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午夜

　　“林诺，今晚一个房间？。。”城堡里的回音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见，桃乐倚着门槛说，他脸色平淡着嘴角上扬掀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我觉着好像看见了，那有事发生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要。”我回了他一句后打算转身离开。我们所在的城堡二层楼房间有十几个，桃乐选的房间和楼梯挨得极近，那是因为临窗可见稚笛花儿穿插着枝丫随风漾漾，每每山风吹拂而过，想是练功的时候能更加直接接触到外界。这家伙习惯上也喜欢这样。
　　晚饭后，说实话吃得有些慢了，不过也是为了把时间消磨靠后……随处走一走也就差不多到了午夜。我和桃乐此时都在房门前，嗯，这个点该到睡觉的时候了。
　　“隔着墙壁，我不太好照顾你那边……也罢，随你。”看我准备离开，桃乐摸着下巴的回道，我想他究竟还是明白了我会老老实实地和他待在一块儿，还是要分开一个房间？这揣摩的空隙，他已经在床铺上打坐练功去了，但门开着，大概知晓我有晚一点的习惯。昨晚确实有点摸索，有这个形象倒也不奇怪。
　　当然，这会儿不是织帽子什么的，而是去尿尿……可以的话弄一件披风。
　　城堡里可比想象中大的多，也复杂的多，这样的好处有两点：一是能跟自己玩捉迷藏，二是能跟客人玩躲猫猫。说白了，不熟悉的情况下会把自己绕得头晕，走廊还特么是弯的。整体结构恐怕比起灰太狼的狼堡还复杂十倍以上。要是迷路了，对于桃乐，一巴掌轰开不是事；对于我来说，靠微眼多走几遍就熟悉了。
　　环视在无障碍物的条件下效果甚好，只要是空气便能看见地上的蚂蚁，天上的飞虫。透视的距离很短很短，被压制了数十倍不止，消耗起来一下子累得满头大汗，很容易就透支。所以，心里面稍作分析，一边慢慢地走着消化胃里的食物，一边也在好奇一些新鲜好玩的事物。冒险心和勇气同时都在心里鼓捣。所以，我找到了一处光亮的来源之地
　　——向厨房走去。
　　三楼。大厅里的陈墙上有张水墨画，画像是一个妙龄女子的容颜，看着挺俏丽，却怎么也联想不到“遗迹”这一词。它以黑白之色挂在那儿，案上烛火缭绕，三尺升烟盘旋着，想是那老头年轻时的老伴来着？看着确实好年轻呀，瞧她丈夫的岁数也不过三十岁左右。有一点，我猜年龄挺准的，有这方面的天赋。老头看起来绝非表面那样显得苍老，想是年龄被他给隐藏了。却也谈不上奇怪，因为我也隐藏了，还是往小了去。
　　带着疑问，走向了厨房。
　　炕头上烧着熊熊烈焰，进门之前便听见几声烧炭的炸裂声。
　　“小兄弟，你怕黑吗？”老头幽幽的问道，好像一个点燃着火柴的刽子手在跟你问话一样，怪恐怖。能吓着我？我也需要印证一下答案。
　　这一声奇怪的问候，在我抬头之际便看见老头往里边加了一块木柴，此刻正背对着我。明亮的火光映射出他的背影，照在我身后的那门墙之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像一只蹲伏的猴子。
　　都把话问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悬念？可见这老家伙果然心怀不轨，还有，丫的好敏锐的感知，老子走路可是基本不带声音的。于是，我不再往前走了，中间隔着十几米原地搬了张凳子坐下，淡定了心绪，从容地说道：“有点怕呀，不过有光线的地方倒让我不太适应。这里貌似两样都有，互相持平吧。”
　　“哦？老朽睡不着，把炕头给点着暖暖身子好除除今儿的晦气，免得明天又被妖怪给咬了。”老头也气定神闲，慢吞吞地用一把长铁钳拨弄着炕头里的柴火，有几处被他给弄灭了，又往里头添了几根进去。
　　对了？！…城堡直径五公里以内，貌似只有稚笛花这一种树木。难道他专门到更远的地方去搬柴火吗？今傍晚的时候可没觉得他细心捆绑好一堆，只是恰好被蛇咬了摔在地上还没给摔成骨折。
　　“客厅里那位年轻漂亮的姐姐是你什么人吗？”我指着大厅的方向问道。聊天的技术在于，关键之处别停顿，免得让其看出什么端倪可就糟糕了。
　　他抽出了铁钳，往地上敲了敲尖端的灰尘，以屁股为中心轴缓缓转过身来，依旧保持他那和蔼的神色说道：“她是我的师妹。”
　　“师妹？”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等待下文。
　　“也是我的未婚妻……”
　　我知道，有故事的人说话总是慢吞吞的，理解。不过这也正好。来呀，跟我比胡扯？脑海里风暴论输赢了。“曾经，我也有个伙伴，俺们村里都管她叫青梅，虽然我不是竹马，但我长得很符合。而且呀，我好歹有个像模像样的名字，林诺，老院长把我领回去的时候就这么叫了。青梅也是一样的，长大以后妥妥是我媳妇，嘻嘻……”
