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精灵的悲伤

　　“你就是个卑贱的婊子”人影从楼梯口走了过来，李维转过头，熟悉的沙哑声音从覆盖全身的灰色长袍中传了出来，“夜里游荡在烂茄子的垃圾，只知道勾引那些无家可归的蠢货。”
　　“我没有”苏珊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通红，脸上的雀斑气得发抖，“闭嘴，你这个疯子。”
　　“没有？”梅丽揭开头上厚重的兜帽，露出脸上令人恐惧的伤疤，冷冷看了李维一眼，“维尔文，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为什么不告诉她，每次都是你处理掉了那些干瘪的尸体？”
　　梅丽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又从从怀里摸出一根烟斗，刚想点上，却被精灵碰了一下肩膀，她将烟斗重重在桌子磕了一下，“难道我说错了？亲爱的弟弟？”
　　“你，你在诬蔑”苏珊浑身在颤抖，哗啦一声撞倒了椅子，向着梅丽冲了过来，举起右手狠狠向那张无法形容的脸上抽去，“你就是个疯子！”
　　李维坐在边上，有些吃惊地看着苏珊洁白的小手疯狂地扇在女刺客的脸上，发出了令人心惊的巨响，而那位黑发的女人，竟然就这样坐在那里也不躲闪，生生挨了一巴掌，只是对着李维冷笑了一下，“这位先生，对不起。”
　　“菲利普我没能跟上”她拿着烟斗，极为缓慢的晃动了下肩膀，却巧妙避开了疯狂扑上来的苏珊，左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弯曲的匕首，直接扎进了苏珊的胸膛中。
　　“他跑的太快，而且”梅丽左手轻轻一绞，苏珊发出一声闷哼，踉跄着跪到了地上，“先生您派了位亡灵术士去收拾钢钳，动静实在是不小。”
　　“菲利普趁乱钻进了他那艘破船”梅丽停止搅动手中的匕首，左手一发力，竟然就这样将娇小的苏珊从地上挑了起来，“而那艘船，正是这个婊子带来的。”
　　“你怎么知道船的事？”李维皱着眉头，看着女刺客将苏珊扔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我怎么知道？”刺客将匕首慢慢从苏珊起伏的胸口拔了出来，她看着如蛇一般蜿蜒的匕首，那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血迹。
　　“每一个被吸干的倒霉蛋都知道。”
　　“是不是，亲爱的弟弟。”
　　“所以，先生”梅丽终于点起了那个细长的烟斗，猛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股白雾，“您要的线索都在这里”她指着桌上的苏珊，“您既然能指挥一名强大的亡灵术士，想必从她脑子挖出点想要的东西，一定不费什么力气。”
　　“而且”梅丽突然笑了起来，“我这个愚蠢的弟弟，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炼金傀儡。”
　　她笑的极为开心，用烟斗指着一旁默不作声的精灵，“对不对，维尔文？”
　　“炼金傀儡？”这下李维终于愣住了，“不可能”他看着蜷缩在桌子上的苏珊，“我曾经和牧师一起去拜访过他们。”
　　“牧师认为她是个不寻常的吸血鬼。”
　　“灵恩教的牧师懂个屁？”梅丽一脸的不屑，“他们只会在教堂里相互取乐。”
　　“它是用刚出生的婴儿炼制的，相当不错的作品”梅丽用匕首划开苏珊的上衣，锋利的刀刃下，洁白的衣料如雪花般绽放，露出里面布满花纹的皮肤。“可以说是完美至极。”
　　暗色的金属细线镶嵌在苏珊的表皮上，绿色的流光在里面闪烁，梅丽用刀尖挑开刚才的伤口，“你看，这里面都是什么？”
　　李维忍不住探头望了一眼，伤口很小，白皙的皮肤翻卷着，露出下方滑动的连杆与缓缓旋转的齿轮，“大师级的作品，我以前只在红袍法师的高塔中见过。”
　　“红袍法师？”
　　“真正的黑暗世界，你们从未见过”她盯着李维，从口袋掏出丝绒的袋子，“钱还给你，这个婊子就算抵了昨晚的事。”
　　“我刚才切断了她的核心，不过强大而神秘的先生，你手下一定有人可以修复它，一个简单的小修补便可以让这个婊子再次站起来。”
　　“如果你还觉得不合适”梅丽站起身来，将烟斗揣进怀里，“我还可以附送个消息。”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找那个菲利普”梅丽带上兜帽，“不过，我可以确认，那位菲利普先生自从遇上了这个婊子，便完全彻底的被它所控制。”
　　“为什么？”李维有些不敢相信，那天菲利普痛哭流涕的样子和苏珊一口咬在他脖子上的画面在眼前重叠起来，“为什么？”梅丽开始向楼梯方向走去，“这是我从他身上割下来的纪念品，先生你自己看吧。”
　　她随手一抛，一样东西从手中划着弧线飞了过来，无声地落在了苏珊的胸口，那是一截被利器割下来的手指，颜色灰白，在苏珊身上翻滚了几下，轻轻滑到了桌子上，“希望永远不再见面，先生。”
