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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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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愧是掌控帝国北方钢铁市场的家族的家主,努瓦雍伯爵转念间已经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一咬牙,他索性承认了术士的说法:“由家族的绝密记录看,那个魔法生物从来就没有移动过位置。为了保护它,我的祖先才召集众人,以这座山丘为中心,一层又一层地建立起城墙和防御。”
  哦,原来如此!其他客人们都是恍然大悟——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努瓦雍城才会呈现如此不同寻常的样式,而不是众所传言的努瓦雍人特立独行的结果。虽然这形象,已经成为努瓦雍城迥异于帝国其他城市的一个标志。
  术士诺阿笑了笑,再次拿起桌上的餐盘。
  “不得不承认,你的曾祖父相比于其他人而言,是个具有敏锐目光的人物。几百年来,只有他注意到山顶怪异的管道,与山体内经过矿脉的‘天然’洞穴之间的关系。即使是我们术士,除非见到锻造者的本体,否则很难将这两者联系到一起。”
  既然说开了,伯爵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许多。
  “不,发现这个现象的不是我的曾祖父,而是我的曾祖母。她是一位博物学家,铁矿石和其衍生矿物是她的研究课题。而她日常的兴趣爱好,则是观察生活在矿坑里,以菌类为食的一种飞蛾。它们的身材极其微小,却能在黑暗的地下闪烁着微弱的荧光,有点像我们在夏季常见到的萤火虫。因为塌方而被阻塞在地下的矿工,经常跟着它们找到临时的食物和水源。经过常年累月的观察,她发现这些飞蛾每年的某个时刻会一起从地底的坑道里消失,随即出现在山顶怪异的管道四周,进行一年一度的交-配繁殖。而它们的卵,随着管道中不间断吹出的烟雾,飘散到山丘的的各处。由此,才联想到山顶的管道可能是与地下矿藏相关的。”
  “一位睿智的女人。”黎莉娜感叹道。
  “不过得益的是他的丈夫。不是吗?”诺阿直白地说。“女人只是为了她的发现而感到高兴,男人则把新奇的发现联系到了他的生财之道上。”他的手上,一团淡薄的黑雾渐渐凝结,幻化成一只放大了几十倍的飞蛾的形象,在虚幻的空间里振翅飞行着。“鳞荧蛾,一种依靠吸收魔力发光的昆虫。一定是锻造者泄露的魔力吸引了那些蛾子。而你的曾祖母则具有成为术士的潜质,所以才会被鳞荧蛾散发的魔法光点所吸引。再由此推断,当你的男性祖先费劲千辛万苦,甚至不惜折损大量生命找到目标时,也是利用你的曾祖母与锻造者续订了新的契约。这也是为什么你们的曾祖父一生只钟爱他的妻子一个人的原因——没有你们曾祖母血统的后代,都无法继承与锻造者沟通的能力。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私生子,但他的家业,却只能传给他和妻子的直系后代。可怜而又可悲的男人,作茧自缚。”
  “是这样吗?”科林准将有些庆幸地吁了口气。伯爵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术士说的,彻底粉碎了那个关于爱情和专一的传说,但在逻辑严谨性上却是无可否认的正确。更何况这也给了伯爵本人一个自我解脱的借口。
