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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汉末风雨一九零 / 第二章 愿向来使言长志

第二章 愿向来使言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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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坚,不知不觉,一别两年了。”荀谌将手中的马缰递给看门的苍头,吩咐了两句后,方才对陈冲笑道。
  “友若,虽然两年不见,但是今日君之风采倒是远远强过你入洛之时。”见荀谌见面就先叙旧,陈冲也不着急。
  说实话,对于荀谌这位袁绍谋士,陈冲自小便相识,荀谌大陈冲近九岁,身为荀氏子弟,是整个颍川士人年轻一辈的翘楚,以通晓人情出口成章闻名,陈冲的四叔陈谌以慧眼识人著称,也对荀谌赞赏有加,在家宴中说道,荀谌有“郦侯之风。”
  郦侯,便是汉高祖刘邦手下的最大说客郦食其,曾以一人说降齐国降汉,陈谌此言算是很高的评价,但是陈冲心中颇不以为然,当然这多是出于对于袁绍集团的成见,即使是这样陈冲也不得不承认和荀谌交如沐春风,不时会有心醉神迷之感,算是一等一的人杰。
  荀氏子弟中,陈冲真心佩服和喜欢的只有荀彧和荀攸两人。荀彧高亮其中,柔嘉其外,荀攸内藏英知,双目如炬,与两人相交,如饮香醇,唇齿留香,余味悠长。只可惜此时,荀彧为响应袁绍已经带领全族离开,迁往冀州,荀攸在两年前同荀谌一同被征辟至洛阳,陈冲对于这两人也差不多有两年未见了。
  想到这里,陈冲向荀谌问道:“未知文若,公达现状如何?”
  荀谌笑道:“果真如公达所言,庭坚,我离开洛阳时公达就与我打赌,说‘庭坚真吾友,三句必及吾耳’,我原本还不信,结果你第二句便提到了,公达还是低估了你对他的重视啊。”
  陈冲听到也不觉得自己孟浪,只觉得这真的是荀攸才能说出来的话,心中欣喜了一会荀攸对自己的信任,才发现自己将荀谌晾在门口,已经大大失礼了。陈冲赶紧将荀谌迎进大堂,嘱咐婢女烧点热水给荀谌净面洗尘,一边对荀谌致歉道:“友若,恕我失礼,还请稍等片刻,家父正在晨读,你远道而来必有大事,我去请大人来和你商量。”
  荀谌笑道:“也无甚大事,无需如此兴师动众。”
  陈冲看了他一眼,只见荀谌坦坦荡荡,淡然自若,仿佛远道而来却是为了探亲访友,以至于此陈冲一瞬间以为自己是不是猜测错了,但是陈冲二世为人极为自信,只是一刻便又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但也不尤得击节赞叹道:“卿之来意,举世皆知,千万性命,决于一人,然卿视之若等闲,老聃云:‘治大国如烹小鲜’,友若已有三分神似。”
  荀谌笑而不答,陈冲也只再拱拱手,走出大堂信步前往后院。
  门外虽然一片荒芜景象,但是陈家门内却是丝毫感觉不到,佣人例行打扫亭廊,伙房因为贵客来临变得比往常还忙碌了些。陈冲望了望天上流动的云彩,苍穹湛蓝一片,似乎以前以后都会如此,但是理智告诉陈冲,颍川陈氏的崛起还没有超过一百年。
  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真的能够像自己所计划地那样完成一片宏图伟业吗?
  心中想着心事,缓过神来,陈冲已经看见了父亲的身影。
  陈政正站在湖心亭中,玄色深衣,浅青儒冠,又时值深冬,万物枯萎,与颇有活力的厅堂对比起来,多有孤寂之气。陈冲只听得陈政悠悠吟诵道: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念的正是《诗经·王风》的《黍离》篇。
  陈冲待陈政诵毕,正欲上前与陈政说话,不料陈政反而先摆了摆手,开口道:“小子不必多说了,是友若来了吧,刚刚长文看你和友若交谈,已经先来通报过我了。”长文,指的是陈纪之子陈群。
  陈冲一愣,本来在路上,他在心中很是构思了一番话,结果现在被堵在了嗓子里,憋得难受,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陈政看了他一眼,继续缓缓道:“庭坚,我刚刚念的诗是什么?”
  陈冲赶紧扫清了心中的心思,正色道:“大人所念,正是黍离。”
  “小子可知我为何吟诵此诗?”
