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叔的迪拜情节

　　第一日初见
　　第五章大叔的迪拜情节
　　“小子，你是第一次来迪拜吧”
　　“对啊，大叔”
　　“那你这些话都是自己琢磨的么？”
　　“有亲眼看到的，有无意听到的，还有网上看到的”
　　“挺厉害了，小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可以搜集信息，建立思维模型，还能加上些许的逻辑分析和推论，假以时日，是个参谋的好手，如果多几年历练能当一个不错的职业经理人”
　　“大叔，你这话看似夸我，我感觉话里有话啊”
　　“哈，有么？那你觉得我话里的话是什么呢？”
　　“大叔，多几年的历练的潜台词就是我目前是阅历不够的，能做出这个评定，不是大叔有‘说话不说太满’的社交习惯，就是说明大叔对我的话在认知上是有分歧的，但是我们萍水相逢，两次相遇全靠缘分，看大叔愿意和我交流的份上应该不是客气使然，那么就一定是真心为我好了，那大叔心里一定有自己的认知，不妨说给我这个后进小子听听咯”
　　“你这个小鬼啊，还真有些孙悟空的灵性，对人的认知也能看出些门道，说你老成把，你却还保留着很多真诚和棱角，但是说你初出茅庐，你却有能力剥开伪装，看到事物的核心。你到底会成为浑金璞玉还是羊质虎皮，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大叔，你这算给我批命么？哈哈，您还是和我说说我的迪拜印象对不对啊”
　　“印象这个事，谈不上对错，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只能对你说说我眼中的迪拜。小子，我应该比你年长个三十多岁，如果说有哪个区域文化更像我过往的人生履历，那应该就是这里了，在你们心中，迪拜就算报喜不报忧，终归他是有喜的，终归他还是有钱去创造的，终归他还是个有钱的富人，而我因为见过迪拜的整个发展过程，所以我知道他走到今天是多么不容易，迪拜不是一个独立的主权国家，它是阿联酋七个酋长国之一，总有人搞不清它到底是一个城市还是一个国家，其实它就是一个城市国家，它的面积仅仅只是阿联酋的5%，而最大的酋长国阿布扎比的面积却是阿联酋的70%，小子，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迪拜为什么很有钱？”
　　“因为它在中东吧，波斯湾附近不是世界的大油田么，这些国家都因为石油而特别有钱，我还记得以前课本里说过中东的水要比油贵”
　　“没错，阿联酋是在上世纪60年代发现的石油，从那以后，整个国家的经济就发生了变化，但是阿联酋的各酋长国之间除了军事以外，其他所有的事务是自治的。阿布扎比在自己的领土上探明的石油储量占到了整个阿联酋的90%，而迪拜就很尴尬了，它几乎没有石油储量，所以即使发现了大自然留下的遗产，很不幸，迪拜这个儿子没有继承到一分钱，所以它还是个穷小子”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的，我虽然觉得迪拜像一个真实的谎言，但我丝毫没把他和‘穷’这个字联系在一起”
　　“小子，你看这座迪拜塔，它的名字叫哈利法塔，你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么”
　　“我好像在百度上看过，说是***世界里的最高精神领袖就叫哈利法，而且阿联酋的总统也叫哈利法，所以就叫哈利法塔了”
　　“你说的没错，但你有没有想过，迪拜塔是迪拜自己盖的建筑，而阿联酋的总统却不是迪拜酋长国的酋长，而是阿布扎比酋长国的酋长，迪拜酋长是不是太高尚了，花费了自己举世瞩目的资金给阿布扎比酋长盖一座高楼”
　　“难道是，这个塔是阿布扎比酋长花钱盖的？”
　　“你的脑筋转得很快，这座哈利法塔一开始确实叫迪拜塔，迪拜酋长也没有那么高尚，这座塔从04年开始动工，结果在09年的时候，迪拜遭遇了债务危机，政府最大的实体企业在兴建了你说的那些世界第一头衔的地产项目之后，因为还不上贷款的钱，单方面宣布暂停偿还债务，同时对企业进行债务重组，在这个举步维艰的时候，阿布扎比酋长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吧，还是借了一大笔钱给到了迪拜，让迪拜度过了债务危机并且成功的把这座大楼盖好了，完工之后迪拜酋长国就把这座塔改名成了哈利法塔，以此感谢哈利法的资金援助，当然也有说改名这个事是借钱的一个条件，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迪拜其实真的很缺钱，它所有的这些土豪行为其实都与中东的资源无关，而是通过金融的手段在世界各地的银行里融资做到的，所以，我其实对迪拜的印象和你不太一样，我印象中的迪拜是一个通过自己努力走向成功的奋斗者”