  一个贵族敏锐地抓住了术士的说明中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是的,血统。努瓦雍家族掌控那个决定努瓦雍城未来命运的关键,是源于他们那个喜欢虫子的曾祖母的血统。那么,根据众所周知且已被帝国肇基之初数百个贵族家族的悲哀命运无数次验证的法则,经历了若干代之后这血脉的纯度将会无可避免地变得稀薄。是不是存在取而代之的可能?又该如何顺利地接手?这样的问题,他当然不会傻到当着觊觎对象的面询问。只是,该怎么笼络看来是唯一知情人的术士,倒是让人有些头疼。
  如果他能仔细些,就会发现脸色纠结的想要到某个地方去的,不仅仅是他一个。而努瓦雍伯爵正不露声色地一个个辨别着心怀叵测的潜在敌人。
  “女人受苦,男人得意,不正是这时代的世道。你看,我们女人精心准备了晚餐,而男人们则乐衷于财富和传说。”伯爵夫人格拉西娅嗔怪的调笑,略微缓和了现场有些沉重的气氛。
  努瓦雍伯爵向客人们致以歉意。
  在伯爵夫人的示意下,仆人们一道道呈上正餐。更多配合菜式的酒,斟满了客人手边的杯子。一时间,似乎刚才的揭秘只是餐间的一轮闲话。
  伯爵夫人注意到术士的进餐礼仪,怎么说呢…..极其古朴,甚至古旧到有些怪异。譬如,在喝汤的时候,他用羹匙从汤碗的最远端,沿着表面向内舀起容量恰好三分之二的一勺,未满而又不会少到晃荡,放入嘴里。而帝国上流的典范,则是从左边探入汤碗底部,舀起满满一勺,喝汤的时候同时可以咀嚼。这样,就能同时品味到汤羹和浸透了美味汤汁的肉块、蔬菜。要不是伯爵夫人孤寂无聊的时候读过一本帝国早期社交礼仪的古籍,她或许会认为术士的表现仅仅是他本人的怪癖。也只有食物并不那么充沛的时代,汤才是它字面意义上的水与素材一起煮烂后的羹汁。
  餐间,伯爵和他的夫人免不了要带着客人们聊聊帝国的一些闲闻逸事。
  伯爵提到皇帝、皇帝的弟弟们以及皇帝的众多儿子之间,再由他们扩展到诸多帝国权臣、地方势力,为了争夺继承权而展开的刀光剑影。这是帝国贵族圈久久不衰的话题,也是决定一个家族兴衰荣辱的孽源。可惜努瓦雍毕竟地处边疆,他们所能谈论的不过是浮光掠影地一些猜测。除此以外,男人们还对帝都一些纨绔子弟、上流社会交际花,乃至风尘名妓的花边新闻。毕竟女人们还在,这些人说得都比较隐晦,但也更能挑起暧昧的遐想。其中,皇帝的庶长子,马克西米利安(Maximilian),身跨政治和风流两界,名字被屡屡提及。就连术士界初出茅庐的黎莉娜-格利菲斯,也对他的‘事迹’略有耳闻。
  伯爵夫人,则更愿意讨论文化、艺术方面的内容。帝国近期流行的诗歌体裁,著名的诗人和作家。新编的歌剧,才华横溢的剧作家、风华绝代的女演员,以及独具慧眼的赞助人(或男或女)之间恩怨纠葛。油画界,浮夸奢华的主流学派与越来越受帝国上流喜爱的狂放颓废学派的斗争。其间,黎莉娜引述的精灵社圈对于艺术的见解,为贵妇们的谈论带来一丝精美优雅之风。虽然她们未必完全赞同,但谁又能质疑隐世隔绝,却始终以高等文明自居的精灵呢。
  诺阿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倒是对食物的材质、味感,表示出一种奇异的好奇。浸渍了奶、油和酱汁的蔬菜、块根,还是家禽和野味,他都仿佛这辈子第一次体验。
  伯爵夫人似乎有意与术士搭话。“诺阿阁下,您对戏剧中运用魔法加强背景效果的新方式有什么想法吗?黎莉娜觉得这是滥用魔法的又一个案例,而卡若夫人觉得龙神赐予魔法本就是造福龙神子民的,用于戏剧也无可厚非。”
  享受过美食,术士的脸上也变得温和起来。
  “我经历过……,应该说我听说过的魔力充沛的时代,魔法甚至被用来促进谷物的生长或果实的成熟。至于用于娱乐,也不算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情况,至多是有点浪费而已。”
