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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未能流芳桓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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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遭无妄,命途就跌宕,父母早分扬,生活陷迷茫。
  我乃家中长,自是要担当,仇敌难以丧,思父总惆怅。
  母又遇病伤,雪上再添霜,恨父不在旁,只有独自抗。
  父仇终于放,身心难得旷,与友诉情殇,饮酒和泪畅。
  早年生期望,对你自难忘,最终成徍眷,想用生平傍。
  唯恐负你强,投身在朝堂,立志平寇荡,静待岁月盎。
  征伐无胜终,人情又汹汹,我自忧心忡,思虑生心中。
  刀俎非我崇,鱼肉定然凶,人生难流芳,便不持信忠。
  明明心意通,却未能相拥,自你离我殇,遗恨各种猖,
  愿来世相仿,携手创芬芳。
  桓温临危之际看到谢安石还能来看望自己一番,在谢安石走后的不久。他快要离开世上的时候,终归是想到了一件尘封的往事。
  他在那种时候,便想起李势离去没多久后,他的妹妹李夭娆便也紧随着他离开了。
  他想起李夭娆在离世前笑得意味不明的告知他道“明公,您难道没有发觉长公主殿下是那般钟情于您的么?”
  他听闻李夭娆那般说来,便很好的听到了心脏在分崩离析的声音,他有些不太确信的颤声问道“夭娆,你说什么?”
  李夭娆便笑得用意不明的开口道“阿娆说,长公主殿下一直都是钟情于明公您的,只是您不愿意去相信罢。”
  他当时不由一把握紧了李夭娆柔若无骨的手,再次确认道“夭娆,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夭娆便清浅的开口道“当年长公主殿下曾经想要一剑杀了阿娆,阿娆当时太过害怕,就不敢告知明公您。”
  他当时不由疑惑道“可是妖娆你当年不是说那是猫给伤得?”
  李夭娆便无辜的开口道“阿娆当年害怕明公您会怪罪公主殿下,阿娆看到公主殿下对明公您痴心一片,自然不忍心她会被明公您责难。”
  他当时听闻李夭娆那般说来,不由感到原本分崩离析的心脏又被人直接给丢尽了油锅里。他明知道那是一口滚烫的油锅,却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去解救他的心脏。
  因为再怎么疼痛,他都是要去解救他的心脏。
  他虽然了然李夭娆是有意而为之,为了让他不得安生,为了让他心生遗憾,为了让他负罪满满,但是他还是不能控制自己想要在她这里获得自己最为渴望的答案。那怕他会因为她任何的一句言辞,任何的一种细微的动作而心生痛楚到难以忍耐。
  他听闻李夭娆那般道来,不由心灰意冷的询问道“妖娆你为何要到现在才告诉我?”
  李夭娆便十足不在意的开口道“这几年明公您对阿娆也是很好,阿娆看出了明公您其实一直钟情于长公主,便想着无论如何总归不能让您跟长公主一直心生隔阂的误会下去。”
  他听完李夭娆的那样一番话后,不由气结的松开了她的手,然后心寒的起身离去。
  李夭娆却在他的身后极其用意的开口道“明公,您伤了长公主这么多年,恐怕是不能够再次挽回她的心了。女人么,这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便是不管不顾的,但是一旦恨了一个人,估计就很难被原谅了。长公主当年有多爱您,她后来就会有多恨您。”然后有若有所思的笑道“可能经过这么些年的冷战,长公主连恨都懒得恨您了。她连恨都懒得恨您的时候,估计,您就是一个与她再无瓜葛的人了。”
  他当时听闻李夭娆那样的一番话后,忽然心生了一股恨意,他不由愤恨的转身走到李夭娆的身边,想要一把掐死她。
  李夭娆见他过来,倒是笑得极为愉悦“明公您当年灭了哥哥的国家,明明不喜欢阿娆,却非要将阿娆跟哥哥分开。”然后便厉色看向他狠绝道“您既然毁了阿娆的人生,公平起见,阿娆自然不能如了您的心愿。”
  他听完李夭娆那般狠毒的言辞后,不由懊怒道“你给我闭嘴。”
  他只要想到,他因为将跟前这个女子带到了身边而错过了跟妻子和好如初的大好时机,便心生恨意到想要毁灭所有。
  李夭娆却笑得毫不在意的开口道“您别发那么大火气,阿娆很快就永远闭嘴了,既然生不能跟哥哥在一起,阿娆便追随哥哥死去的脚步。”
  她说完那样的一番话后,便笑得猖獗的开口道“桓温啊桓温,你果敢一生,却在最爱的人面前不断的心生怀疑,以至于一再错过,看到你过成这样,我倒是心满意足,我跟哥哥到死都是心意相通,可惜你跟长公主活在一起却无法相拥。”
  他当时听闻了李夭娆那样的一番话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便直接伸手掐上了李夭娆纤细的脖颈。
  他握上那个他轻轻扭动一下便能断掉的脖颈后,终究是挫败的放手了。
  始作俑者的人从来都是他自己啊!