　　“哈哈，大叔那你也是一个成功者了”
　　“小子，成功的定义在于你怎么看，如果以普世观的眼光看我，那我应该算是一个成功者，但是要是以自己内心的想法来界定，我只是一个还在挣扎的中年人了”
　　“是因为大叔的企业被注资的事情么？”
　　大叔听了我的话，突然变的很冷静，眼中一道锐利的光一闪而过，就一直盯着我看，我也没有转移过目光，笑嘻嘻的和大叔对视着，就这么过了许久，大叔长吁了一口气，目光和神情又恢复了之前的云淡风轻，轻声吐道“你听到我的通话了？”
　　“是的，大叔，别紧张，我不是刻意的，但我也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就听到了只言片语的”
　　“小子，那你就对你那只言片语的话来分析分析，我面临的是个什么情况”
　　“大叔，你家是哥三个吧”
　　“嗯，不过除了两个兄弟我还有一个妹妹”
　　“那你是老大，你的两个弟弟都在你的企业工作，应该都是管理层，但很明显，你对于企业有绝对的控制权”
　　“你接着说”
　　“大叔你的企业应该做的不小，且在某一个领域有着很大的优势，这种优势应该是在技术上或者模式上有着相当大的先进性和不可复制性，这让大叔的企业有着很强的盈利性，大叔电话里提到过现金流，而且你整个人的态度是被动接受注资的，那就说明大叔的公司在这个融资火爆的时代并不缺乏现金流，而且大叔的二弟应该是愿意接收对方注资的，而三弟应该是和大叔站在一条线上的，那么就说明你们高层对未来的发展方向意见是不统一的，只是这个注资的资本力量应该很强大，强大到如果拒绝，会让目前的公司运营上遭到很多的困难，这种‘宁肯得不到就毁掉’的做事方法也从侧面证明了大叔的企业是一个很诱人的蛋糕，将心比心而言，我要是大叔，我的挣扎就是‘不自由，毋宁死’，我是没办法活在别人的规划里”
　　“后生可畏啊，小子，你愈发的让我刮目相看了，仅凭着只言片语的电话，你能推断到这些，我心里已经很惊讶了。盘子越来越大，身上的责任就越来越多，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拉着车跑，慢慢的车就开始顶着我跑了，有些选择做了就不能后悔，有些路踏上了就不能回头，任性这种东西我已经好多年没品尝过了，早就忘记了什么滋味，我的事情呢比较复杂，就不过多的和你探究了，其实到我这个岁数最忌讳的事情是交浅言深，但是小子，说句可笑的话，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不，应该说我年轻时候的自己没有你这么出色，我就和你多说几句，我之前说你多历练几年其实并不是说你阅历不够，而是觉得你吃的亏很少，你是我见过的年轻人里思维活跃度和逻辑分析力顶尖的人，你能很快的对事情的前因后果展开符合逻辑的推论和猜想，而且一旦逻辑通顺，你会非常信赖自己的推理判定，这毫无疑问是项出色的能力，但是人生就像多元方程，给定的条件越少，可以解出的答案就越多，而你在得到第一个解的时候，就很快的把它作为你逻辑的唯一答案，并且坚定不移的以这个答案为标准，这种惯性思维对待问题或者困局时有着超快的反应力，但是往往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赌博，在获取资讯不明朗的情况下，用一个解赌对了是奇迹，赌错了就可能满盘皆输，也许你现在的工作环境或者人际环境还没有接触到赌错了有重大后果的情况，所以，你会愈发的增强这种思维惯性，而我希望你多经历一些事情的原因就是希望你早跌倒早治愈，早完善早成功，很多事情别人说是没用的，要发自内心的意识才是改变的基础，小子，我很看好你，你像年轻时候的我，但我绝不是未来的你”
　　“大叔，遇见你之前，我其实一直不觉得年龄是衡量能力的标准，我最讨厌别人用资历来说话，我始终相信自己总结的一句话‘不用心活的人，‘活十年等于别人活一年’，用心活的人，‘活一年等于别人活十年’’，直到听到你刚才那番话，我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你能在我们短短的的交流中就能看出来我的性格缺点和我的思维漏洞，并且我确实没找到你说的话有什么漏洞，看来我思考问题的维度还是不够宽，大叔，我对你的说法心服口服”
　　“小子，资历并不是论资排辈，资历是你个人财富和交际圈子的积累，到了我这个年龄，你再回头看看自己的步伐，再转头看看同一水平线的圈子，你会发现，大家基本上有着相同的处世方法，有着一样的交际文化，大家都是套子里的人，都是相同时代下批量生产的物件儿。要想改变环境是个很累的过程，每一个新平衡的诞生都是很多人拼命打破上一个平衡，然后死命稳固新平衡才有的，所以我没那么大的心气再去逆流而上，我其实还蛮知足的，你眼中看见的我的不情愿，其实只是我个人些许的唏嘘，而你眼中那个自卑而又渴望成功的迪拜，却恰恰是你自己内心的缩影”