  黎莉娜坚持道:“我还是觉得,那样的事不是术士所为。应该是那群号称魔法师的无阶术士群体折腾出来的。”
  “魔法师?不是术士吗?”伯爵夫人好奇地问。
  “魔法师的术士血统极其淡薄,至多是能感应到微量魔力而已。”黎莉娜鄙夷地说:“或许因为能引导的魔力有限,他们在几百年的时间里研究出一种耗时耗力,又极不方便的施法技巧。效果,倒是能与正统术士堪堪相比了。不过除了这些自身有缺陷的人,谁会花费整夜的时间积蓄魔力,然后还只能使用有限的几个魔法呢。现在更好,都有人沦落到给贵族平民取乐的地步了。”
  术士?血统?——什么时候起,术士也开始用那些所谓的贵族与其他人加以区别的东西标识自己了?诺阿无奈了耸了耸肩。希望术士这个群体不会像历朝历代的贵族那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诺阿的感慨,被伯爵夫人她们当作赞同黎莉娜的表现。在她们的印象里,术士就是那么一群高傲、专断的人。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倒是借着夫人的话题,努瓦雍伯爵与术士搭上了话。
  “术士,与我们贵族一样,都是不会沉沦于细微琐事的精英人士。”他侧过身,压低了声音道:“我很遗憾地了解到我的叔父似乎错误地传达了我的意思。事实上,作为努瓦雍领的领主,我在此地拥有皇帝授予的贵族特权。而我也很愿意动用这些权力,帮助您达成此行的高尚目的。当然,不能说是事半功倍,至少也能让您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术士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转过脸,眼神冷漠地注视着对方。
  “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询问一名术士正在追寻的事物,是非常无礼且危险的一件事。既然这样的举动反复发生,那就不该归咎于无礼,而是该怀疑背后的另有所图了。伯爵,我只有少许时间等待你的说明。或者,我该认为你和你的家族的确有意介入到我的研究中?”
  伯爵呆了呆,随即脸上露出尴尬的苦笑。“请您务必相信,我只是出于好意。”注意到术士挑起的眉毛,他连忙补充道:“不过,若是您能告诉我您在努瓦雍领地的行程,不,不,不,只是您的归期就好,我将万分感激。”
  术士诺阿深褐色的眼仁直直地瞪了努瓦雍伯爵好一会儿,直到后者额头冒出了豆大的冷汗,而其他的客人都吓得噤声,这才冷冷地笑了一下。
  “你需要我在这里驻留上一段时间?好让你的军队狐假虎威地继续攻击考伊科?”
  伯爵像是被铁腕紧抓的心,一下子又能正常跳动了。哪个幕僚说术士都是不通世事、容易哄骗的,回头一定要降他的薪水。带着被识破的羞愧,他诚恳地说:“我们和考伊科领的战争,使我对领城的安危极其担忧。如果您能在战事明朗前暂居本城,我和我的领民确实将受益匪浅。不,完全不需要您亲赴战场。”他又看了一眼女术士。“当然,我会以个人的名义,为您和黎莉娜女士的帮助,奉上一笔微薄的酬谢。”
  “微薄?比你之前承诺我的那份还微薄?”黎莉娜讥笑道。她还没完全忘记这位领主刻意隐瞒对方的实力,将她骗入与考伊科战事的劣迹。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伯爵立刻做出了承诺。“怎么可能。我愿意支付五倍,不,十倍的酬劳。”点了点头,他向术士诺阿道:“是的,一万塞斯特(seste)。”
  听到那个单位,卡尔文-莫里森不禁一哆嗦。五千枚银币,够买一百多个精壮奴隶的了。领主大人这次可是痛下血本啊!