　　“小兄弟，那位院长贵姓？”
　　我低着头，答道：“姓青。”
　　有那么瞬间我好像带了一副隐形眼镜一般，火光的两个小点闪烁在上面，倘若旁人看到的话不无怀疑那是幻觉，我不动声色地说道：“我想听听，老伯您跟您妻子的故事，要是不方便说，便罢了。”
　　老头点起一个烟斗，沉默几秒后吸了口烟，说道：“她的名字叫千萱，那时，我什么也不懂，自从拜入天宗之后，在遇见她之前一直都活得连狗不如。那时候，她唤我为北风哥哥……”
　　千萱？天宗？有这个人和这个门派吗，光看他的表情还不足以看出来，所以，继续听他讲故事。
　　一通背景加边角料，故事大概到两人结识后，就彼此照顾有加，然后，她的师妹被一个辈分比他高的弟子给盯上了，强大的可怕，之后……
　　“我毒死了他。”老头故事讲的非常投入，自然而然地也把这五个字稀松平常地念了出来，听得我骨头不自觉打了个冷颤。这丫的杀人的时候想必也是这种态度吧，跟吃饭喝水一样。
　　只要手上沾染了鲜血，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多少都应该心怀审视的目光去慎重对待，他却不是这样子。说实话，我心里多少有一些害怕，同时也对这个武侠世界有了初步的认识：既然有桃乐那样的人，就会有老头这种人。
　　我说道——
　　“然后老伯你跟你的师妹远走高飞了……他们没有追杀你们吗？”
　　老头看着被他吐出来的白烟，回忆道：“我师妹，中了暗器，死了。我也把那帮畜生统统给杀了个干干净净，一把火将他们全烧了。随后，重伤的我带着师妹找到了这里，一起成了亲，一起过活。”
　　这就是全部。！！
　　漏洞在于，他说得实在太过完美无缺，同时我也相信记忆中的侠客有这么种情怀：对于死去的爱人，冥婚何尝不是一种朝着光明的道。但是，他真的只是在披着三十岁的面具默默守护着他的师妹吗？那么他师妹的坟墓在哪里？为什么不把那个留念的地方设在城堡周围？而且，大厅案台上可不见什么骨灰盒子之类的东西……所以，可以断定他谎话连篇，说出的东西假多真少。
　　弄清楚了一些虚假的消息，看到的情况却是真的。我便能直接去找桃乐将这个老头给绑起来，之后再说。
　　我心里琢磨着得找个理由离开，再待下去恐怕就危险了。
　　“呵呵，小兄弟，也给老朽讲讲那位青院长的事情吧，可否？……”老头边吐着烟圈边笑眯眯的道，他身后的火焰在渐渐减弱，我背后的重影也在渐渐暗淡。一丝紧张的气氛却在愈演愈烈，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情。
　　我烧起二郎腿，环臂交叉在胸前，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我的故事，简单多了。有个姓青的老头有一天在乡下的野路上捡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孩子，那个孩子就是我。长大后，上学读书，参加工作，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有一天我突然生病了，被陌生人给带走，就再也回不去。嗯，完了。。”
　　“你是个苦命的孩子……”
　　“不不不，我一直都觉得我挺幸运的，因为我从小就过得无忧无虑，眼睛一睁一闭一天过去，再睁开的时候发现原本不该变的都变了。但一切都和我的幸福无关，爱被打磨的石头总是容易发光，总能成长得更快些。所以，你别看我的样子只是个小孩，兴许懂的比你要多。”
　　“……”火焰熄灭。
　　我起身背对着他，说：“最后，祝愿你和千萱永远幸福。呃，我先撒泡尿去……！”
　　走出厨房，老头没有跟来，让我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另一边，看见桃乐正往三楼这边来了，出了厨房的走廊，再到大厅，那副灰白色的画像依旧静静的挂在那儿，要是画像会说话的话，我想它应当能够告诉我实情。
　　不管，天一亮，一切都无关了。
　　但是，总是有样莫名其妙的东西在蛊惑我去重新把它看一遍。而此时，桃乐离三楼几步远的楼梯口处，突然发生惊变。
　　我急忙跑了过去，天生优势让我看清楚了事情的全部经过，那整个楼梯突然间毫无征兆地翻了过来，让桃乐一路坠下，跌落进了地下室。
　　“不可能！？他应该能飞起来的吧！酒里有毒？排除。地下室和那副楼梯有问题……”我使劲地在桃乐最后一步落脚的地方猛踩猛跳着，无意中却推开了墙壁上的一道暗门，被一道下方的强风给往上吹去。
　　看见厨房里，老头吸完了最后一口烟，拇指一把掐断了烟斗，笑着缓缓地站了起来。那眼睛里有两道杀气隐现，一点精光再也不屑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