远以致不见的乔珏,使劲地揉着通红的面颊,吐了老大一口唾沫,啐道:
  “他娘的,碰见了个疯子。”
  说完,又抬头看了看树冠处的房间,从喉管里再挤出了一滩唾沫,吐到了树根下。骂道:
  “他娘的,都什么口味?有病不是?”
  乔珏再次坐到崔九喜面前时,依旧沉着一张脸。崔九喜看得胆颤心惊,讷讷道:
  “乔哥儿,你给我的那些台本上的词我可都背得滚瓜烂熟的了,今儿可没一句自个儿的话,全是照台本上来的。”
  说着,小小地咽了口唾沫,继续道:
  “当然了,偶尔错漏几句,也是可以原谅的吧?毕竟我都一大把年纪了。”
  “你多大了?”乔珏将目光从眼前的阳春面上转移到崔九喜的脸上。
  “三十七了。”
  “也才三十七就喊年纪一大把,你是做好了只活五十岁的准备了啊!是打算多一天都不想活吗?”
  “那能啊!”崔九喜一脸“你逗我”的表情,“谁不想活得越久越好。长命百岁。听说古代帝王还一天到晚想着长生不死呢!”
  “现在的帝王也在想。”乔珏扭头看向崔九喜身边的另一人,“我就纳了闷了,说好的相逢是陌人呢?”
  “乔公子你好,鄙人江城,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跟扶桑人学的开场白?”乔珏唤来店小二,将阳春面倒进了泔水桶,让他上一碗十足十水牛肉香菜大骨汤面。然后扭头又看向崔九喜,“不知道怎么说你。怎么还这么扣呢?自己扣也就罢了,待客也这么扣,瞧着多寒碜。”
  崔九喜的面色古怪至极,江城的脸已经红成了猴子屁股。
  乔珏了然地“哦”了一声,拖得老长,才道:
  “怪不得两人能玩到一块儿去,原来是臭味相投。”
  “乔公子,打脸了!”
  “打脸?”乔珏高高地举起巴掌,照着江城的脸颊比划,“你他娘地吞了我们一百两银票,摆出一副高人风范,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架势,今儿又跳出来了,几个意思?”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好诗啊!”江城眼睛一亮,鼓掌笑道。
  乔珏气极,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瓶瓶罐罐一阵当当作响。“你谁啊?你能知道好诗坏诗?”
  江城面露悻悻之色,嗫嚅道:
  “瞧着气势不错,很有风骨。”
  “你就没风骨!”
  “脂粉楼中出手的可是我。”
  “废话,你当我不知道?”
  “……”
  “不要以为帮了我们一遭,就走向拿一百两,明白告诉你,一文铜钱一颗铜子也没有。”
  江城彻底明白了。“原来乔公子装腔作势,不对……装模作样……也不对……诈炸呼呼……还是不对……反正啊,这么半天,原来是舍不得银子!”
  “废话,能省则省,勤俭节约是美德!”
  “那我不要了。”
  “小二,给江兄也来一碗十足十水牛肉香菜大骨汤面,麻溜儿的。”旋即,满是盛放了十万朵鲜花的笑脸,乔珏别提多热情了,“江兄,吃好喝好再聊。我有的是工夫。”
  “我工夫可不对。”
  “那您说。”
  “一桩买卖,需要能人。说实话,我们已经聚集了不少能人,但,多多益善。想请乔公子也能襄助,银钱方面不是问题。”
  “一万两也不是问题?”
  “不是问题。”
  “十万两也不是问题?”
  江城的脸已经黑了。
  乔珏哈哈大笑,拍着江城的肩膀道:
  “瞧江兄您那脸色?我是那种狮子大开口的人吗?只要三万两,上刀山下火海,全凭你一句话。”
  “有点贵。”
  “能人嘛!”
  “今日我还有事,害死再聊。”
  “行,改日就改日。”
  望着渐渐消失在街道中的江城,乔珏的笑脸瞬间不见,眉头轻蹙,低低呢喃道:
  “就知道天下没免费的午餐。”
  接着又望向崔九喜,问道:
  “知道江城后头什么组织吗?帮派?”
  崔九喜同样眉头皱起,他同样意识到江城大有来历,在脑海中将他的履历来回筛了无数遍,最终得出的依旧是那个荒谬至极的结论——
  “江城背后没帮派,只是个玩戏法的。”
  “这可真他妈的吊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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