  努瓦雍伯爵一点没有肉痛的样子,侧过头笑嘻嘻地低声对黎莉娜道:“还有您的。除了之前的一千塞斯特外,如果帮我说服诺阿术士,我另外再多出一份。”
  两千塞斯特,等于两百奥瑞(aure)的金币。黎莉娜心里盘算,这笔钱足够她舒舒服服地过上一段日子了。不过更让她心动的,是诺阿得到的那笔。一千,可以武装一个重骑兵百人队,可以在帝国最富饶的地区置办一处庄园,可以建立一个魔法研究所或一座中等规模的术士塔。无论如何,都是一大笔高阶术士都无法漠视的财富了。
  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中,术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钱对我没什么意义。”过了会儿,他有冷冷地补充了一句。“你们所谓的友谊,任何权贵的许诺,对我都没有意义。”
  这不是预料中的回答,伯爵结巴了起来。“但是……,但是您到努瓦雍领,本来……就是有所计划的。我们只是要略占用您几天时间而已。”
  “我讨厌被利用。”术士霍然起身,竟是准备离席了。只是这样,很无趣呢!
  在众人惊讶之际,黎莉娜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嗯,锻造者……。”
  诺阿的脚步,不觉缓了一步。
  黎莉娜有些诡计得逞的得意。“伯爵阁下,锻造者,就是那个魔法生物的所在,一定是被严格保密的罢。”
  诺阿虽然停了下来,却自信满满地说:“对我这样的术士而言,没有什么可以称作秘密的东西。”不过,黎莉娜的提议显然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您也说过,锻造者是与努瓦雍家族建立契约的。如果没有征得伯爵的同意,应该很难接触到它。”
  诺阿皱了皱眉。“说不上困难,就是麻烦。我曾经遇到过另一个上千年前的造物,除了‘入侵者,启动攻击’之外,它失去了其他任何逻辑判别能力。我不得不花费几年的时间换取它的信任。”似乎不是什么好回忆,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嘀咕了一句。“和某个小孩子一样。”
  努瓦雍伯爵明白他们在谈些什么,但又觉得自己不该明白。他们是在拿努瓦雍家昌盛的根源做交易吗?这怎么可能,这怎么能行!可惜这个问题谁都无法代替他做出决定。只有科林准将担忧地注视着他,却又限于身份不敢越俎代庖。
  黎莉娜带着笑,凑在脸色难看的领主耳边低声道:“他对你家那个锻造者感兴趣,你阻止不了他。”刚才是伯爵用钱诱惑她,现在是她用利害关系说服伯爵。这样的转换,还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谁让伯爵出了一个黎莉娜拒绝不了的价钱呢,她也只能尽其所能促成这件事了。“而且听他侃侃而谈的样子,说不定交给他还能对那个魔法生物有所裨益呢。”
  伯爵一瞬间心动了。不是因为女术士的绵绵软语,也不是因为鼻翼间传来的丝丝香馨,而是其中潜在的好处。是啊!能一口说出千年前魔法昌盛时代的产物的名字,还知道它的真实产能。要说有谁可以修复锻造者,除了术士诺阿似乎没有其他人了。
  “是的,我会把通向努瓦雍家族家宝之路展示给您,仅限于您本人。”一番思虑后,伯爵终于做出了决定。
  诺阿的笑容一闪而逝。“加上黎莉娜-格利菲斯,算是我答谢她的回报。”他转向女术士,旁若无人地说:“这样的机会百年难遇,你应该不会拒绝罢。”
  黎莉娜兴奋地点头同意。
  努瓦雍伯爵并不想接受这个附加的条件,但显然,他并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本钱。
  术士诺阿早早地离开了宴席,由仆人带着去预先准备好的休憩的地方。而对于领主、将军,以及密切参与到这场预谋的战争中贵族、商贾们,今晚,还有很多的事要做。除了军队的抚恤、激励,兵力的补充,还要安排后续进军,入侵考伊科的军事计划。但更重要的,是近在眼前的胜利后,如何瓜分所得的战争红利——金银、土地、矿产,还有……人口。
  夜深,术士诺阿并没有如其他人所料,早早地进入梦乡。事实上,他已经无数年没有奢望过这么安逸的事了。
  “有必要为了那个东西浪费我们的时间吗?”