  他松开了李夭娆的脖颈后,便一身疲惫的转身意欲离去,李夭娆却在他离去的那一刻,笑得幽怨的开口道“你早该杀了我。”
  他想,他诚然早该杀了那样的一个人,可惜现在杀她早已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让他的妻,对他越发冷目以对。
  怎么说李夭娆也是陪伴了他十有余年的人,他若是在她临终之际还能对她痛下狠手,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证明,证明他有多么的很绝无情么,那么他的妻该对他有多绝望。
  不,他的妻可能再也不会理会他做的任何的一件事情了。也唯有一件事情,能让他的妻在意,那便是有关她的王室。
  他在那般心绪万千的情况下,竟然不由自主的来到了妻子的房前,妻子的房门跟以往的任何一起一样,仍旧紧锁。
  他的妻子自从那一次主动邀约他一起共享晚膳,然后到李夭娆哪里闹了一番后,便再也不曾找过他了。
  他站到妻子房间之外的时候,便看到了妻子的侍婢兰竹,他不由询问道“兰竹,殿下最近如何?”
  他那样的一种时刻,只想让妻子能听到他的关切之声,希望自己还能够有机会再次走进妻子的身边。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到底还是想起当年庾翼跟他提及长公主的时候,他便对那样一个有着倾世容颜的高贵公主心生向往。等到他真正迎娶公主后,对那样一个十足冷漠的公主不由心生了无限的怜惜之情。
  他承认,自己第一眼便深陷妻子哀伤的美目中了,但是他实在是太过在意妻子,又为着自己卑微的身份而心生自卑,只想能远远地看着那个高贵美丽的妻子便心生满足。后来,他为了能够跟妻子取得相等的地位,便不断的在征伐上努力。等到他终于有所作为的时候,他难免因为妻子的身份而生出了诸多犹疑。
  他想起,妻子在两个弟弟相继离去的时候是对他敞开过心扉的,只是他因为心生猜忌,便不断的怀疑了妻子的心意,结果到后来便形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
  他一想到,他跟妻子再也难以回到当年的那种温情时刻,愧恨之意便让他想要毁天灭地一番才好。
  结果,兰竹还没有回应他,妻子淡漠的声音便传来“兰竹,你进来一下。”
  兰竹便冲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便走进了妻子的房间,然后仍旧是将房门紧闭。
  他听妻子那般淡漠的声音,终归是生出了诸多伤罔之情。
  他想起,李夭娆死后,他倒是想跟妻子和好如初,但是妻子却再也不曾给过他任何一丝一毫的机会。
  直到他枋头之战战败而归,在平定袁瑾的寿阳之乱的那一年,妻子也不幸离去。
  他在妻子离世时,想要去见妻子最后一面,却被妻子淡漠的拒绝道“兰竹,我不想见他。”
  他每次一想到他连妻子最后的一面都没见到,不由伤痛到想要落下泪来。他原本枋头之败,已经够难过了,妻子却还在临终之际也不肯原谅他。
  他的枋头之败,责任重大,虽然他后期有平定袁瑾的寿阳之乱,但是终归是难以抹平枋头之败的耻辱。
  他原本想要借枋头之战立功河朔,却不意被慕容垂给击败得很惨重。
  他当时难免想到自己会因此而失信于朝堂,少不得想要进行一些补救措施。
  他当时不由问及他的参军郗嘉宾“嘉宾,这次的寿阳之捷可否一洗枋头之耻?”