　　女刺客就这样消失在楼梯口，李维收回目光，看着眼前那一小截的指头，截面极为光滑，然而呈现的不是鲜红的血肉，而是泛着荧绿色光芒的物质。
　　“先生，梅丽没有说错”冷寂了很久的屋子里，高大的精灵咽了几口吐沫，终于开口说话，“菲利普已经被苏珊污染了。”
　　精灵神色落寂，“我不该这样”他看着桌上毫无动静的苏珊，突然苦笑了下“他们是被苏珊的利齿污染了，而我却倒在了她的歌声下。”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他上前将苏珊裸露的皮肤用凌乱的衣服遮盖住，“那夜，我跟随着几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找到了她。”
　　“她站在散发恶臭的垃圾深处，就这样站在那里，宛如女神，散发着无比的光芒。”
　　“我看着那些肮脏的男人将她围住，撕扯着她，摆弄着她”精灵声音低沉，“这种事情在烂茄子里随时随地都在发生。”
　　“我本来转身想走，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烂茄子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有实力。”
　　“可我听见了天籁般的歌喉从混乱的人影中传出”精灵轻轻撩起苏珊的发丝，“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这一生无可救药的沦陷了。”
　　“第一次，我无缘无故的杀了人。”精灵的声调像是在清唱，又像是在低吟，“她却像是变了一个人，野兽一样狠狠地打了我一顿。”
　　“我伤的很重”精灵坐了下来，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两个杯子，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皮囊，“先生，尝尝精灵的悲伤。”
　　“已经没有了，就剩这么一点”精灵往杯子里到了一点乳白色的酒液，“月亮井干涸之后，就再也没有精灵的悲伤了。”
　　“姐姐知道了我的事情”维尔文举起了手中的杯子，向李维致意，“在夜间去找过她，可惜夜晚的苏珊是不可战胜的。”
　　“而白天，”精灵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白天梅丽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他一仰头，干了杯子里的酒，李维看着忧伤的精灵脸上迅速升腾起一丝红晕，“我是个下贱的暗夜精灵，所以伤好了就又去找她。”
　　“天籁总是回响在我的心中。”精灵脸色发红，声音也有一丝的颤抖，“让我控制不住自己。”
　　“只是这一次，我只是远远看着，直到歌声停止，她将那些男人一一吸干。”
　　“每一次，我都能听见她在那里娇笑，在笑声允诺那些人，不久之后，菲利普会修好那艘大船，她会在船上迎接这些杂碎。”
　　“所以，等她走了”精灵声音发冷，“我会将尸体收集起来卖给需要的人。”
　　“他们会被制作成行尸”精灵突然笑了下，“永生被人驱使。”
　　“无法坠入冥河，更不可能升入天国，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你不知道她是个傀儡？”李维看着手中的杯子，乳白色的液体散发着丝丝的寒意，如同冷月的光华。
　　“知道，梅丽很早就告诉过我。”
　　“梅丽以前被红袍法师抓走过几年，她对这种邪恶的东西有着天生的敏感。”
　　李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举起杯子，浅浅喝了一口那乳白的精灵的悲伤。
　　酒出人意料的好喝，浅浅的花香味在口中缓缓散开，口舌间似乎有微微暖流荡漾，如同情人的深吻。
　　接着暖流直冲而下，散入肺腑，李维整个人觉得懒洋洋的，“那为什么？”他看着眼前的精灵，“为什么我第一次提起苏珊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像是你们不太熟悉？”
　　“您实在是过于强大和莫测”精灵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怕您会伤害了她。”
　　李维刚想点头，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猛地从心中升起，过往的回忆猛然在眼前闪现，那是他曾经的亲人与爱人的身影，再也无法相见，悲伤的感觉如同一把大手紧紧攥住李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一直过了许久，李维才长长叹了口气，缓过神来。
　　“酒真不错”李维同样站起身，“不过，我得带她走”他指着桌上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