  始终隐藏在暗处,分享着术士生活的每个片段的女孩嘀咕着。诺阿能够想象到,她躺在精神构建的舒适小巢里,事不关己地评论着他的选择。
  “锻造者吗?”诺阿将目光,从摇曳的烛火上收回。“不,不是为了它。虽然我是当时这一类巨大魔法机械的设计者之一,但它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不会重复以前的错误。”
  “那就是要回收它?那个贪心的领主,还有你邀请的女术士,恐怕要伤心地哭了。”女孩的言语,依旧带着淡淡的醋意。
  “你记得火龙神召来的善于锻造的智慧种族吗?对,人类称呼他们矮人,他们自称珀米罗族(pumilio),崇拜火焰之人。”
  “嗯……,有点印象。他们好像不怎么习惯这里的环境,短暂的昌盛后就迅速衰落了。不过,我觉得与其说是不适应,还不如说矮人族是在与精灵、人类对生存空间的竞争中无法取胜,所以才落得现在的下场。他们既没有大量生育的能力,也没能发展出独一无二的种族意识,最后被淘汰就是意料之中的。”
  诺阿见女孩渐渐要走题,连忙将她拉了回来。
  “但你无法否认,矮人的确是最精于冶炼、制造的种族。即使他们对魔法的感应甚至不如一个普通的人类婴儿,可是矮人的制器,甚至比精灵的更易于与魔法结合。”
  女孩不屑地嗤笑。“勤于补拙而已,矮人的魔法体系,完全是生搬硬造的模仿。我很惊讶,曾经将魔法当作一门精美艺术的你,竟然与他们合作过。”
  “我这一生,遇到过各式各样的人,经历过许多对现在的人而言匪夷所思的事。”诺阿略感惆怅地回答。
  “不说这些了!”他摇摇头,摆脱回忆对他产生的不良影响。“矮人族崇拜火,而火带来光明。特别是当他们放弃在地面的生活,退居地下,火成了他们日常最熟悉也最敬畏的东西。有了火,就有了温暖,有了光线,有了食物和安全。所以很容易理解,当至高神崛起,不少矮人放弃了对火龙神的信仰,而转投入光之神的怀抱。”
  “他们还记恨着那条火蜥蜴把他们从温暖舒适的家乡,驱赶到这个不友好的世界的恶劣行径罢。”女孩的毒舌对于神也毫无禁忌。
  “那是吾神慈悲,感化了矮人们石头般坚固的心灵。”一个陌生的声音,加入了交谈。
  女孩几乎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她在精神领域的模样,就像一把出鞘的剑,透着丝丝杀意,完全没了刚才的倦怠。锋利的剑刃,即便是精神所关联的物质界,也能一下切开。
  术士的手划动了两下,为自己加上多重的防御。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不约而来的恶客,与寄居的女孩一样,也是某个纯精神的存在。
  “请放心,我此来无意战斗。”新来的连忙解释。“而且,我和之前那个因为几百年来第一次进入凡界而冲昏了脑袋的家伙不一样,很清楚我们这类低阶存在与深黑之翼的你之间差距。”
  显现出形象的天使,彬彬有礼地欠身道歉。
  “低阶?你的阶层比那个普恩斯巴利提斯高好几等罢。”女孩毫不客气地叱责,并将威压加之于闯入者身上。
  “嘶……嘶……。”试探性的攻击,立刻产生了效果。那个天使的形象开始扭曲,一副随时要崩溃的样子。这么容易就屈服了,真的是低阶天使?
