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杨小桃

　　于狰一路朝着落日的方向走去，因为楚国的西面是晋国，晋国的北面，是赵国。
　　但现在，于狰的第一目标，就是走出山谷，在他的食物吃完之前。
　　一轮又一轮落日过去，于狰披头散发，一身褴褛。
　　于狰已经记不得是第几轮日出日落，但他的熏肉已经早已吃完，现在的他，只能靠野果和露水充饥。
　　有一天夜里，下了一场雨，于狰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躲雨，被雨水稀稀拉拉浇了一宿。
　　第二天清晨，当于狰艰难的支起毫无力气的身躯继续向前。
　　终于，当于狰穿过一道岩壁的缝隙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田园地带，远远看着一个村庄，炊烟袅袅。
　　于狰的双腿麻木的向村庄走去，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终于见到活人了……太好了……”
　　于狰的意志开始松懈，视线开始模糊，于狰突然仰面栽倒，眼皮渐渐发沉，昏迷之前，他朦胧间看到一个女孩惊慌的面孔。
　　当于狰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发虚，眼前映入的是一片茅草屋顶，甚至还能依稀看见星光。
　　突然，一双手摸了摸于狰脸颊和额头，于狰一转头，看见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女孩看起来大概比他小两三岁。
　　大概是常年务农的原因，女孩的脸色有些黝黑，脸颊有两团高原红，双手充满了劳作的痕迹。
　　女孩见他醒来，十分激动，从床边拿起一碗水递给于狰，于狰接过碗，一饮而尽。
　　于狰撑起身子，将碗递给女孩，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这是哪里？”
　　女孩接过碗，起身按住于狰准备起来的势头，摇头示意于狰不要动。用手和饭碗朝于狰做了一个吃饭的手语，起身把屋内门边的小炉子点起火来。
　　不多时，屋里便飘起了白粥的香味。
　　女孩端起热粥来到于狰床前，于狰接过粥碗，粥有些热，女孩替于狰吹了吹，于狰看着女孩清澈的眼睛，温和的笑了。
　　于狰喝了几口，他看见女孩又去烧开水，女孩从自己怀里拿出一个又黑又硬的窝窝头，掰开揉碎了，泡进热水里，用勺子一点一点的吃。
　　女孩吃的很慢，仿佛对食物有一种特别的尊重。
　　忽然，一双手将女孩的饭碗端起来，女孩惊愕的抬头，原来是于狰下床了。
　　女孩惊愕过后，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却见于狰将白粥和那碗黑色泡馍一起倒进锅里，从怀里取出盐粉和茶粉撒进去，不多时，一锅黑白相间的粥状物飘出了一种更特别的香味。
　　随着香味的出现，女孩眼中闪现出惊喜的神色，于狰微微一笑，先给女孩盛了一碗。
　　女孩吃了一口，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笑容中充满了惊喜。
　　说是一锅，其实也只不过是两碗而已，于狰和女孩很快就吃完了。
　　吃完饭后，女孩抢先把碗刷了，并示意于狰上床休息。
　　于狰没有上床，他的体质本来就要强于常人，现在除了有些虚弱，只要吃饱了，其实就已经没有大碍了。
　　其实于狰就是饿的。
　　晚上，于狰还是坚持让女孩睡床，自己在桌子上打坐修炼大周天功。
　　第二天清晨，于狰从入定的境界中退出来，大周天功修炼初期十分依赖食物，因为于狰天地二脉未通，对身体外界能量的摄取能力还不足，所以只能通过口腹来满足练功的需求。
　　女孩早已醒来，早餐只有水煮黑馍馍，放了些茶粉和盐。
　　于狰明白，如今天下动乱，百姓民不聊生，便是城中的寻常人家都不可能顿顿都吃百米白面，更何况是一个在偏僻山村里孤苦伶仃的小女孩。
　　能有口饱饭吃，已经很不错了。
　　于狰现在待着的这个地方，是一个小渔村。渔村很小，在楚国靠近晋国的边境。
　　这渔村小到什么程度呢？
　　村里的里正都是半年前才知道自己这一片地方是属于楚国的。
　　后来的几天，于狰身体好了，就跟着女孩下地干农活，抽时间，还去山里打猎，他和孤女两个人生活逐渐好了起来。
　　慢慢的，于狰也跟村子里的邻里之间熟络起来，于狰也了解了女孩的身世。
　　女孩是个哑巴，不是天生哑巴，而是父母被乱兵杀了之后就吓傻了。
　　女孩虽然看着比于狰小几岁，但其实女孩今年十六岁，跟于狰同年生人，只是因为这几年营养不良，发育没有跟上，所以看着又小又瘦。
　　女孩按道理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早该有人来提亲。
　　但当地村里有个习俗，不愿娶有残疾的女人，再加上当时战乱频发，男丁本身就比女人少，所以女孩一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人来提亲。
　　女孩本身也不是村子里的坐地户，或者说，这个村子大部分的人都不是。
　　女孩是前些年战乱时，和流民一起涌过来的，后来楚国治理这里，便令流民垦边，才渐渐有了村子。
　　女孩是有名字的，只不过因为女孩是个哑巴，又不会写字，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称呼她叫孤女。
　　孤女不会写字，但于狰会。
　　于是，于狰开始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教孤女写字，希望能让孤女写出自己名字，自己的故事。
　　于狰决定留在这个小村子，他喜欢这里，清净，自然。
　　他慢慢习惯了每天白天和老乡上山打猎，干农活，晚上回家，孤女就做好饭菜在家等他。
　　每天晚上两个人吃完饭，孤女练字，于狰练功、研读苏奇的锦书。
　　一切都是这么平静，安静而祥和。
　　过了两个月，于狰的大周天功已经练出气旋，可以随时随地的自动运转修炼。
　　突然有一天，孤女兴奋的找到于狰，拉着于狰去看她练字的桌子。
　　他们没有钱买纸，所以孤女练字的时候，只能用毛笔沾着水在桌子上写。
　　于狰过去一看，只见桌子上的水迹还没干，隐约只见，能看到是“杨小桃”三个字。
　　于狰有些惊喜，他看着一脸兴奋的孤女问道：“这是你的名字吗？”
　　孤女，不，应该是杨小桃。
　　杨小桃激动的点头，忽然，杨小桃扑进于狰的怀里，大声的哭了起来。。
　　哭的撕心裂肺，死去活来。
　　没有人知道，这几年她过得有多艰辛，也没人知道，这三个字对她有多么重要的意义。