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坚守

　　春节假期后的首个工作日，王子文从小城回省城。一路上，他那藏在金丝眼镜下的一双小眼睛旧患又开始发作了，不断地被身边的各种颜色所吸引、所迷惑，自己的意识也在这些美丽的色彩中渐渐陷入迷糊：高铁上如烈火般的玫瑰红唇像醇酒一样令人痴醉，地铁内偶露峥嵘的粉色吊带如电击一般让心灵躁动，APM内飘逸摇曳的靛蓝色波浪小短裙恰如催眠钟摆似的让人沉迷……
　　回到了省城国际金融中心的大堂，等候电梯的时候，王子文礼让了跟在他后面的实习生松下筱菊，口中说着：“你先上，我太胖了，会超重的。”等到了下一个电梯，王子文第一个进入电梯，缩到了电梯按钮旁边，用他的大肚腩挡住了按钮，每当身边有美女经过，他都会彬彬有礼地询问美女：“到几楼去啊？”
　　很多时候，王子文的招数都非常有效，总有女士对这个胖乎乎而又很有礼貌的“绅士”产生好感，乐于接受他的搭讪，王子文在对着美女挤眉弄眼、极尽卖弄之能事之余，顺便也能用小眼睛的余光对着电梯内一览群芳……
　　早上九点，王子文准时到达位于国际金融中心第88层的雄心投资集团办公室。
　　椅子还没有坐热，座机便响了：女上司要他到办公室一趟。
　　王子文的女上司叫金妍妍，是个典型的拜金主义者，虽然她与王子文同时进入雄心集团，但是却比王子文爬升得快，王子文在她眼中，是个典型的失败者。现在，王子文坐在了一身名牌、身上散发出阵阵香水味的金妍妍面前，金妍妍的第一句话便简单直接地问道：“阿文，上一年你一个项目也没弄成，今年你打算怎样？”
　　金妍妍留着一头波浪秀发，面圆眼大，双唇丰润，肤色粉红，身材更是高挑匀称，颇有有熟女的韵味，身边不乏追求者，只是事业心强的她一直没有结婚。而王子文自觉高攀不起，所以没有胆量对她发动爱情攻势。现在，面对金妍妍的质问，王子文极力替自己辩解道：“不对啊，上一年我工作很努力啊，对桃花源和新源环保两个项目做了尽职调查，查出了他们的造假行为，避免了公司的信誉受到影响。你看，市长儿子推介的桃花源项目，根本就是个忽悠投资者的低回报农业项目，虚报产能；新源环保其实就是一家高污染工厂，那工厂几公里之外都能闻到刺激性气味，经常被周边居民投诉。我到那里调研了两天，鼻炎发作了，这样的公司却要打着环保的概念上市，他们就算能上市，日后也一定会引起很多质疑。现在做企业的人大多急功近利，想捞一把就走的人太多了，如果我们对项目把关不严，不认真筛选，搞不好只会引狼入室，忽悠投资者投了这样的公司，让投资者蒙受损失，更加会令我们集团的声誉受到损害。所以，我一直坚持的观点就是不能因为数量而牺牲了质量，不能因为追求利润而盲目投资，我们要用心去发掘真正有潜质的明日之星公司！……”王子文滔滔不绝地自我总结到。
　　谁知金妍妍却打断了王子文的话，说道：“子文，我知道你有理想、有追求、有坚持，但是资本市场永远都是追逐利润的地方，如果你不能为公司创造财富，那你对公司还有什么价值可言呢？阿文，听我说，你要在这行立足，就得有所表现，收起你的傲气，脚踏实地，先把业绩做上去再说！”
　　金妍妍一边说着，一边从面前拿起一份已经装订好的文件，抛到王子文面前，说：“这个东安市的东星动漫公司项目是我之前跟开的，潜力不小，还是政府督办项目，你带我的助手小马一起去做个实地调研，写份报告，这个项目就当是我们两人一起做的吧！”
　　王子文拿起文件看了几页，右手抬了抬眼镜，说：“哎，又是政府督办项目。现在的这类以动漫加旅游为主题的公司营收和利润全都在走下坡路，客户流失严重、利润不断下滑……”
　　还未等王子文把话说完，金妍妍无情地举起右手手板，示意王子文停止，接着，双眼紧紧地盯着王子文，一字一顿地说：“你的废话我听太多了，你今年再没有业绩的话，我可真的保不住你了，从今天开始，你要么马上为公司赚钱，要么马上辞职回家！我不想骂你，你知道吗？桃花源有市长儿子的推荐，很多公司抢着要投，现在被我们的老对手广源集团抢走了，正在排队上市中。你的这种工作态度简直就是在帮公司“倒米”，我要不是你的同学，一早就赶你出公司了。”
　　王子文的确理亏，他知道自己还能留在这间完全地遵从丛林法则的投资公司，金妍妍的力保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此刻，王子文拿着金妍妍给他的文件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坐着。金妍妍见硬招出完，便出软招，说：“阿文，今年我想竞争公司的合伙人职位，就请你帮个忙，把这个项目做好，大家一起升职，共同进步，好吗？”
　　说实话，王子文确实觉得因为自己的坚持，已经在同一个岗位上待了太长的时间，足足有五年没有升迁过，身处这个行业中，不能向前进步就相当于在倒退，每年拿着低得可怜的底薪在这个大城市生活确实是捉襟见肘，曾几何时，每当看到迟他一年、两年、三年进来的同事拿到了高分红、获得了升迁，他都怀疑是否还应该坚守自己的原则、坚守自己的底线。终于，王子文点了点头，对着金妍妍说了声：“好吧！”接着退出了金妍妍的办公室，上网订了两张中午去东安市的高铁车票……
　　中午，王子文拖着拉杆箱在车站汇合了小马，一起上了高铁。小马年纪轻轻，身材瘦削，下巴尖尖，面上带着一副黑胶眼镜，他刚进入公司不久，平时对前辈们都是毕恭毕敬的，今天和王子文一起出差，也表现得非常的恭敬顺从，一路上不断地向王子文请教工作上的问题，王子文也倚老卖老地教授了小马一翻，小马一边听一边猛地点头哈腰，像是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