  “放开他罢,不过是个镜像。”诺阿立刻就猜到了原因。
  天使的影像晃动了好久,才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旧之残痕,您的威势一如故往地令人印象深刻。”
  女孩对天使不知是恭维还是讥讽的话只是冷哼一声,没有搭理。
  诺阿皱起了眉头。“我们以前见过吗?你的波动,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天使露出常人从未见过的谦卑的笑容。“很久以前,我瞻仰过您叱咤疆场的伟岸身影。可惜啊当时我只是个辅助的角色,没能亲自领受神敌的威力。不过,如果说是最近……,我接手了那个傻瓜的凡界通道,也许您就是在那时感觉到我的。不得不承认,您的索敌感知能力还真是让我们天使一族感到恐惧啊。”
  原来就是这个天使,重新控制住了失去守护天使的考伊科主教,使徒瓦希德。
  诺阿倨傲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你了。你的隐忍,也让我印象深刻。”
  “您是指我的接近,没能及早引起您和您的共生者的警惕吗?呵呵,那是我不希望打搅两位的交流。”很难想象,天使也会表现的如此圆滑。
  “如果只是这些嘴皮上的把戏,我想我没必要再听下去了。”诺阿的脸沉了下来。
  女孩也唯恐天下不乱地叫嚣着:“上啊!我负责前面,你从后面对付他。干倒他,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请……请两位务必稍安勿躁。”天使虽然一副惊恐的样子,诺阿却没有感到他的脉动有所变化。他只是在表达一个态度,而不是真的畏惧了。
  果然,见两人没有上当,天使立刻换做一副庄重肃然地表情。
  “我来此的目的,一则是为我那陨落的同伴对您两位的无礼致歉,另一方面,是想请您解释一下这场冲突的原因。那个傻瓜再自不量力,她的行动毕竟没有突破上次战争后双方达成的条约限定。反而是您突如其来的介入,造成了我方损失一员的沉重代价。我被要求询问您一个问题——是否现在就要掀起新一轮的灭世之战了吗?”
  诺阿冷漠地说:“她对我有了杀意,所以我下手的确重了些。但即使如此,只要你们愿意,也能在最后关头把她引导回神界。实际上,你们甚至连举手之劳拉她一把都没有做,反而坐视她的陨落。要追究责任的话,也不该找到我的头上罢。当时离她最近的,不是阁下你本人吗?”
  天使丝毫没有羞愧的意思,而是斟酌着回答:“我可以把您的话理解为,您并无意改变现状,提前启动世代的更替。这次的遭遇,仅仅是一次无足挂齿的意外。”
  诺阿长长吸了口气,以克服自身不断滋长的怒气。
  “你怎么理解是你的事。我只想告诉你,我被吸引到这里,的确是因为那个陨落天使。但我的目的,却远不是因为她。”
  听到这个答复,天使也是送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就用我之前的总结,回复给我命令的人了。”
  “谁给你的命令?”被称为旧之残痕的女孩好奇地问天使。“是至高神本人吗?不要告诉我,他已经苏醒过来了。那样的话,即使还没到时间,灭世之战也会立刻开启。他就是那种自大执拗到一点都不肯通融的性子。”
  天使当然不敢指摘自己的主人,他委婉地回答:“吾主尚在沉眠,毫不回应我等的呼唤。为了替吾主看护好他那闪烁星光的宝座,最高洁的几位天使组成评议会,暂时执掌神界的事务。我正是因评议会的要求,来此拜会故往的神敌深黑之翼的。”
  “哼,我能猜到是哪几个家伙。”女孩恨恨地说。
  天使笑了笑,没有回应。那几位,无论是阶层上还是实力上,都比他高了不止一、两个级别,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在离开之前,我要为我的不告而入再次道歉。不过两位既然提到矮人族中的至高神信仰,想必是对天使武器产生了兴趣罢。”
  “你倒是聪明。”诺阿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