  他的参军郗嘉宾当年便淡然道“恐怕不能让有识之人心服口服。”
  他当时听闻,便不再言语,早年殷渊源北伐失败,他可是一纸奏折将殷渊源贬为了庶人,谢万石北伐失败也是被贬为庶人。他虽然不至于被贬黜为庶人,但是总归是难辞其咎。
  他知道,朝堂从来不是一个温情的地方,尤其是对待他这种战功卓绝、位居高位的人,更是没有情分可言。
  他又一次站到了做鱼肉还是刀俎的分水岭上了,若是没有任何作为等着朝廷前来宰割他,他自然不乐意。
  他想,他又该做出何种作为,才能将这种燃眉之急给缓解过去呢。
  他那般思索一番的时候,莫名的便想起了王敦来。早年时人总爱将他比做王敦,他当时对于那样的一种对比自然心生愤懑,如今却莫名的想念起那样的一个人来。
  郗嘉宾在他问完那样的一句话后,夜半时分忽然问及他“明公可否有所顾虑呢?”
  他怎么能没有顾虑,他在那般败绩还将职责伪推给袁真,朝中之士如何不责难于他,他要面对那般的人情汹汹,一不小心就要被那样的汹汹人情给吞没,如何没有顾虑。
  他思索至此,便询问道“嘉宾,你有什么计谋?”
  郗嘉宾便开口道“明公既然位居了重任,朝臣必定会将所有的职责归罪于明公。这种情况之下,若是不能实施一番废立之事、行伊霍之举,自然不能够镇压四海、震服宇内,明公如何能不深思熟虑一番呢。”
  他听到郗嘉宾这般说来,自然觉着十足合乎心意。
  他的妻子都已经离开了他,那样的一个皇室对他而言自然没有任何的情分可言了。
  他在听闻了郗嘉宾的那番言辞后,莫名的便想要回到父亲的墓地看看,他忽然想要问父亲一些问题。
  他来到父亲的墓地后,不由心生怀疑的开口道“父亲,您当年为何就要那般固执的坚守城池呢,晋室少了您一人又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但是家里没有了父亲您却是有极大的变化,我跟母亲还有弟弟在您离去后,过得有多艰辛您知道吗。”
  他顿了一顿又继续皱眉开口道“父亲,您知不知道,您离开后母亲有多难,母亲身患疾病我们却无钱给母亲医治,我跟是早早便要为了这个家不断的付出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努力,好不容易用自己的努力换来了一些地位,却又要被朝廷不断怀疑,被朝臣不断质疑,这样的一个朝堂值得父亲您付出自己的性命来护卫么?”
  他问完后又继续道“父亲,若是您还在的话,您看到孩儿这般被不断的质疑,您会否觉着为了这样的一个朝堂付出了自己的性命是极其不值的呢?”
  他那般在父亲的墓碑前询问了一番后,便心绪万千的从父亲的墓碑哪里离开了。
  他从父亲的墓碑前离开后便来到了妻子的墓碑前,他来到妻子的墓碑前的时候,便不由自主的伸手抚上了妻子的名字。
  他想自己这一生在妻子这里过得是何其失败,他为何就不能放下自己可怜的自尊心呢。
  他明明那般的爱着妻子,为何要跟一个死去多时的人计较呢,他得有多傻。
  他早年想,若是妻子能对他稍稍和颜悦色一些,他便知足。当妻子开始对他和颜悦色一番的时候,他却想要的更多,他想要妻子也如同他一般全心全意的对待自己。
  所以,在看到妻子去往庾彬墓地的时候,难免要心生怀疑,心生失意,甚至不惜跟妻子置气。为的便是想要看看自己在她的心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是否跟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一般。
  可惜,当他越想要去有所证明的时候,却越发的被妻子种种冷漠的态度给伤到体无完肤。
  他便出于自我保护将自己最为冷硬的外壳全都扔给了妻子,既伤了妻子也无法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结果。
  他想到那一点,不由极为叹息的开口道“殿下,我这一辈子有负于你,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那般冷绝的对你。”
  他一想到自己曾态度决绝的对待妻子想要挽回的示好时,便觉得胸口痛到快要支撑不住自己。
  他怎么那么傻呢,妻子是一个何其骄傲的人,她肯向自己有所低头的时候,自己为何就不能见好就收呢,非要让妻子表明她对自己的爱意之时才肯将她拥入怀中呢?
  他想,自己当年为何要活成那番模样,他为何要在妻子真心想要跟他共度一生的时候,却要心生怀疑,怀疑她是因为她的家族而故意想要对他有所示好呢?