　　“大叔，在你面前我好像没穿衣服啊，是不是每个人眼中的迪拜印象都藏着他自己的缩影啊”
　　“也许不仅仅是迪拜吧，当人在一条陌生路上走的时候，因为前途未知，所以总希望找一些事物来寄托，我们解读这些事物，给它们寄予象征意义，然后用它们的意义再反哺我们自己的内心，从而得到肯定，这样就能坚定的迈出每一步。这个过程有些人叫做信仰，有些人叫做自我麻醉，不过不管这个过程叫什么，终归是件好事”
　　“大叔，谢谢你今天和我的交流，我可能要到离开的时候了，走之前，我送你件礼物吧”
　　“小子，我什么都不缺，你走好自己的路我就很开心了”
　　“大叔，别说的我像浪子回头一样，我送你的这件礼物你肯定缺”
　　“是么，那我倒要看看了”
　　“那你跟我走吧，大叔，我们去地铁口”
　　我和大叔沿着广场走了十多分钟，这期间没想到大叔也安耐不住好奇心，不断的问我到底要送什么，我心里说了“哈哈，你也有被好奇心折磨的时候”，我就敷衍道“到了你就知道了”。终于来到了地铁长廊的聚集区，我选择了一块巨大的奢饰品广告牌作为背景，具体是什么品牌我就忘记了，只记得一个洋妞在秀着她的烈焰红唇，旁边罗列着一排各色的唇釉。
　　我对大叔说“一直听说迪拜乞讨能成为千万富翁，但我觉得乞讨有点有失大国颜面了，那不如卖艺好了，凭本事吃饭也不丢人，一会我就吹口琴，你就帮我拿着盆收钱，大叔，你不是说你很久都不知道任性是个什么滋味了么，我就送你这个礼物让你找找任性的感觉”
　　大叔：“呃……”
　　看着大叔目瞪口呆的样子，我心里笑道“小样，教育了我一天，这回懵了吧”，我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饭盆递给了大叔，这是我听说国外吃不好，特别准备泡袋装泡面用的，结果我在HK机场竟然忘记买泡面了，说起来都是泪水啊。
　　大叔下意识的结果饭盆，结巴道“你来…来…来真的啊，连盆你都带了啊”
　　“那我能跟你闹么，先别急，我再拿个塑料袋子套上，一会钱不干净，我盆子说不定还要吃饭呢”说着，我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塑料袋套在了盆子上。
　　大叔经历了看似漫长实则短暂的思想斗争之后，脸上的表情从纠结变成了坚定，仿佛是在告诉我：“得了，上了贼船，干就完了”
　　我轻轻的从绒包里掏出了我的口琴，低声的对它说“伙计，开始我们的表演吧，人这一生能有几回率性而为”，我吹的第一首曲子是罗大佑的《你的样子》，回想着在飞机上那个记忆深刻的梦，只有我自己明白，我对这个世界展露的功利心只是我的理想，而我内心真正在意的还是伫立在心中那一抹倩影。
　　这个长廊连接着地铁和商场，由于商场已经开门，往来的游客很多，当我演奏完这一首曲子之后，我便看见好多人都围在这里，有国人有洋人，大家有拿着手机拍照的，有竖大拇指的，可气的是大叔竟然端着盆在那回味，我低声喊他“大叔，唉，你别忘了，你要收钱的”。
　　大叔似乎完全放开了自己，他头也不回我，真的拿着小盆一边抱手礼，一边围着人群喊着“money（钱）encourage（鼓励）”，似乎洋人特别喜欢这种热闹的事情，竟然比国人还积极，率先的把钞票和硬币扔进了大叔手中的盆里。与此同时，我开始吹起了第二首曲子——久石让的《天空之城》，这是唯一一个我不反感的带有RB元素的东西，看起来《天空之城》的旋律受众还是比较广的，很多人都能跟着口琴特有的轻灵之音一起哼着，在我演奏到末尾的时候，我突然用余光看见了远处有两个警察，似乎在用对讲机沟通着什么，还不时的指指点点这边的人群，我顿时灵光一闪，些许信息涌入脑海，“迪拜是明令禁止乞讨的，属于违法行为”，虽然卖艺不算乞讨，不过估计也不会有啥好下场，电光火石之间，琴音戛然而止，我生平最快的速度收琴入袋，抱拳喊着“sorry”，拉着还不明白情况的大叔就往地铁站里奔去，警察也似乎也没搞懂发生了什么，还在不紧不慢的往这边走，聚集的人群开始散去，也阻挡了警察的步伐，我拉着大叔走到了和同伴约定的地点，把事情的原委和大叔说了一下。大叔也没有多说什么，把一盆的钱交给我，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我们就在这分道扬镳吧”
　　“保重，大叔”
　　看着大叔离开的背影，我和他很默契的都没有留对方的联系方式，甚至我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我突然脑海中涌出来一个词——江湖。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