  天使却像是没有注意到危险,得意地解释道:“很简单的逻辑。您被天使的脉动吸引到此——您在之前的战斗中使用了光之枪,但仅仅是一次——您忽然对这座城的锻造者产生了兴趣——锻造者是矮人族与术士合作的产物——矮人族中的一部分接受了至高神的信仰。这几件事联系到一起,就能得出您拥有一件残缺的天使武器,正在想方设法修复它这样一个猜测。”
  “哦!原来是这样。”女孩也一下子开窍的。
  诺阿却没那么容易被说服。“还缺少一个环节。”他的气场,始终笼罩着天使的全身。
  天使耸了耸肩。“好吧,我承认故意隐瞒了一点。是的,矮人族曾经参与过天使武器的锻造。为此,我们甚至将其中的一些提升到我们天使的阶层上。这少数的几个,迄今为止还在为神界打造武器,并出售给任何一个只要是出的起价钱的客人。当然,他们再也不是矮人了。”
  “你是在建议我向你们天使购买武器的配件吗?”诺阿的语气,依旧平淡地毫无感情。
  天使依旧用嬉笑作为自己的盾牌。“一个人的建议,完全出于好意。”
  诺阿断然回答。“不必了。”
  “如您所愿。”天使躬身告退。不过临走前,他还是有些不死心。
  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那些天使评议会的高层如果看到他现在的表现,恐怕以后都会像躲避蚰蜒那样躲着他,可所得却依旧少得有限。至多是确认上次战争中的两个大敌,现在都虚弱得可怜。这类情况,只有孤僻到几百年都不与其他天使交流的家伙才不知道(庆幸的是,他并不那么弱小,以至于只有离群索居才能保护自己的地步)。就算知道又如何,不该招惹的还是不要随意招惹的为好。这么危险的事,还是留给评议会的高层去做为宜。
  他有自知之明,只是有点不死心而已。所以,他说出了那句可能会让他后悔一辈子的话——“希望您能睡个好觉。”
  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变暗了。星空、烛光,所有发出光线的东西,扭曲成一个深邃的孔洞。光,从这些孔被吸了回去,就仿佛坠落的沙砾。一切,能够看到的,能够触摸到的,能够感觉到的,都被贪婪地吸了进去。最后留下的,只有漆黑的、冰冷的、空旷的荒漠,似乎就连时间,也在那一刻停滞了。作为光之族裔的他,赤条条地、毫无防备裸露着,被凝固在死寂的黑暗中。
  那刺入骨髓的绝望,只维持了一瞬。可就是眨一下眼,就像是花费了相当于他永生的生命一般长的时间。此时,他才感觉到术士走过他的身边,低沉地语句不像是说出来的,而是一个字一个字刻在他的脑子,或者计算中枢的神经上的。
  “我为我的信念付出了代价,至高神亦是如此。你呢?你想好该为自己的坚持付出什么代价了吗?”
  天使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逃一般离开了,隐去了踪迹。
  “幼稚的家伙。如果当年我们遇到的都是这类天使,或许最终的结果不会是现在这样了。”女孩不知是感慨,还是安慰。
  诺阿没有回答,而是重重地躺回床上。他感到疲劳、累。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旅程,又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激烈的战斗,还有,维系在他身上如此脆弱的……平静。然而,当他略微放松紧绷的神经,无孔不入的黑雾,便蠢蠢欲动着要侵入他的领域。就如涨潮的潮水,一波一波地涌动,拍击着他的防御,寻找任何一个脆弱的地方。渐渐地,那些哗哗的潮汐声中夹杂一些杂音,且越来越响。能够听到刺耳的悲鸣、恐怖的哀嚎,还有恶毒的诅咒,细细碎碎地冷彻骨髓。黑雾化作各式各样的幻影,熟悉的,不熟悉的,美丽的,丑陋的,温和的,暴虐的,围拢着他,像是要将他整个吞噬。
  术士一握拳,用意志强行压下想要重获自由的黑雾。黑雾是他的武器,也是他最坚固的防御,然而,锋利的剑必是双刃,伤人伤己。黑雾同样是他的镣铐,寄生在他身上致命的毒瘤。一旦哪一天他再也压制不住黑雾,那他反而会成为滋长邪恶的养份,成为世界崩溃的元凶。这就是他,为了力量所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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