  他想到这里不由遗憾道“殿下,为何你是皇室中人呢,如果你不是公主,我们之间应该就不会有那么多立场不同的问题。”
  他那一刻,莫名想起,自己这一生都不曾对妻子表示过爱意。
  他想到那一点的时候,不由惋惜的开口道“殿下,我这一生唯独只爱殿下你一人,其他所有的人都不能够代替殿下你,终归是我不好。”
  他忽然又询问道“殿下,若是有来生,可否让我用尽一生的柔情来弥补今生对你的歉疚之情,若是来生相见,我们再也不要立场不同,我也不要如这世一般一直怀疑殿下你的心意,也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告知殿下自己的心意。”
  他在妻子的墓碑前絮絮叨叨了很久后,才带着极度不舍的心情怅然的离开了妻子的墓碑。
  他终究心生遗憾,他为何要将那些明明可以过得很美满的光阴全部浪费在怀疑跟不断的质疑上呢,他得有多么的蠢笨。
  他虽然在听到李夭娆那样的一番话语时,心生恨意到想要掐死她,但是他如果没有将李夭娆带回府邸的话,自然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糟心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错了。
  他原本可以将自己的人生过得温暖一点,却拼了命的将那样的一种温暖人生给搅和到寒意四起,既冻透了自己、也伤透了妻子。
  他从妻子的墓地回来后,莫名的又开始觉着那样的一个皇室都开始令人心生厌烦了起来。他想,如果没有那样的一个皇室横隔在他跟妻子之间,他们两人那会有那么多数不完的隔阂。
  他在那样怨念四起的时候,偶然间便路过了王敦的墓地,他便不再如同往昔那般快快的就疾驰而去,而是不由自主的走向了王敦的墓碑。
  他立身于王敦的墓碑,再次想到那样一个人的生平的时候,不由感叹道“可人、可人。”
  他想,王敦的确是一个令人欣赏的人,朝廷对他不公,他便要奋力反抗,总不能教人欺负了去。
  尤其是当他一想到那样的一个皇室,平端的让他对自己毕生所爱的妻子产生了诸多质疑,从而一再地错过原本可以过得成美满生活的那一刻,新仇旧恨相互交织在他心中的时候,他便很想做一番如同王敦那般的事迹来。
  他那般想来的时候,便越发的觉着那样的一个朝堂真是辜负他太多了,他便再也不想对那样的一个地方有所顾忌了。
  他知道,他自己的那番行为少不得要跟王敦一般要被唾弃,要被不断的谴责,但是又有谁能够懂得他的伤悲呢。
  他想到那一点的时候,不由黯然道“既不能流芳百世,便要遗臭万年。”
  他想,既然他的枋头之败已经挽救不回来了,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再行一番废立之举,也好教世人不能小瞧了他。
  他想起,自己这一生也是经历过诸多场面的人,原本还想自己在废立之举的时候肯定不会心生歉意、惧意之类。
  不成想,自己在那样的时刻,终归是心生了一些歉疚跟惧怕之意,他难免还是会觉着自己这番对待妻子的家族是否有点太过狠绝了,也在那样的时刻对所有朝臣的质疑目光心生了惧怕之意。
  他想,他这一生不管是在手刃杀父之仇的时候,还是伐蜀之际,以及后来枋头之败,还是那样争议颇大的废立之举,他其实一直都是有在害怕的。
  即使他早年勇果无畏,晚年权倾朝野,他在面对种种状况的时候也是心生惧怕过得。
  他那般辗转想来的时候,不由觉着有些苦不堪言。
  他虽然一直都是做到了自己最为渴望的一些事情,但是自从父亲离世后他的内心似乎很少获得真正的轻松跟快乐。
  他想,是因为他所要做的事情从来都是沉重无比,所以才难以获得轻松么,他想,也许是吧。
  他在那般苦闷之际,自然就想到了让他那一生稍稍轻松一些的谢无奕来,那是唯一一个让他从头到尾都感到心生慰藉的人。
  那怕后来谢无奕的弟弟谢安石在朝堂的立场上跟他分道扬镳,也丝毫不曾影响过他对谢无奕的心态。
  他唯独想到谢无奕的时候,才觉得冰凉刺骨的心会有几许暖流缓缓的流淌了进来。
  他那般悠悠转转的思索了一番之后,便发现身边已然围满了很多人,那些人神态各异的看着弥留之际的他时,他难免觉着有些好笑,也不知道有几许人是真正的对他的离去而感到伤心。
  他弥留之际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便沉重的合上了眼睛,跟那个对他并不温存的世界做以了最后的告别。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不由自主的还是想到了自己的妻子,他想,若是泉下相见,妻子会否原谅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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