  “小子曾记祖父在辩难时讲过,黍离,悯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悯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此诗。大人是在心忧汉室,重蹈宗周之覆辙。”
  陈政颔首赞同,踱步走出湖心亭,对陈冲叹道:“友若此来,正如你去年所料,必是为讨董会盟而来,国家遭逢黄巾之乱不过六载,如今董卓威逼朝堂,行乱命,为乱政,朝廷威信不足此前十一,但尚有补救之法。但现如今袁渤海起兵戈,寇洛阳,关东州郡无王命而动,汉室之难,近乎必然啊。”
  陈冲昂然道:“大人何必心忧,董卓袁绍之乱,又如王莽何?”
  陈政看了他一眼,只见陈冲直立如松,英姿勃发,仿佛破土之笋,与四周肃杀的寒冬气息格格不入,一时间默然无语,摇头道:“去厅堂吧,我已经让长文去通知各位族人,这次我们召开一次全族之会。”
  说是全族之会,其实也并没有多少人,陈寔去世,陈纪陈谌皆不在颍川,现如今许县中陈氏也不过剩下十来人罢了,而能称得上贤名远扬,炙手可热的也不过陈群等两三人而已。陈群五六岁时就被陈寔夸赞为“此子必兴吾宗。”,同时,陈群又被孔融所看重,以至于孔融和陈群相交后甘愿自将辈份称呼陈纪为长辈,陈群在陈氏第三辈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在陈群的召集下,不过一炷香多些的时间,颍川陈氏所有人都到齐了,陈政坐在主席之上,陈群陈冲侍立两旁,荀谌居于首座,而后这次家族会议就算正式开始了。
  首先是对对方家族老人的问候,陈政先问荀谌道:“友若,不知六龙先生身体可还安好?”
  六龙先生,指的是荀氏八龙中的荀爽,荀爽虽然排行第六,但是学识能力品德俱为八龙第一,官拜至六卿之一的司空,一向有“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的评价,慈明,便是荀爽的字。现如今荀氏八龙大多去世,荀爽算是荀氏老一辈中硕果仅存的顶尖名士了。
  荀谌行礼道:“承蒙陈公看重,但是小子不敢乱说,至我于洛阳别族父时,族父已经行不能不半里,饮不过半斟,恐怕身体已经撑不过今年了。”
  陈政听闻后叹道:“六龙先生学满天下,声誉无双,他再一去,朝堂中能够稳定大局的人就又少一个了。”言毕,忧虑之意毫不遮掩。
  荀谌再行礼道:“陈公之虑,我知之矣,然陈公可否听谌一言?”
  陈政颔首道:“但说无妨。”
  荀谌得到允许后,挺直身子,先道了一声“失礼了”,然后忽然将面前的酒水直接洒在厅堂上,举杯对在座的陈氏成员朗声道:“谌敢问诸位,谁能将此水再入此杯?”
  陈群接道:“此乃覆水,怎能再收之。”
  荀谌欣然道:“然也,覆水收之,不过泥浆,千年前太公之时如此,现如今也仍然如此。这是自然之理,天伦之道,不可违之。现如今我观汉室之危难,亦是如此。陈公所以忧虑者,不过大局二字,然而大厦将倾,岂人力之所及?作壁上观,既免秦暴,难逃楚仇。关东起兵,早已不再是箭在弦上,而是箭已离弦。”
  “现如今,谌敢与诸君明言,桥公所传州郡之书,乃伪作也,非三公所亲书。然而伪书之中,何者为虚?以至于袁公登高一呼,响者云集?前有冀州牧韩公,后有兖州刺史刘公,宗室名士,皆反董贼,进讨洛阳,营救天子,谈何不成?由此可见,董贼不得民心甚矣,天下苦董贼甚矣,如今局面,乃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至于你我清流士人,如何置身其外?覆巢之下,只听闻能有蝼蚁偷生,未闻有完卵幸免,谌请陈公不止为天下计,也为陈氏百年之后而计。”
  一席话说完,荀谌再向沉思中的诸位子弟行礼,面色沉静,仿佛刚刚那些慷慨陈词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此时虽然全场无声,但是陈冲心知几乎所有人都为荀谌的这番话默默说了个好字,陈冲心知这时候是一个出来说服陈政的好时机。
  他准备正式向自己的父亲说出自己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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