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现状

　　“实在太寒酸了，”伊尔姆叹了口气，坐回靠背椅上。
　　他面前的桌面上摆放着一摞纸张，上面记载着密密麻麻的符号，那是由海格整理过后，整个阿斯特雷亚家自持的产业，以及灰硫磺镇近几年的财务收支报表。
　　距离清醒过来已经有两天的时间了。
　　除了上厕所和用餐外，这段时间里伊尔姆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研究这些无趣的数字。
　　在此之前，宅邸的财政都掌握在海格手里，原本的他是不会过问这些事情的。
　　而现在需要这些资料，倒不是不信任那位老管家，只是需要通过这些繁杂的表格，来确认灰硫磺镇目前的生态而已，包括领民的收入类型，主要的盈利产业，以及和哪些对象建立过合作。
　　在前世的时候，他一直都有记小账的习惯，虽说如此，除了在战略类游戏里有优先处理政务的习惯外，现实中伊尔姆还是第一次进行大量的财务对账，本来他还担心能不能看懂来着，但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灰硫磺镇的收支根本不复杂，说白了就是在看一堆赤字支出而已。
　　不过这可还真是厉害啊，有这种财务报表的公司估计半年内就倒了吧。
　　但阿斯特雷亚家不仅没有倒，反而是统治了这片土地几代人的时间，由此可见海格的辛酸，事实上也是这位老管家一直在操持产业，否则单是管钱的话早就破产了吧……
　　由于是魔族势力的边境，也算半个军事小镇，所以灰硫磺镇每年都可以从帝国的军统部领到一笔军费，但光靠这点钱完全支撑不下去，顶多能添补大量进口粮食的空缺金额，而即便临近洛诺托大森林，但除了森林里的药材、果实和一部分野兽皮毛外，灰硫磺镇就再没什么能够营收的支柱产业了——而每到年末时，这些原材料大多会有旅行商人来收购，但相比加工为成品被出售到大都市的价格，大部分物品的收购价和白捡差不多了。
　　换句话说，领民缴纳的税收加上军费只是差不多能和采买食物相抵消而已。
　　而灰硫磺镇其余的部分税收，则主要是那些通过边境的群体，例如跨国行商的商队，吟游诗人，以及一些在森林里捕猎魔兽的大型冒险者团队所缴纳的。
　　但相较于低廉的收入，支出的款项就能列出很多来了。
　　维护城墙的修理费和支付卫兵的酬金，剿灭魔兽需要的武器和防具，训练时造成破损装备的更替，以及阵亡者的抚恤金，仅仅这些就不能满足收支平衡了，很多差额都得靠自己挣才行。
　　所幸的是管家海格经验十足，在小镇内经营着几家能盈利的铺面，否则就头大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情况比预料中严峻多了。
　　看完报表，伊尔姆无力的瘫在椅子上，将头别过去，露出一双死鱼眼，“拉闸。”
　　“少爷，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房间的大门被推开，海格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端着一顶漆黑的盘子，上面摆着今天的下午茶和撒着焦糖的面包。
　　看过账本伊尔姆才知道，穷成这样了还不忘记享受生活，真亏管家能撑到现在。
　　“先放着吧，”伊尔姆指了指桌子，然后开口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就像您吩咐的那样，卫兵亚瑟在'偶然'间知道老仆有一名外地投亲，并准备在灰硫磺镇当冒险者的晚辈后，主动地要求您暂时居住在他的家里。”海格汇报道。
　　“租金呢？”
　　“没有收，在提出过要付租金时被他婉言拒绝了，虽说如此，按少爷您的吩咐，在月末支付佣金时会将这笔费用一并结算的。”海格一面娴熟的泡着下午茶，一边毫不迟疑地做出回答，“家族仓库里的藏品，那件注入魔力后就能改变自身形象的魔道具、少爷您的替身以及更换的衣服都已经备好了，稍后女佣便会送过来，明天就是卫兵亚瑟休假的日子，到时候会有离开宅邸采购的队伍，您和他一并混在其中离开就可以了。”
　　这个管家到底要能干到什么地步啊。
　　应该说，拥有这种管家还过得如此凄苦，阿斯特雷亚家还是灭亡算了。
　　“麻烦您了海格爷爷。”伊尔姆点点头，由衷地感谢道，随后抬起红茶喝了一口。
　　“再者就是少爷您的零花钱，”海格愣了一下，很是为难的说道，“很遗憾，为了保证领内的最低运转费用，老仆暂且只能凑出两千金尤尔，再多的可能得等到下个月……”
　　“噗，咳咳，要死，咳。”
　　刚喝下去的红茶马上就被喷了出来，差点又被呛死一次，伊尔姆边拍胸理顺气息边说，“不用那么多，再怎么败家也花不了那么多吧，在账面上抽二十金尤尔就够了。”
　　顺带一提，异世界中不同种族使用的货币体系都是不同的。
　　其中大体都还是以能大量开采为前提，并在流通中耐磨损的稀有金属为主。
　　具体情况并不能一概而论，但各种族间的货币差异，基本只是充当一般等价物的本位币有细微差别而已，而魔族使用的是金银复本位制，金尤尔和银索，另搭配名为魔导矿的下位货币，换算的官方比价是一金尤尔等于七十枚银索。
　　购买力会因为地域的分布而有差别，但就灰硫磺镇来说，一枚金尤尔的购买力可以约等于一只成年黑山羊，换句话说，即便住在酒馆里并每天大吃大喝，一个月也花不了几枚就是了。
　　这也是伊尔姆会被吓了一跳的原因——以领主宅邸现在的财政状况能拿出五百枚金尤尔都够呛，以前不知道还好，但清楚了平常会这么麻烦老管家就已经让他于心不安了，至于两千金尤尔，这笔钱怕是连海格的棺材本都掏出来了，让他如何不慌。
　　当然这个小举动让伊尔姆心中一暖，并再次认可了这名老人。
　　但还是坚决不能收，这是原则问题，何况他并不认为这块领地会永远穷下去。
　　伊尔姆是个简单的人，别人对他微笑他就会对别人还以友善，虽然是在不同的世界，但这里同样有值得自己努力的东西，而且至少他还有能依靠的人，只是这样就不会觉得是一个人。
　　注意到管家正盯着他看，伊尔姆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感觉少爷您有些变了，看来此次的事件也让您成长了不少，相比曾经，该说是学会了回应他人的期待，还是说没有曾经那种一直保持理智的感觉了呢……”
　　海格捏着自己的下巴，沉思了不久后，摇摇头，“不，也许是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